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是你！”不过是看了一眼，苏铭就将顾流芳给认出来了，不过开口的瞬间，苏铭已经头侧到靠墙的一边，将自己的半张脸都埋进了臂弯里，只有余光瞥得到顾流芳的身影。
顾流芳穿得很严实，也并没有露出什么来，但是在对上那双眼得时候，苏铭错愕了半分，但是还是很快就在心里确定了，来的人就是顾流芳。
在看到顾流芳的瞬间，苏铭是惊喜的，他几日前醒来的时候，身边伺候的太监宫女就已经把事情都告诉他了。
那时候苏铭是什么心情呢？其实也没有特别的难过，听说皇兄为他求情还被父皇处罚了，皇祖母也气得生病了。
此事他并不怪父皇，父皇做得没有错，他的病情严重，尚不能断明原因，这个时候父皇也不过是做了一个最安全的选择，他担忧的是皇兄和皇祖母，皇兄如今本就已是如履薄冰，每一步都是无比得艰难，皇祖母也是，如今年岁已高，身体又不是太好，如此为他操心，着实让苏铭觉得心里担忧。
几日得行宫生活冷冷清清，他平日里卧床看看书，身体难受的时候就昏睡，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好的，但是直到他看着出现在面前得顾流芳时，苏铭才知道自己还是寂寞的。
这宽阔寂寥的行宫内，他仿佛是一个人一样，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唯独陪伴自己的时候毓华宮里那十几个当差的宫女太监。
他一个人明明可以扛住的，但是顾流芳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将他原本已经压下去的情绪全部都呼唤了出来。
“五殿下！”顾流芳看着苏铭这样，心中不免一阵刺痛，想要靠近几分。
“别过来！”苏铭严肃又大声的一句，扯得嗓子有些疼，他近日来都没怎么说话，一张口喉咙就是火辣辣得灼烧感。
“小安子，带顾大人离去。莫要让他再进来了！”苏铭一直是测过去得，顾流芳只能看到他的小半边连，看不大清楚苏铭的表情。
不知道苏铭是不是还在因为那日的事情在怪罪于他，捏了捏拳头，顾流芳没有动。
“顾大人请！”太监应了声，等了会儿，顾流芳并没有动。
“顾大人，回去吧，殿下现在确实不想见你。”小安子又说了一句。
顾流芳听到这句话，神色还是松动了，这样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苏铭确实不愿意见他，连回头都不愿意。
明明已经做好准备了才来的，但是他没想到苏铭真的是连见都不愿意见他，顾流芳只觉得心中一阵阵酸涩，却又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难道一定要让他收回当日的话，苏铭对他的态度才会改变吗？
不，不会的，就算苏铭一辈子都不愿意见他，一辈子都不原谅他，顾流芳也绝对不会收回当日的话的，君臣有别，他自己出了什么差错不要紧，但是苏铭不可以，他是当今五皇子殿下，是太子殿下的亲弟弟。
那些无望的情感，就让它随着时间的流逝就这样消散就可以了，时间可以抹去一切痕迹的，他那日选的女子极为优秀，皇太后也是赞不绝口，等到苏铭成亲的那日，苏铭也就会放下这一切的，他现在还小，有些事情或许也只是错觉罢了。
“这是臣从府中找寻的一些书籍，臣想殿下应当是喜欢的。”他将背来的书搁在了桌子上，苏铭并没有回应他。
“臣告退。”没有等到苏铭的回应，顾流芳是失落的，但是也没有继续停留，转身朝着殿外走了去。
听到顾流芳渐渐离去的脚步声。此时应当是出了大殿，又过了一会儿，苏铭这才将手臂放了下来，接着就是一阵猛咳，咳了许久都没有停下来。
眼泪都快要咳出来了，难受得厉害，甚至有浓烈的呕吐感，但是什么都吐不出来，他用旁边的盐水漱口之后才渐渐的恢复了过来。
他下了床，其实身子并不算好，全身都酸软的厉害，他将顾流芳放下的行囊打开，从里面随便拿出了一本书。
翻开来看了几眼就合上了，他将书抵在自己的额头上，缓缓的蹲了下来，眼角的泪水却忍不住的滑落了下来。
他又想起来当年在翰林院第一次见顾流芳的时候，他也是精心为自己挑选了几本书，甚至还同皇兄一起笑自己来得迟了还爱偷懒。
可是他如今已经长大了啊！顾流芳还给他带这种带着画儿的书，他明明都已经长大了！
可是，他却觉得手中的这本书是如此的珍惜，如此的让人放不下手。
他明白的——
因为这是顾流芳送来的。
顾流芳出了大殿之后下了台阶的时候又回头看了一眼，不同于宫内，这里冷清的很，别说是侍卫，就连宫女太监都没有几人。
安公公带他到了换衣服的地方，然后又让他洗漱了一番，等到他出门的时候，他穿着的衣服已经躺在了火盆之中。
“顾大人以后还是莫要再来了，殿下的身子已经在渐渐转好，大人回去让太子殿下安心。”安公公交代道。
刚刚顾流芳洗漱的时候，五殿下派人来传话了，他自然晓得如何跟顾流芳说。
“多谢公公。”出了内宫的门，明明已经卸下了身上的背囊，但是顾流芳却并不觉得这条路比来的时候轻松。
他也不是没有问过公公，殿下的病症究竟如何，但是公公们只是闭口不言，说是风寒罢了，后来听到安公公那样说，他算是放心了一些，但是为什么，心里还是这般的在意。
他骑马回去的时候走的并不快，但是还是在午膳前回去了，他手中拎着两副药，是安公公给他的，说是让他回来吃两副，以防有什么症状出现。
拎着手中的药，顾流芳始终是想不明白。
苏铭的病情不是已经渐渐好转了，但是为什么宮里的那些人还是如此的谨慎，他去看的时候，苏铭似乎也没有什么不适，就是气色差了许多，病后昏迷了那么长时间，全靠汤药撑着，人变得消瘦，也不是什么意外的事情。
但是顾流芳就是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他抿了抿唇，将手中的药交给了下人，随后进了府中的藏书楼。
顾家几代都是在天子身边做文官，家中的藏书并不少，不光是那些经典名著之类的，其余种类的书籍也不是一般人家里可以比的，
顾流芳在书架中翻翻找找了许久，才从中翻出来几本书，期间下人们端着汤药站在了门口，他一口干了一整碗，味道甘苦，他微微的皱了皱眉头，也没有太在意，回去继续翻看那些书籍。
他在里头看了许久，一直到晚上掌灯的时候，他还是没有看到想要的内容，家中的这类的书籍已经看了大半，但是并没有任何他寻找的内容。
“公子，该用晚膳了。”门外，小厮唤了一声。
“不用了，我不饿。”揉了揉眉心，眼睛有些酸痛，以前在翰林院的时候一天看书无数本也没觉得什么，在国子监授课果然是松懈了一些，不过是一下午就已经受不住了。
又不知过了多久，顾流芳的目光紧紧的锁住了书中的一页。
顾流芳一行行看下来，脸色却是越来越难看，怪不得，怪不得他在行宫时，众人时那般的谨慎，进去时包裹得严实，回来得时候还要沐浴熏衣，原来这伤寒并不是普通得伤寒！
苏铭当时并不愿看他，是不是又有另外一种解释呢？这病情并非天花，但是也绝非安公公说的普通的伤寒。
难道是苏铭在骗他？一想到此种情况，顾流芳的身形就紧绷了起来，脸上挂上了一层痛楚。若是他今日在关心一些，再固执一些，是不是就能看穿苏铭的伪装了，明明他以前能够轻易的将他心中所想都读得通透，为何现在，他发现自己开始读不懂了。
明明当时苏铭就在面前几步得距离，却遥远得让他觉得抓都抓不住。
不行，他得自己亲自再去探寻一次真相才行，打定主意之后，顾流芳决定明日告假，再去一趟行宫，有些事情他一定得弄清楚才行。
城外二十里，行宫内。
“怎么样了？”苏铭询问了一句。
“太医说她已经不行了，救不回来了。”小安子有些低沉的说道。
“……”
苏铭沉寂了许久都没有再说话，他身边的人一个个离去，他从未见识到人的生命时多么的脆弱，但是这一次，苏铭看到了。
不是因为人为的处罚，而是再病痛的折磨之下，痛苦的离去。
“明日里，你们也莫要再来伺候了，寻个安全的殿住下吧。”跟在他身边的人已经传染了好几个，明明开始的时候有二十多人，现在却只剩下了十几个，就连两个太医也去了一个，唯独还剩下一位老太医在这坚持着。
他觉得不值得，自己一个人的命要拿这么多人来救吗？
他又有什么值得这些人来做这些的？他不是父皇，不是这天下的统治者，也不是什么雄韬武略之人，日后能在朝堂上为这大好河山出一份力。
他只是宮里那个不学无术，不求上进的五皇子罢了。
“殿下！”小安子跪在了苏铭的床边，一脸的焦急。
“就这么说定了，趁着你们还没传染之前，快些离去吧！”他道。
“殿下，小安子就在这里，小安子哪里都不去，就留在这儿伺候殿下！”
“现在，你连本殿下的话都不听了吗！”苏铭说完又忍不住的重重咳了两人。
“奴才不敢！”床边得人慌慌张张的应了一声。
他又何尝不知道这些人的忠心，只是他们实在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了啊！他也不想每日都看到这些人一个个的离去。
昏迷时还不觉得，清醒之后更能感受道病痛带着得痛苦，何必让这些人跟着他受罪呢，就让他一个人在这里自生自灭吧……
不值得啊，真的不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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