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自家院里练习了几日驾车之后,江舟终于掌握了这项出门必备技能;是时候去镇上买几个仆人回来侍弄花地了。
乔南易不放心,他喊来夏劲,“劲哥儿,你跟着阿舟一道去。”劲哥儿菜地的篱笆都被撞坏了好几回了,就这半桶水的驾车技术,他断然不敢让江舟一个人去镇上。
夏劲闻言瞅了眼江舟,默不吭声地跨上马车,坐在车厢前的横木上,黑瞳落在江舟身上,“走吗?”
江舟点点头,带上银钱,牵着马缰绳控制棕马走出院子。
——
一路有惊无险地到了忻江镇,江舟感觉攥着缰绳的手都冒汗了。
晴天的忻江镇比雨天更加热闹,乘马车的速度还没走路快,再加上他还是个新手,没有信心在这么拥挤的街上行车。江舟最终还是放弃马车,改为走路。
好在人市和牙行都在镇街中心,倒也不用走很久。江舟对比了几家,总觉得牙行介绍的人不靠谱,他拉着夏劲走到一边,避开那些牙婆,小声嘀咕,“劲哥,你有没有觉得牙婆的眼神看起来奇奇怪怪的,一副很奸诈的样子。”
自从那天教他驾车之后,江舟便开始这样喊他;江舟声音本就偏软,尤其是这会儿压低声音说话,这声“劲哥”简直软了好几个度。夏劲听得直愣神,他不敢相信一个男人的声音竟然会这么……
“劲哥?”江舟疑惑地看着夏劲忽然变得通红的耳朵,“你很热吗?”
夏劲忍着羞意,垂着眸底轻轻的“嗯”了声。
江舟信以为真,他说,“劲哥你要不找间茶馆坐着休息,我去人市逛逛。正午之前我来找你。”人市选择更大,说不定真能遇到他满意的人。
夏劲觉得他确实不能再和江舟待在一起了,不然会忍不住的,“好。”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冲进了一家茶馆,那架势好像不是去喝茶的,倒像是去砸场子的。
记住夏劲去的茶馆之后,江舟也准备离开;牙婆见一只快要到手的大肥羊要飞了,连忙拽着他不让他走,“诶呀,二十两银子,人就归你!”
“不用,”江舟拒绝,牙婆介绍的人全是瘦瘦小小的,风一吹就倒,怎么能干重活?
“十五两!”牙婆一副“赔大发了”的表情,那双倒三角眼露出一抹精光,小声和江舟说,“我这是价格最低的。别看这些小哥儿跟个豆芽菜一样,他们只是还没长开,等长开了那妥妥的好生养!一百两银子,这十个小哥儿你全带走。”
江舟默然无语。
“要不是看你实在,我不可能给你这个价。”牙婆说得诚恳。
“真不用……”江舟拽回自己的袖子。
牙婆见他真要离开,翻脸比翻书还快,一脸不屑,“穿得人模狗样的,老娘还以为是个大户,没想到手里连买奴仆的银钱都没有。”
“没银子出来装什么阔绰……”牙婆心里不爽,目光落到这十个一直卖不出的货时,心中愈发气了,抄起棍子便打了下去,嘴也没停下:“一群没用的东西!”
“卖不到钱,整日净晓得吃!”
“老娘都被你们吃穷了!”
“嘿你还敢躲!”
“看我不打死你个赔钱货!”
痛呼声、棍棒声和凶狠的咒骂声混杂在一起,很快淹没于喧嚣的街市之中。
江舟本来都走远了,但一想到离开前看到的那一张张灰扑扑的脸,那一双双灰寂无望的眼睛……不知怎么的,心里莫名不得劲。
要不,还是买下来吧,不就是一百两银子嘛?
江舟原地转了几步,纠结一番后,握着拳头原路返回。只是没想到他一来一回这么短的时间内,蹲在角落的小哥儿被打得鼻青脸肿,他们蜷缩着身子,脸上尽是痛苦,痛吟声都弱得几不可闻。
“哟,怎么回来了?”牙婆抱着胸倚在门旁,“老娘生意好着呢,你要是不买,就别挡在门口……”
江舟还是自穿来之后第一次生气,那双和乔南易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杏眸似乎烧了起来,他从衣袖里掏出钱袋,重重地扔给牙婆,“一百两,这十个人,我买了!”
“哎呦,原来是贵客!方才多有得罪,还请见谅。”牙婆喜笑颜开,一边拍着马屁一边翻开钱袋,确认里头真有一百两,这才将他们的卖身契送到江舟手上,再客客气气地将人送走。
这些小哥儿身上都带着伤,走路不利索,互相搀扶着跟在江舟身后。江舟一转身,小哥儿们齐齐被吓了一跳,瑟瑟地缩了缩脖子,拘谨的很,不敢看他,更不敢吱声。
江舟见他们这幅草木皆兵的样子,没忍住又骂了一遍那势利的牙婆。
“你们身上还有伤,”江舟还是第一次接触这么瘦小柔弱的小哥儿,说话都不敢太大声,“得先去医馆看看。”
几个小哥儿怯怯地点点头。
江舟便领着他们去了最近的医馆。向西走了百来步,便有一座挂着“医馆”二字牌匾的三层小楼。
这医馆从外头看着完全不像一家医馆,装修华美绚丽,屋檐、梁柱上还挂着大红绸缎——比青楼还像青楼。若非牌匾上的“医馆”两个烫金大字,江舟肯定不会将它与医馆联系起来。
外部装修已经很讲究了,走到医馆里面,江舟觉得内部装饰摆设更夸张。入门便是一扇立式屏风,其上镶嵌着玉石、珐琅、翡翠等金贵之物;堂室左右两侧排列着整整齐齐的木质百子柜,药柜铜拉锁下方贴上了用毛笔写的各类草药名。
百子柜边上置放了不少六色青花纹的瓷器药罐,视线往下,则能看到有人正趴在柜台上打瞌睡。
看身形应该是男人……江舟辨认小哥儿和男人已经有了自己独到的经验,他走上前,轻敲桌面,打招呼的话还没说出口,方才还在睡懒觉的人立即抬起头,眸中清明,丝毫不像才睡醒的样子。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这真不是搭讪,江舟总觉得这个男人看着有些眼熟,但死活想不起来到底在哪里见过。
男人上下打量江舟一眼,又瞅了瞅他身后站着的几个惨兮兮的小哥儿,脸色复杂的提醒了两个字“板子。”
“!”卧槽。
江舟立即想起来了,这不是那天将他带去偏院挨板子的侍卫大哥吗?!
真是……冤家路窄啊。
江舟瞟了眼男人粗壮的手肘和臂膀,猛地深吸一口气……难怪挨板子后,他在榻上趴了一个月!
“要是来报仇的,我劝你别和自己过不去,你动不了我主子。”男人指了指他那群病恹恹的小哥儿,“要是治病的,我就去将主子叫醒。”
侍卫的主子……江舟心里有了大概,他脑海中不由地浮现杏花树下那双幽邃寒冷的眸子,以及那天在花市众人的惊慌声中的惊然一瞥。
默了几息后,江舟说,“我带他们来治病,”同时在心里吐槽,那个男人全身上下,乃至每根头发丝都散发着逼人的气势,非富即贵,不是他能惹得起的,他怎么可能报得了仇!
再说了,招事惹祸的是原身,那是原身和男人之间的恩怨;他挨得那顿板子权当做借用这具身子的代价。
不过如果乔南易说的是真的,那就另当别论了。
侍卫便去喊人去了,片刻后,侍卫从屏风内侧转出来,下巴朝那瑟缩成一团的小哥儿们点了点,示意他们过来,“主人见了男人就头疼恶心乏力食欲不振精神萎靡,这些小哥儿进去就行。”
江舟嘴角抽了抽:“……好。”
——
医馆内浮着一股好闻的中药味道,清淡而雅致。
侍卫陪着江舟坐在屏风外,约莫过了半个时辰,里头传出一声清冷矜贵的声音,“进来。”
江舟立即看向侍卫,侍卫也扭头看向他,江舟见这个侍卫看起来不大聪明的样子,好心小声提醒他,“你主子喊你。”
侍卫看这小子只是长得一副聪明的样子,实则不然,便善意指点他,“主子是在喊你。”
“?”江舟狐疑,“你主子不是见了男人就头疼恶心乏力食欲不振精神萎靡吗?我进去不大好吧……还是你进去吧,帮忙把他们领出来。”
侍卫:。
“你还是赶快进去吧,不然主子等得不耐烦,发起火来……”
江舟一脸戒备,他警惕地捂了捂自己的屁股,痛声道,“他还想打我板子!?”
“……”侍卫头疼,“倒也不至于,”主子还看不上你的屁股。
江舟松了口气。
侍卫,“只是会让你比寻常人提前用上棺材罢了。”
“……”
为了不提起用上棺材,江舟还是进去了。绕过高大精巧的屏风,他来到被屏风隔开的厅堂后方。
厅堂后方对称地摆了六张床榻,供病人卧躺;厅堂四角立着四只半人高的狮形火炉,热气不断往外扩散,病人即便脱了外衫检查伤口,也不会觉得冷。
江舟带来的十个小哥儿此刻已经换上了干净的衣裳,身上的伤口被妥帖地处理好,受伤严重的部位还裹着白纱。
他们见到江舟,小心翼翼地瞅了几眼。江舟对上他们的眼神,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心里像是被塞了棉花,不上不下的,闷得他喘不过气。
不过江舟也没有时间来深思产生这种感觉的缘由——厅堂后方的珠帘被人掀开,发出清悦之声。一道颀长的身影缓步而来。
江舟被珠玉之声吸引,下意识抬眸望去,目光便落在掀开珠帘的手上;那手修长而纤薄有力,且比珠要白,比玉要润;珠帘在这只手的衬托之下,黯淡了许多。
“玎玲”一声脆响,珠帘散开又落下。
渝白走向前来,他慢条斯理地用丝帕擦拭手上的水珠,眼眸淡淡地落在江舟身上,他的眼皮薄而窄,眼尾洇着抹浅淡的红,这使得他在看一个人时,有种莫名的威势。
“听他们说,是你将他们买了下来。”
因为这漂亮男人有过一言不合就拖人下去挨板子的先例,江舟不由地警惕起来,他仔细思考了一番;这些小哥儿确实是他花钱买下来的,这是事实,也不是坏事。
江舟握拳肯定,他慎重地说,“是我买的。”
“花了多少银子?”渝白又问。
江舟不知道“拖下去”问这些问题做什么,不过出于不想惹事的初心,他老实的说花了一百两。
渝白将丝帕丢到月牙桌上,“诊费一百零一两,”他看戏似的望着江舟,“交予我便可。”
这次出门他总的就带了一百两……囊中羞涩的江舟心虚地垂了下眸子,声音都弱了下来,“可以赊账吗?”
“赊账不行,”渝白扫了眼那几个瘦弱可怜巴巴的小哥儿,眸中闪过一抹暗色,他抬手指了指这几个小哥儿,“但可以用他们抵账。”
江舟:。
bushi,他看起来有那么好忽悠吗?
更惹~感谢て がみ.宝的营养液
笔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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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镇上医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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