周予白冲进教学楼时，早自习的预备铃正在走廊尽头发出刺耳的嗡鸣。他怀里摇摇欲坠的教材撞上八月末的晨风，最上方的《王后雄学案》哗啦一声滑落，在瓷砖地上拖出一道狼狈的抛物线。
"小心！"
那道声音裹着薄荷味的清风撞进耳膜时，周予白已经刹不住脚步。他眼睁睁看着自己沾着豆浆渍的运动鞋碾过满地散落的作业本，整个人栽进一片带着皂角香气的怀抱里。
哗——
两沓A4纸如同白鸽般腾空飞起，又慢镜头般打着旋坠落。墨迹未干的班级名单正巧跌进走廊积水处，周予白撑着对方的肩膀抬头时，正看见"高一（3）班"几个字在浑浊的水洼里洇开墨色的涟漪。
"我的错。"他手忙脚乱爬起来，膝盖上还沾着半片茶叶蛋的碎壳，"同学你没事吧？"
被撞倒的人正半跪着捡拾散落的试卷，闻言抬头时，周予白呼吸突然滞了滞。晨光透过楼梯间的玻璃窗斜切下来，在那人睫毛上镀了层淡金。他校服拉链严丝合缝地卡在下颌线，胸前的铭牌折射着冷光——沈昭然，学委。
"三角函数笔记。"对方将一本浸湿的笔记本递过来，食指在泛黄的纸页上点了点，"第三题辅助线画错了，应该从D点作垂线。"
周予白这才认出自己被踩得皱巴巴的错题本。他接过本子时指尖擦过对方的手背，惊觉那温度竟比晨露还凉。正要道谢，却见沈昭然突然伸手扯住他的袖口。
"别动。"少年蹙眉盯着他运动鞋侧面的裂缝，"鞋带开了。"
周予白僵在原地。他看见沈昭然深蓝色的校裤在晨光里泛着细绒，对方低头时后颈凸起的骨节像是振翅欲飞的蝶。这个姿势让两人影子在积水中重叠成奇怪的形状，远处传来值日生拖把划过地面的声响。
"好了。"沈昭然起身时，指尖还缠着半截白色鞋带，"下次别在走廊跑。"
周予白低头去看那个堪称完美的蝴蝶结，突然注意到对方胸牌边缘细小的裂痕。他鬼使神差地开口："学委大人，你的校牌......"
话没说完，教导主任的怒吼突然炸响在楼梯口："那两个学生！开学第一天就破坏公物？"
他们同时转头——被踩烂的班级名单正可怜兮兮地泡在水里，旁边躺着周予白早餐喝剩的半袋豆浆。沈昭然迅速弯腰捞起名单，周予白已经扯着他往反方向狂奔。
"这边！"
九月的穿堂风鼓满少年们的校服外套。周予白拽着沈昭然躲进器材室时，听见身后铁门被砸得哐当响。昏暗的光线里，灰尘在光束中跳着圆舞曲，他后背抵着冰凉的跳马器械，这才发现对方的手腕还被自己攥在掌心。
"松手。"沈昭然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周予白触电般放开手，却在缩回时碰倒了垒球框。金属撞击声里，他下意识伸手去接滚落的铅球，却被沈昭然猛地扯住衣领往后拽。这个动作让两人同时失去平衡，重重跌坐在体操垫上。
"你......"沈昭然撑在他耳侧的手臂暴起青筋，"能不能别总制造意外？"
周予白望着近在咫尺的怒容，突然噗嗤笑出声。他伸出食指戳了戳对方绷紧的脸颊："学委，你假正经的样子好像教导主任。"
沈昭然触电般弹起来，却在转身时被什么东西勾住了裤脚。周予白顺着那道银光望去，看见自己运动鞋侧面的金属搭扣正死死咬住对方的裤链。
空气突然凝固。
"别动！"周予白按住他乱晃的小腿，"这个搭扣是坏的，越扯越紧。"他摸出钥匙串上的瑞士军刀，冰凉的刀刃贴着沈昭然的裤缝划过时，明显感觉到对方肌肉的震颤。
当啷——
金属扣应声落地。周予白长舒一口气抬头，却撞进一双燃着怒火的眸子。沈昭然校服领口不知何时扯开了半寸，锁骨处泛着可疑的红晕。
"周予白。"他咬着后槽牙抽出被压皱的班级名单，"看看你干的好事。"
浸湿的纸张上，两个并列的名字正在水痕中晕染交融。周予白三十二号，沈昭然三十三号，墨迹在"予"和"昭"之间洇出蜿蜒的桥。
"多浪漫。"周予白用指尖描摹着水痕，"像不像被月老打了死结的红线？"
沈昭然突然抢过名单转身就走。周予白追出去时，正看见晨光勾勒出少年泛红的耳尖。那张湿漉漉的名单被他捏出深深的褶皱，在穿过梧桐树影时落下星星点点的水迹。
直到走进高一（3）班教室，周予白才明白沈昭然为何突然失控——班主任正举着花名册冷笑："开学第一天就敢毁坏班级名单，周予白，沈昭然，你俩现在去操场跑十圈！"
蝉鸣在操场上空炸开热浪时，周予白偷瞄身侧匀速奔跑的人。沈昭然的发梢已经凝了汗珠，随着步伐在阳光下晃成细碎的光点。他突然加速凑近对方："喂，你鞋带又散了。"
"闭嘴。"
"真的，不信你看......"
"周予白！"沈昭然猛地刹住脚步，"你的恶作剧能不能......"
惊呼声被淹没在碰撞的闷响里。周予白捂着撞疼的鼻梁抬头，看见沈昭然僵在半空的手掌。那只手离他的脸颊只有半寸距离，指尖还沾着钢笔水的蓝黑痕迹。
蝉声突然变得震耳欲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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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瓜][粉心][比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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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 开学日相撞的两张班级名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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