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背景还挺干净,装的吧?说不定镜头外一片狼藉!】
【今天做什么?不会又是你那没人买账的破酥饼吧?】
【主播怎么不说话?哑巴了?还是不敢开口怕露怯?】
【看见这张性冷淡脸就烦,一副谁都欠她八百万的样子!】
【滚出《爱心私厨》!滚出美食圈!这里不欢迎水货!】
【甜甜公主比你强一万倍!识相的就自己退赛!】
【道歉!给被你挤走的选手道歉!给被你欺骗的观众道歉!】
...
恶毒的、嘲讽的、驱赶的、人身攻击的言论,以惊人的速度刷新着,构成了一个充满戾气的文字漩涡。
偶尔有几条试图为姜柠说话的理性评论,或者好奇她到底要做什么的疑问,刚一发出,就被淹没在汹涌的恶意浪潮中,连个水花都溅不起来,发评论的人也可能立刻遭到围攻。
直播画面里,姜柠终于出现在了镜头前。
她依旧穿着那身素净挺括的白色厨师服,乌黑的长发在脑后挽成一个一丝不苟的、干净利落的发髻。
她没有像其他主播那样,露出职业化的甜美笑容,没有热情地打招呼说“宝宝们下午好”,没有去看旁边屏幕上那疯狂滚动的、足以让任何人心态崩溃的弹幕,甚至没有在意右上角那疯狂上涨、几乎要突破节目组历史记录的在线人数。
她只是微微俯身,伸出手,仔细调整了一下固定机位摄像头的角度,确保能最清晰、最稳定地拍摄到操作台面以及她双手的动作区域。
然后,她便旁若无人地开始了她的……工作。
是的,工作。
她的神态,专注而平静,不像是在进行一场关乎自身人气、口碑和去留的生死直播,更像是在自家那方熟悉的厨房里,进行一次日常的、却投入了全部心神的备料准备。
她先是将双手移至镜头下方,用流动的清水和温和的洗手液,仔细清洗了每一根手指、指甲缝隙,然后用洁净的白毛巾彻底擦干,不留一丝水渍。
接着,她端出了今天的主角
——一方质地细嫩、色泽洁白如玉、仿佛吹弹可破的盐卤豆腐。
豆腐被极其小心地放在铺了干净湿棉布的酸枝木案板上,那小心翼翼的姿态,仿佛对待的不是一块价值低廉的豆腐,而是什么易碎的珍宝。
然后,她又端来了一口小巧精致的单柄铜锅,里面是澄澈见底、微微冒着细密热气的食用油。
她将锅放在旁边的便携式电磁炉上,调到最低档位,维持着一个特定的、油面仅仅泛起极小涟漪、绝不冒烟的低温度。
【???就这?豆腐和油?搞什么飞机?】
【我还以为多大阵仗呢,搞了半天是要炸豆腐?我家狗都会!】
【炸豆腐也能开直播?这钱也太好赚了吧?(讽刺)】
【果然是江郎才尽了,只会搞这些基础得不能再基础的东西糊弄人。】
【无聊!浪费时间!走了走了!】
【别走啊兄弟们,坚持住!看她能把这普通豆腐炸出什么花来!(坐等打脸)】
...
弹幕的嘲讽更加猛烈,夹杂着大量表示失望和准备离开的言论。
然而,姜柠对这一切置若罔闻,仿佛那些飞速滚动的文字与她存在于两个平行的世界。
她的目光,沉静地落在案板上那方颤巍巍的嫩豆腐,以及手边那套早已摆放整齐、在灯光下闪烁着森然寒光的精钢雕刻刀上。
她再次拿起那块柔软的麂皮软布,细细地、一遍遍地擦拭着那柄最为细长、刃口薄如蝉翼的柳叶刻刀,动作轻柔而专注,如同一位剑客在决战前,最后一次精心保养他视若生命的佩剑。
她的眼神,在接触到冰冷刀具和温润食材的瞬间,就发生了微妙而深刻的变化。
之前的平静疏离被一种极致的、锐利的专注所取代,那是一种摒除了所有外界干扰、斩断了一切情绪波动,将全部精神力、意志力都凝聚于指尖和刀尖的锐利光芒,几乎化为实质。
她伸出左手,用指腹而非指甲,极其轻柔地、如同触碰初生婴儿般固定住那块仿佛随时会碎裂的嫩豆腐,右手稳稳地执起那柄擦拭一新的柳叶刻刀。
然后,她动了。
刀尖,以一种几乎无法用肉眼捕捉的微距,精准而轻盈地探入了豆腐那娇嫩无比的肌理之中。
没有大开大合的挥动,没有炫技式的快速舞动,甚至没有一般雕刻时发出的“沙沙”声。
她的动作极其缓慢,极其稳定,每一个细微的移动、每一次角度的调整、每一次力道的深浅,都像是经过最精密的计算和无数次的肌肉记忆训练。
她的手腕始终保持着一种奇妙的悬空状态,全身的力量似乎都沉淀下来,仅凭指尖那细微到极致的力道,
精妙地控制着锋利无比的刀锋,在豆腐内部进行着一种肉眼难以完全捕捉的、细腻到极致的“内部雕刻”或者说“掏挖”。
直播间里,原本疯狂刷新的、充满戾气的弹幕,出现了一丝短暂的凝滞和减缓。
因为画面中的景象,实在太过……反常和诡异。
有背景音乐,没有解说,姜柠本人也如同沉默的冰山,操作过程更是几乎不发出任何声响。
只有高清摄像头忠实地记录着那柄闪烁着寒光的冰冷刀锋,在同样洁白冰冷的豆腐内部,进行着一种静谧而神奇的“孕育”过程。
豆腐碎屑,不再是寻常雕刻时簌簌飘落的状态,而是变成了一种近乎雾状的、极其细微的白色粉末,
随着刀锋极其缓慢而稳定的移动,被一点点地从内部“掏”出来,或是被刀尖带着从极细微的入口排出,
落在垫着的深色天鹅绒布上,形成淡淡的白痕。
她的眼神紧紧跟随着刀尖的走向,呼吸平稳悠长,胸膛的起伏微不可察,整个人进入了一种玄妙的“入定”状态,物我两忘。
外界的一切,辱骂、嘲讽、窥探、流量、胜负,似乎都被一层无形的、坚固的屏障彻底隔绝。
她的世界里,在此时此刻,只剩下她,她的刀,以及那块正在被赋予无形生命与内涵的、最普通也最不普通的豆腐
【她……到底在干什么?有懂行的出来说说吗?】
【雕豆腐?开玩笑吧?豆腐这么软,一碰就碎,用力稍大就烂了,怎么雕?还是内部雕刻?】
【装神弄鬼!肯定是特效!或者那根本就不是真豆腐!是某种类似豆腐的特殊材料!】
【这手……稳得可怕啊,镜头拉这么近,特写之下居然一点颤抖都没有,这核心控制力……】
【我怎么感觉有点头皮发麻……这安静得有点诡异啊。】
【切,慢工出细活罢了,故弄玄虚!等会儿下油锅一炸,高温一冲,里面雕了什么全得化成糊,看她还怎么装!】
...
弹幕开始出现明显的分化,一部分人依旧在坚持不懈地嘲讽,认定这是骗局;
但越来越多的人被这从未见过的、安静到极致反而充满张力的“技艺”展示所吸引,停下了敲击键盘发泄情绪的手,不由自主
地屏息凝神,目光被牢牢钉在屏幕上,想要看清那刀锋之下,究竟在发生什么。
时间,在一种近乎凝固的专注中,一分一秒地流逝。
姜柠的额角、鼻尖,渐渐渗出了细密晶莹的汗珠,但她擦拭雕刻的动作没有丝毫的停顿和变形,稳定得如同最精密的机械臂,
每一个动作都精准复刻着肌肉记忆与心神的完美协同。
她的全部精神、意志与情感,都毫无保留地灌注在那方寸之间、脆弱无比的豆腐内部。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般漫长,又仿佛只是弹指一瞬。
终于,她执刀的右手,做了一个极其微小的回旋收势动作,然后,稳稳地停了下来。
那块豆腐,从外表看,似乎并没有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依旧保持着大致完整的方块形态,
只是轮廓边缘似乎被修整得更加清晰利落了一些,表面某些特定位置,留下了一些极其细微、深浅不一、难以凭肉眼立刻辨明用途的刻痕。
她轻轻放下那柄仿佛与她血脉相连的柳叶刻刀,刀身与木质刀架接触,发出极轻的“咔哒”一声。
接着,她拿起一把特制的、毛质极其柔软的小刷子,
如同对待稀世珍宝般,极其轻柔地、耐心地拂去豆腐表面所有残留的、雾状的豆腐细屑。
然后,在无数双眼睛(无论是充满恶意的、好奇的、还是已然带上些许震撼的)的紧紧注视下,她用一把薄如蝉翼、几乎透明的金属铲片,小心地、缓慢地,探入豆腐底部,
利用巧劲而非蛮力,将那块完成了内部神秘雕刻的、看似脆弱不堪一击的豆腐,完整地、平稳地铲起,托在铲面之上。
豆腐在她手中微微颤动着,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乳白色光泽,仿佛凝聚了所有的专注与等待,脆弱而又充满某种内在的张力,随时都会彻底碎裂,化作一盘散沙。
她托着这块凝聚了心血的豆腐,步伐平稳地走到那锅一直维持着特定低温、清澈见底的油锅前。油面平静,只有细微的热气无声蒸腾。
【来了来了!关键时刻!要下锅了!】
【见证奇迹(或者说是预定中的翻车)的时刻!】
【我赌一百块,这玩意儿下去就彻底玩完,直接成一锅豆腐渣汤!】
【赶紧的!别磨蹭了!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
...
在弹幕新一轮的躁动、期待与诅咒混杂的声浪中,姜柠立于锅前,神色无悲无喜,手腕轻轻一翻,动作流畅而果断,将那块承载了太多目光与质疑的豆腐,如同滑入温泉般,轻巧地滑入了清澈的温油之中。
滋——
一声极轻微的、不同于普通食材入滚油时爆裂的声响,更像是什么东西被温热液体温柔包裹时发出的、满足的叹息。
接下来的一幕,让原本如同永动机般疯狂刷新的直播间弹幕,在刹那间,陷入了死一般的、近乎恐怖的寂静。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凭空出现,按下了全世界的暂停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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