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阁之法已说给众人听,接下来如何实施,是否实施都要看百姓怎么想。
修建各种水利设施,这些个举措确不是他们一两家就能自己搞出来的。不只是人力,具体要花多少钱也不是个人能承受的。
但这些都不是南阁需要去操心的了。她本意是先说服百姓,再由百姓一起与族长商议。如今陈显之来了,又点了头,倒是省了事,后续的事交由他与官家协商即可。
倒有一事,择日不如撞日,要与陈显之相商。
“仙人是还有事要同老夫说吗?”
南阁与陈显之离开人群,行至一角落。
南阁闻言微笑颔首:“陈族长之眼力卓越,我确有一事想告诉族长。”
“陈族长可知印国与灳国之战?”
陈显之虽疑惑,却也照实回答:“当然,朝廷也曾来坊澈县征兵,我陈家亦有子孙应征。”
“那族长可知最近一战印国大胜,军队现已班师回朝?”
陈显之叹息一声:“事关印国,更事关我族族民,我身为族长,自是要多分出一些精力去关注的。陛下旨意已下达多日,想必他们已经在回程的路上了。”
“陈族长消息之灵通,在下佩服。”
“仙人又何必取笑老夫呢,与仙人之能相比,不过是一些探听消息的雕虫小技罢了。”
陈显之此话说的谦虚,南阁却是不会当真。一个小小村中族长,有人脉探听军队之事,可不是什么他说的雕虫小技。
但这并不是重点,南阁便只无声的摇了摇头,没多做争论。
陈显之身为一族之长,岂会是糊涂迟钝之人,南阁既提起这件事,必然是与他所说之事有关了。
“仙人提到此战,可是事情与之有关?“
南阁没有反驳,她直视着这位有勇有谋的族长:“陈族长有路子,想必也清楚此战发生于何处。如今班师回朝,若不想绕远路,必定是会经过崇州加以休整。”
她未等陈显之有所反应,继续道:“灳国也非弱小之辈,与印国之战,战况如何,陈族长心中也有判断。不妨与您直说,战争无情,能归者还是少数,归乡路上死去之人也大有人在。”
“如今整个印国旱灾正盛,蝗灾刚消,军队所到之处,隐患骤增。更何况,坊澈县商业发达,人口往来密集,一旦发生什么,传播最是快速。”
陈显之一点即通,苍老的脸上头一次显出几分疲惫:“今年灾祸频发,莫不是天欲亡我印国?”
南阁食指放在唇边轻嘘:“陈族长切勿再说这话。”
若被有心之人听去,小小一个族长,即使有些人脉,杀他也如捏死蝼蚁,不费吹灰之力。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的陈显之也是一惊,顿时出了一身冷汗:“多谢仙人提醒。”
说回正事:“趁着隐患未发,一切仍有回旋余地。我与族长您说这件事,便不打算袖手旁观。只不过,有一件事,需要陈族长答应。”
陈显之连忙正色,稍稍压低身子,态度愈发恭敬:“仙人请讲。”
“此次祸事,恐蔓延整个崇州。仅在岹村,亦或者是坊澈县施行举措,恐效果不佳。即使短时间奏效,也会很快被临近地区危及。”
“据老夫所知,仙人与崇州刺史相交,与他相商最是合适。”
这老头果然背地里有所动作,对自己甚是关注。
南阁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而道:“话是如此,但我不欲出面争名。陈族长身为一族之长,此前蝗灾治理有效,想必沈大人定会十分愿意听取您的意见。所以说服沈大人之事,唯陈族长能为。”
这是让他出面的意思了。
陈显之明白南阁的意思,一时之间却难以给出答案。
由他出面,此事利弊皆有。利的是,方法如若真的有效,便是大功一件。弊端,则是将陈家摆到了明面上供人端详了。
之前说过,陈家一族历经几代,已是当地一大氏族。而坊澈县在崇州占据的面积又广,看似陈家势力蜗居在岹村,实则大半崇州都是他们的势力范围。
近年来新上任的刺史沈之谓暗地里与皇子势力相关,这事陈显之是清楚的。因此,一旦陈家势力进入沈之谓的视线,也就代表着暴露在了皇子眼前。
如今皇帝正值壮年,还远远不到站队的时候。早早加入阵营,只会让整个家族成为权力斗争的棋子。
陈显之不想如此,但这样的“头功”又太过诱人,一时之间令他左右为难。
南阁察觉到他的犹豫,并未着急。她看出陈显之有所意动,但显然在顾虑着什么。便善解人意的开口:“大军抵达还有些时日,陈族长大可再考虑考虑,我会时刻注意军队的动向。不过,”
南阁话锋一转:“做事讲求时机,而时机最不等人,还请陈族长慎之又慎。”
说罢,不等陈显之作出反应,浅施一礼,转身离去。
只留下陈显之定在原地,因为南阁的话,燥郁非常。
心头两件大事已完,南阁同纪元和岁守不再停留,即刻返回山中住处。
倒是南阁十分明显的好心情,让岁守为之侧目。
“那个陈族长不是还未答应吗?您怎么这么高兴?”
由陈显之出面这件事,纪元和岁守也是知道的。刚才在庙宇,两人虽未出面,却也在暗处将陈显之的表情看在眼里。因此,不明白南阁为何高兴至此。
“瞧着好了,他看似犹豫,但最后肯定会答应。”
纪元:“这事现在就成了?”
南阁点头:“对,这事就这么成了。”
面对两名新人的不解,南阁乐于解释:“如果你们看透陈显之是什么样的人,就不难得出结论了。”
“......什么样的人?”岁守转动脑筋:“年纪虽大但并不古板,而且很大胆!从治蝗这件事上,他的态度就挺明显。”
“没错。”南阁认同点头。补充道:“但最关键的,是他有野心。”
纪元/岁守:“野心?”
“大胆、不古板,这些是建立在所做之事对陈家有利可图的前提之下的。”
“还记得我给他的那朵棣棠花吗?梦中之事可解释为虚幻,但棣棠花是实实在在存在的,他能那么快下决断,很大程度上赖于它。”
“陈显之是个聪明人。他犹豫是为了陈家,意动也是因为陈家,但他的野心,会让他心中的天平最终倾向答应的。高风险意味着高收益,这种道理他不会不明白。”
转瞬之间,三人已抵达住处。没了旁人南阁收起了那副深不可测的高人做派,揣着手向房间走去,留下一句话:
“不出两日,他便会来找我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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