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村里人都到齐之后,江富年弓着腰,引着秀才往祠堂广场去。从江舟身前路过时,秀才步履缓了缓,侧眸看了他一眼。
江舟还在心里盘算着鲜花地的事,察觉到有人看他,掀起眼皮子对视。秀才斯斯文文地冲他笑了一下,江舟经常和岑爸出入酒宴场合,对上秀才主动打招呼的眼神,习惯性地微微颔首,唇角牵起一抹礼貌得体的弧度。
江富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拍了拍额头,恍然道,“也怪我,一时忘了。”他向崔亭介绍江舟,“崔秀才,这就是江舟,前个儿才从白水县回来。”
说完,见崔亭还站在这,脚步不动,江富年瞅了瞅乔南易,张了张嘴,想继续给崔亭介绍江舟身旁的小哥儿,余光瞥见崔亭步子终于往前挪了,立即紧了紧嘴巴,连忙跟上。
干柴在烈火中噼啪作响,百来号人站在广场上听江富年说起在九曲村建学堂的事。
“这就是崔秀才,日后负责村里学堂的事,”江富年中气十足,声音极具穿透力,江舟和乔南易他们三人坐在内堂,能将外边的动静听的一清二楚。
崔亭微微颔首,适时一笑,“日后还请各位照料一二。”
广场上,有人憨笑着挠头,有人拍着胸脯打包票,也有人趁着这个机会,光明正大地打量来这个人好看声音也好听的秀才。
江富年一脸严肃,“歹话说在前头,父老乡亲们要是敢欺负到崔秀才头上,那可别怪我不顾及同村的脸面,把你祖宗十八代都在嘴里滚一个来回!”
粗犷的声音笑道:“咱不是一个祖先嘛?”
江富年嫌弃的睨了眼那人,骂了一句,接着又谈起了筹办事宜。
……
江舟干了一天的活,晚上还没吃饭,又累又饿的陪着在这里坐了大半个时辰,终于等到了江富年的一句“好了,就讲到这里,都回去歇着。”
广场上的村民乌泱泱解散,热闹的祠堂广场逐渐安静下来,没入夜色之中。
江富年笑呵呵地看着乔南易,语气异常亲切,“小舟阿姆,今晚崔秀才就麻烦你照料了。”
“崔秀才本就是我酒友,他留宿我家是应当的,”乔南易脸上不咸不淡,“村长这番客套实属多余。”
江富年脸上的笑僵了一下,“……小舟阿姆说的是。”
“时辰不早了,阿舟还没用晚饭。”乔南易起身,先江舟一步拿起他脚旁的红灯笼,转身看了眼崔亭,“崔秀才,这边请。”
**
村中祠堂离他们家还有一段距离,不过有马车,到底方便了些。
片刻后,马车停在祖宅院口,江舟跳下马车,将院门打开;马车驶入之后,江舟就着月光,弯着腰摸索着关门上闩,再用木棍顶住。他拍了拍手,一转身就碰到一动不动站在他身后不知道看了多久的崔秀才。
“崔秀才?”江舟带着疑惑的喊了声,以为他还要出去,“你还要出去吗?”
崔亭的眸光在江舟手上停留了一瞬,“不用,”他顿了顿,“方才你阿姆说卧房来不及打扫,让我与你睡一间。”
江舟觉得自己变了,听到这话的第一个反应竟然不是理所当然的点头;而是去想崔秀才是男人还是小哥儿。后来想到都已经是“秀才”了,那肯定是男人。
于是江舟放心地点点头,“当然没问题。”
夜色已深,村里睡得早的人家都熄了灯。江舟没让客人在昏暗的院子里干站着,他将崔亭请进堂屋,茶几上放着摆满了瓜果点心的攒盘,“崔秀才坐这里歇歇,我去后厨看看。”
崔亭微微颔首,江舟离开后,他的目光落在几案上的花瓶,眸光逐渐深幽。
此刻后厨,夏劲打下手,乔南易掌勺,热油滋滋声映着油烟腾腾而上。江舟一进来就看到这幅“热火朝天”的场面,他瞅了眼灶台上已经做好的菜,眸子微微睁大,“阿姆,夏劲哥,你们也不用做这么多菜吧?我随便吃吃就行。”
“你来这里做什么?”乔南易抽空瞅了眼江舟,撵他出去,“你去和崔秀才说说话,别让人觉得我们冷落了他。”
江舟扒着厨屋房门,“我这就去,”他又看了眼已经烧好的四菜一汤,“阿姆,真不用做这么多菜。”
“人家崔秀才也没吃饭。”乔南易说完这话,将江舟推出厨房。
江舟老老实实回堂屋陪崔秀才说了会儿话,得益于他两位爸爸从小到大的教导,江舟在纸醉金迷,人人求名求利的酒宴之中能有游刃有余。应付一个秀才于他而言,毫无压力。
两人聊了会儿天,天南地北的扯,等到饭菜做好的时候,江舟已经和崔秀才聊到了母猪的产后护理。
崔亭眸光灼灼的看着他,似乎对母猪的产后护理产生了极大的兴趣。江舟被这求知若渴的眼神看的有压力,他明智地止住话题,“……我也就了解这么多,再多的,就不清楚了。”
崔亭善解人意地点了点头。
**
这顿饭可以说是江舟自穿书以来吃的最丰盛的一顿,虽说八道菜里就有五道菜是乔南易他们从镇上酒楼打包回来的,但味道真的可以。
吃饱喝足,江舟回卧房整理床铺,他从橱柜里拿出了一床备用的棉被,想了想,出于礼貌,还是放在了床外侧。
崔亭沐浴回来,江舟问他介意睡外侧吗。崔亭的目光落在卧房圆桌上的花瓶上,轻轻摇摇头,“我都可以。”
江舟放心了,他抱着自己的衣裳出去沐浴。今天干了一天活,出了不少汗,不洗澡肯定睡不着。
晚上两人并排躺在床榻上,江舟从很小开始就一个人睡,一时间有些不习惯身旁多一个人;好在崔秀才睡觉不打呼不磨牙,手脚也老实,江舟酝酿了片刻便去梦里见周公了。
睡着前,隐隐约约察觉到身旁的人动了动,但困意上涌,排山倒海一般压向他,江舟沉沉地睡去,并没有听到身旁那人的低语。
……
翌日被此起彼伏的鸡鸣狗吠吵醒,江舟迷迷糊糊睁开眼眸,一双清澈浅淡的棕色眸子近在咫尺……江舟迟缓地眨了下眼睛,洇着雾气的眸子茫然了一瞬之后,很快反应过来似的,“唰“地一下,卷着被子往后挪,背撞在墙上发出一声轻响。
“我长得有这般吓人?”崔亭看着他,眉眼间带着几分笑意。
“……不是,”他只是还不习惯和别人睡一张床,特别是睡醒一睁眼就看到离得那么近的眼睛。
怪,怪刺激的。
好在崔亭只在祖宅住了一晚,第二天江富年就将崔亭的住处打扫了出来。江舟不用再和别人共享一张床。
待崔亭走后,乔南易让夏劲和江舟帮忙将贵妃榻搬到院子里。江舟和夏劲在院子里各忙各的,他便倚在榻上晒太阳。
连着下了七八日雨之后,日头都格外的好,晒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乔南易眯着眼睛,悠闲地看着自家两个小孩儿劳碌的背影,捧着壶酒,嘀咕道,“也不知道江富年打的什么鬼主意,竟然让崔秀才住的离我们这么近。”
他清楚江富年还是看不惯他们,只是碍于崔秀才的面子,才将表面上做的那般好看,内心定然不乐意崔秀才与他们走得近。
不过江吟欠下的债也不是一座学堂就能还清的,那可是十几条人命。江富年这般态度,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阿姆,”江舟提着空荡荡的木桶走到屋檐下,他抬眸望了眼万里无云的蓝天,“我下午想去县里一趟。”
“买花种何必去县里?”乔南易蹙着眉,不由的担心,“若是碰到你那个死鬼爹和不怀好意的二哥,那该如何是好?”
“镇上的花种不多,□□成都被我种到地里了。”江舟说,“白水县种子更多。”
“不成,来回一趟得好几个月呢。”乔南易不放心,他思虑一番,对江舟说,“不如这样,我写信拖托友人替你买种子,再叫人送回来?”
江舟:“……也行。”
有一说一,乔南易朋友是真的多。
**
另一边,江富年全程跟在崔亭身后,以防他有什么要求,顺便盯着这些浑头小子将屋外的院子打扫干净。
读书人果真不一样,对住的青砖房倒是不讲究,反倒认真叮嘱这群浑小子在院中栽种花草树木。
“主子,这地方也太破了。”青竹气呼呼地从青砖房出来,脸上不知道从哪里蹭到了灰,“卧房什么都没有,就一张床和桌子!主子在家何曾住过这种地方,连狗窝都不如。”
“青竹。”崔亭示意他住嘴。
青竹闷闷不乐地扭头回屋,看样子应该是去给崔亭布置卧房。
江富年脸上赔笑,心里也纳闷这崔秀才为何指定要住这房子,“崔秀才,村里还有旁的房子比这屋子要好得多,不如换个地方……”
“不必。”崔亭淡淡道,“这里我能应付过来,村长大可去忙自己的事。”
这是在赶他走了,江富年心里嘀咕一句,脸上却是客客气气地说了些话,临走前将那几个帮忙的浑小子警告了一番,这才离开。
日更,说到做到jpg.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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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回家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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