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以后,只要江慕从学校回来,岑子念就会跟着过来。
顾碎碎看不出两个人到底有没有在交往。江慕依旧是一副清清冷冷的样子,并不怎么跟岑子念说话。可岑子念在江慕面前不会那么拘谨了,常常会有意无意地贴在江慕身边。往往这个时候江慕就会微不可见地蹙眉,往旁边让开一段不大不小的距离。
可除此之外,也并没有表示过强烈的厌烦或者不耐。
因为岑子念的出现,顾碎碎每天的情绪变得有些沉,心口始终堵着,像有一块大石在上面。
每当岑子念跟江慕的距离稍近些的时候,这种情绪就会格外强烈。
她也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也不知道该怎么样才能把心口的大石头搬出去,让自己不要每天都不开心。
找不出办法来。
她觉得应该是自己年龄太小,等以后再大些,或许是能找出治病的办法的。
看到岑子念常常过来,顾碎碎想到了在孤儿院做社工的吴露。距离吴露加上江慕的微信也有很久了,可从那天以后,吴露再也没有跟她说起过有关于江慕的事。
一天饭桌上,她好奇问江慕:“哥哥,吴露姐姐没有跟你聊天了吗?”
江慕脸上有片刻的恍然,想了一会儿才记起“吴露”是谁。
“没有,”江慕问:“你想去看她?”
“也没有。”
顾碎碎低头扒饭。
餐厅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气氛很安静。她把饭咽下去,一个念头却浮起来,越来越强烈地萦绕在她脑海。
要不要问一下?
如果问了,得到的答案是肯定的,那该怎么办?
她脑中天人交战地想着,最后还是选择把话问出来。
现在问,总好过以后亲眼看见那个问题的答案要好得多。
“哥哥,”她的声音低低的:“你跟子念姐姐在谈恋爱吗?”
江慕不想会从她嘴里听到“谈恋爱”这三个字,轻笑了声:“小孩,你知道谈恋爱是什么意思吗?”
“我知道,”顾碎碎说:“就是你喜欢她,她也喜欢你,你们就能在一起了。”
江慕嗤笑,过了会儿,说:“哥哥不喜欢她。”
这句话的意思应该就是,他并没有跟岑子念谈恋爱。
顾碎碎心里猛地松了口气,觉得折磨了她那么长时间的大石头顷刻间从她心脏的位置消失了。
再开口时声音变得清透:“那哥哥,你喜欢什么样的女生?”
“还不知道,”江慕难得正经地跟她说话,脸上没有半分调侃:“等以后遇到了,哥哥再告诉你。”
很快到了除夕,难得江正易和兰颖都在家,一家人好不容易吃了顿团圆饭。
顾碎碎收到了三个大红包。可江慕是她哥哥,是属于老师讲过的跟她平辈的人,她不好意思就这么心安理得地收下,就自己也包了个红包。
她找到在客厅看书的江慕,把红包给他:“哥哥,新年快乐。”
江慕把红包打开,掏出里面的票子数了数。
跟他红包里的数额是一样的。
他放下书,把顾碎碎抱到沙发上,挨着他的位置。
“我不需要压岁钱,”他说:“我得快点儿长大,这样才能当警察。”
顾碎碎眼前闪过父亲血色尽失的一张脸,猛地眨了眨眼睛,驱散那个画面。
“你很想当警察吗?”她问。
“是。”他没有任何迟疑:“哥哥很想当。”
顾碎碎把脖子里戴着的平安符,一块圆形的蓝田玉拿了下来,放在江慕手里:“哥哥,这个送你。”
“平安符?”
“嗯。”
江慕看了两眼,发现那块玉的质地很好,晶彩剔透,没有一丝多余的杂质。拇指指腹擦过去,还能感觉到玉上的体温。
“我不需要平安符也能很安全,”他把玉重新戴在顾碎碎脖子上:“相信我吗?”
顾碎碎看了他一会儿,点头。
“相信。”
她从口袋里把江慕送给她的红包拿出来,跟江慕手里的那个交换了:“哥哥,我也不想要压岁钱,我也想快点儿长大。”
顾碎碎的新年愿望,是自己能快点儿长大,长到十八岁,跟江慕相同的年纪。
即使她往前走一步,他也会往前远一步,他们中间永远隔着无法跨越的九年的天堑。
可是至少她长大了,所有人都会说,她是个大人,不再是小孩了。心动一下,就是很正常的动一下,是世上最美好最广为歌颂的少女情怀。
而不再是不可言说的秘密了。
她在这种期盼中,每天都很认真地生长着。
江慕临去学校前一天,岑子念又来别墅找他。
那天下了大雪,雪花纷纷扬扬,很快把别墅区里一排梧桐树染得惨白一片。
是杳城这几年来难得一遇的大雪。
岑子念要出去拍照,因为看到江慕明显没什么兴致,便把顾碎碎拉了过来,给她穿上厚厚的棉服,围上围巾。
“碎碎,跟姐姐一起出去看雪好不好?”她说:“很久没见过这么漂亮的雪了,不去看也太可惜了。”
顾碎碎确实也挺想出去玩,一双越来越水灵的眼睛透过落地窗看向院子里的景致。
岑子念牵着她走出温暖的屋子,江慕抬起头看了眼,想到那次在电影院的事,很快放下书跟出去。
岑子念出了别墅,走去外面一条笔直的小路。
整个世界银装素裹,美得像是精心布置的电影镜头。
岑子念看到这么美的景致,很快撒起欢来,在雪地里奔跑嬉闹着,拿相机不停拍照。
是很明朗的,很受人喜欢的,跟顾碎碎截然不同的女生。
漫天大雪下,江慕走到顾碎碎身边,把她滑落在鼻尖下的围巾往上拉了拉:“不冷?”
“嗯。”顾碎碎一张小巧的脸大半被围巾遮住,两只黝黑的眼珠在白雪映衬下更显晶亮。
江慕牵住她一只手,摸到她手上冰凉的温度。
他颇惆怅地叹了口气:“这么小就会撒谎了?”
顾碎碎一声不吭地任他说。
很快岑子念一路小跑着回来,兴奋地停在江慕面前,举起手里的相机极快地按下了快门键。
“当做纪念,”她看着相机痴痴地说,又抬起头:“江慕,我要去美国当交换生了,要去一年才能回来。”
江慕的声音懒洋洋的,听起来毫无情绪:“一路顺风。”
岑子念咬了咬唇,脸上莫名地红了一片。
“江慕,你低点头好不好,我有话跟你说。”
江慕一只手牵着顾碎碎,一只手插在兜里:“我不低头你也能说话。”
“可是有点儿不适合小孩子听哎,”岑子念看了看顾碎碎,又望向比她高出大半个头的江慕:“你真的要我这么说吗?”
江慕开始有点儿不耐烦了:“那你就不用说了。”
“不行!”岑子念瞪大眼睛:“必须要说的。”
她的声音放软,带了点儿撒娇的意思:“你就低点头嘛。”
江慕知道她这人向来如此,不达目的就会一直纠缠着不走,只得依她所言,朝她俯了俯身。
“我要说的是……”
岑子念凑近他耳朵,声气柔柔地喷在他耳侧。
下一刻,轻软的红唇突然在他脸侧亲了下。
江慕明显有些怔愣,没有来得及躲闪,甚至在她亲过后都因为一时没反应过来而僵在了原地,没有收回身。
顾碎碎看着他们。
围巾下的嘴巴开始变得很冷,鼻子很冷,露在空气里的眼睛尤其冷得快结了冰。
岑子念的脸更红了,抿了抿唇,又紧张又激动地说:“我不管,你让我亲了你,你就是我的人了。你得等我回来,不能乱谈女朋友,不然我是要生气的!”
她说完这些,转过身在雪地里噔噔噔地跑远了。
落雪,幽静的小路,白雪琉璃的世界。
美好场景下的男生和女生。
顾碎碎瞬间觉得自己好像成了那些电视剧里,不该出现在男女主角身边的,多余出来的人。
她的手动了动,想在江慕放开她以前,先一步把手抽出来。
江慕却收紧力道,把她往前拉。
他侧转过身,问:“刚才看见了什么?”
顾碎碎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撒了个明知很幼稚的谎:“什么也没看见。”
江慕呵笑了声:“没看见最好,要是看见了,你记住,”他在她面前半跪下来,像一个教育小孩子的长辈那般,带着一点儿认真嘱咐她:“以后你不能像那个姐姐一样随便亲别人,也不能让别人亲你。”
顾碎碎一向很听他的话,闻言点了点头。
又看向他牵着她的手,问:“那牵手可以吗?”
“不可以。”他站起身,带着她往家走。
过了会儿,低下头跟她补充:“可是哥哥能牵。”
-
岑子念去了国外,要一年不会回来。
因为雪地里江慕没有来得及躲开的那个吻,顾碎碎不知道他现在是不是依旧如以前一样,能说出他并不喜欢岑子念这种话。
也不知道他跟岑子念之间算不算是在谈恋爱。如果算,他有没有私下里跟岑子念联系。如果不算,他有没有很明确地反驳过岑子念临走前的那段话。
她可以像那次一样干脆地把这些疑问问出来,可是转而又想,江慕已经成年,在他往后的日子里,他会不间断地遇到不同的女生,难道每出现一个,她就要问一次吗?
太奇怪,也太不应该了。
对于江慕来说,谈恋爱是件很正常的事。他会在她无法成年的这几年里,遇到他喜欢的女生,或许终成正果,或许半路分手,然后继续遇到喜欢的女生。
所有这些,都不是她应该过问的。
她或许该及时止步,不要再去想那些在外人看来,不该是她这个年纪应该想的事情,而该把心思放在学习上。
努力地提升成绩,抓住这件她唯一可以抓住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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