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见唯以前在临安的号码已经弃用了，现在的手机号是离开临安前一天新办的，知道的人只有徐扬。通话记录还有两个陌生号码，归属地都是合城，应该是易朝和奶奶。她分不清哪个是哪个，又不想问易朝，想了想登上微信。
微信也是新注册的，联系人寥寥无几，她点开添加联系人，把两个号码依次输入进去，第一个没有结果，第二个画面一跳，搜出一个微信号。
微信名是一个大写的Z，头像似乎是随手拍的，落日黄昏，空荡荡的小巷，电线杆下缩了只流浪狗。
林见唯撑着下巴看了一会，然后发送了好友验证。
顺便把两个号码分次保存。
窗外也已近黄昏了。
远山上的风力发电缓缓转动着，遍野苍茫的暮色。
她缩着腿枯坐在椅子上，发呆了好长时间，又拿过手机，试探着去登旧的微信，却因为号码更换无法验证。她正要放下手机的时候，铃声突兀的响了起来。
一个临安号码，她很熟悉的。
隔了几秒，林见唯才接通。
对面陷入一阵沉默，好一会才响起一道沉稳的男声，试探问：“小唯？”
“是我。”林见唯回答。
电话那边是徐扬的儿子徐明轩。
林见唯性格冷清，从小就没什么朋友，徐明轩大她一岁，因为母亲来往密切，两个人算是一块儿长大。
去年徐明轩高中毕业去了英国，如果没有意外，林见唯明年也该去了。
但林家出事之后，徐扬虽然尽力帮衬林见唯和白宛，但再也没有在她们面前提起过徐明轩。林见唯当然明白徐扬是什么意思。
但他们从小在一个学校读书，有很多同学，即便他不在国内，也会很快知道林家的新闻。
那段时间他联系过她，但是林见唯没接他的电话。说不清是什么理由，明面上是因为她答应了徐扬不再和徐明轩联系，至于她心里呢，可能是害怕，可能是仍有一丝期待，怕这期待最终也被毁掉。
徐明轩像是松了口气：“你总算肯接电话了，我一直在找你。”
“什么时候回来的？”
“上周，我去过你家，可你家里没人，学校都说你已经转学了？你到底在哪？算了，你给我发个地址，我现在去找你。”
林见唯没回答他，只是问：“IC现在没在放假吧？你翘课啊。”
徐令轩沉默片刻，“对不起，我没早点回来。上个月我本来有打算回国，但我妈让我去德国看看小姨，我临时改了机票，我没想到会出事。”
“你还好吗？”
“还好。”林见唯抠着书桌边角一块不平整的地方，答的有些心不在焉：“我没什么事。你之前不是说IC的课业很重？翘课的话很麻烦吧。”
“你在哪？我现在去找你，有话跟你说。”徐明轩想问的事情很多，比如她在哪，身上有没有钱，有没有人照顾，她以后的打算，还会不会按照原本的规划去英国，他们原本的人生是计划在一条路上的，可是现在一切都被改变了，他必须当面问清楚才行。“你发地址给我。”
“不发。”
那边声音停住。
林见唯说:“我先挂了，你早点回去。”
“林见唯！”徐明轩的声音一下抬高，又低下去，他紧紧压着嗓音：“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个时候离开明华，就一年了，明华的资源没有地方能比，你本来可以按照原来的路走下去。你现在去一个镇子上的高中，那种地方你待着干什么！”
林见唯安静听完，没有反驳，只是问：“你不知道我转学是谁帮我办的吗？”
那边沉默下去。
“你知道的吧，徐阿姨为什么不让你回国，不告诉你我在哪。”林见唯平静的说，“你还来找我，她知道会不高兴。”
“我很感谢徐阿姨，没有她，我现在都不知道在哪，所以我会按照她的心愿来做。”林见唯顿了顿，“我们只是朋友而已，朋友之间有聚有散不是很正常，就像很多人高中毕业就不会再见面了，我们也一样。”
“我们当然不一样！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一起读书，我们以后……”
徐明轩的声音忽然消下去，电话像是掉在了地上，一片悉悉簇簇的声响。林见唯握紧了手机，等电话那边很快恢复安静，接起的人如她猜测的变成了徐扬。“小唯。”
“徐阿姨。”
“我以为我们在这件事上是有默契的，不要让我失望。”徐扬的声音异常冷漠，还有些不耐烦：“明天去把号码换掉。”
林见唯没有说话，徐扬也没有再说别的。但她没有挂电话，那边也没有，始终保持在通话状态。
很快，她听见那边传来门被撞开的声音，然后是隐绰压抑的争吵声。
“着急忙慌的干什么？”
“你到底把小唯送到哪里去了？”
“你给她打电话了？”
“对。”
“那她没告诉你？”
徐明轩压着嗓子：“不是你不让她告诉我的吗？”
徐扬似是笑了笑：“我没这样说过，小唯性格是不讨喜了些，但还是比你要懂事。”
“你要是真的想帮她，就应该阻止她转学，让她在明华读完高三。下学期就可以申请学校了，就剩几个月了！”徐明轩看徐扬不为所动，知道说这些话没用，绕过徐扬直接下楼。
徐扬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机票我定好了，你明天就回学校。”
“不回。”
“林见唯这孩子，从小就孤僻冷漠，你应该比我清楚。我以前只是不喜欢她的性格，可现在想想还是家教的原因，她跟她那个爸简直一模一样，你怎么知道他们父女不是同一种人？林舟那个疯子，他的女儿你能确定没有问题吗？”
“不要拿你的猜测作为标准去评判什么。”徐明轩说：“林舟和林见唯是两个人，除了血缘，他们没有相似之处。”
徐扬冷漠直白：“不要和我说这些，我只问你，在知道林舟那些事后，你心里没有哪怕一刻疑惑过，林见唯也是知情的吗？”
林见唯感到有些冷，仿佛看到她身体里有一根细线岌岌可危，是她仅存的一丝期待，随着徐明轩的沉默，也断掉了。
就连一起长大的徐明轩都不相信她，更不要提那些一知半解的看客了，她简直要理解，原谅，甚至加入他们了。
林见唯挂掉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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