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野》/Chapter.28
“好，你想怎么样都行，就算是你的人生被毁了也跟我没关系。”
云织苦笑了下，语气冷静且漠然。
既然他开口说值得了，那么作为一个局外人，亦或是旁观者，她都没权利也没有义务去劝阻任何人。
哪怕是曾经帮过她。
就在云织即将转身那瞬间。
蓦地，傅燃嘴角牵扯起好看的弧度，好笑道：“我哪儿有什么人生，就是没死而已。”
这话并不好笑，也不好听。
云织猛然抬眸，瞳孔骤缩后释然放大，垂在身侧的手默默握紧。
与此同时，一道金属卡扣锁链之间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传入耳。
云织没多想，立刻回头。
她震惊了。
只见两个民警已经联手牵制住傅燃，民警B已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他从腰间掏出金属手铐，熟练地将冰冷的手铐铐在傅燃手腕上。
与此同时，尤其是被揍得鼻青脸肿的民警A，挂了彩的脸上露出轻蔑得意笑容：“哼，敢在派出所袭警，活腻了，摆明了公然挑衅，孙珉，把人带进去。”
云织始终是没忍住，走上前，欲阻止：“他不是故意的，请你们......”
“喂，龙毅，陆队来了。”民警B叫孙珉，说话时他用胳膊关节肘撞了撞龙毅。
孙珉是跟着陆寒深从市缉.毒大队调来鹿尾巷派出所。
龙毅顺着孙珉手指的方向，瞧见那辆车牌号是芜C HS6980的黑色奥迪驶进大门，停在了派出所里的公共停车区域。
“来就来呗，陆队向来公私分明，铁面无私，嫉恶如仇。”龙毅语气轻描淡写说，不由的心里多了几分雀跃。
陆寒深！？
云织斜眼看过去。
他不是去市区医院看望陈国华了吗？这么快就回来了。
只见陆寒深从车里走了下来，穿了一身黑色风衣，白色衬衫，黑色皮鞋，风尘仆仆。
陆寒深走过去，先是朝云织浅浅笑了下，然后目光掠过那因为反光刺眼的手铐，侧冷眸看向被揍的龙毅，抬起手指了指被束缚的傅燃。
“龙毅，把手铐解开。”
不容置喙的命令。
“什么！？不是，陆队，傅燃他当众袭警！怎么能放！”
就在龙毅说话有些急促，惊讶地看了眼陆寒深后，又瞥傅燃。
见状，傅燃嘴角露出恃才傲物的笑容，朝他挑眉，自觉地把铐住的手伸过去，抬了抬，阴阳怪气地语调：“来，解开吧，阿sir。”
龙毅恶意狠狠地剜了傅燃一眼：“凭什么要放你！你已经违法了！”说着，拽住傅燃的胳膊就要把他往局里走。
“龙毅！”
陆寒深喊住，表情很淡，沉声严肃：“我说话，不管用了？”
龙毅猛然转过身，厉声：“陆寒深，别以为你以前在市局待过，就特神气，别人怕你，我龙毅可不怕！”
“不就是傅燃这家伙曾经救过你一次，只要每次他违法乱纪，你就袒护他，你到底要维护他几次，你难道忘了你当初是怎么被明升暗降到镇上派出所吗！！”
龙毅已经被怒火给冲昏了头脑，说话不过脑子。
“我让你解开手铐。”陆寒深眼眸冷冽，脸上没什么表情，再次重复。
孙珉被自家陆队那可怕的眼神震慑住了，咽了好几下口水，走到陆寒深旁边，好心解释：“陆队，龙毅说话比较直，你别跟他一般见识，就刚才傅燃他莫名其妙就打了龙毅一拳，还是在派出所门口，这样放他走，是有点儿说不过去吧，还有监控看着呢。”
这时，在一旁的云织也一字不落地把龙毅的话听进去了，只是信息量太大了，一时间消化不了，也没办法去询问。
她和陆寒深之间的亲属关系，在这节骨眼也不好暴露，免得又惹闲话，更加不好站出来让陆寒深帮帮傅燃。
云织只得在一旁冷不防地说：“他不会无缘无故打人的，就算是打人的话，总有理由吧。”
“这......”
孙珉很是为难地摸了摸后脖颈，欲言又止，看了眼龙毅。
沉默了良久。
“呵，真有意思。”
倒是在场看戏地傅燃突然勾起唇角，轻松挣开龙毅抓住自己的胳膊。
“陆寒深，你这两位下属也是闲得蛋疼，在背后议论我，我听不顺耳，就把人揍了。”
傅燃拖腔带调，轻佻傲慢，走到陆寒深面前。
两人身高差不多，平视。
傅燃抬起两条胳膊，手腕被手铐勒红，他开口慢悠悠道：“要不陆队亲自给解开？”
陆寒深扫了眼傅燃，朝龙毅伸出手：“钥匙。”
龙毅虽然有气，但还是给了，把手里的钥匙扔了过去。
“算我认栽。”龙毅说。
见陆寒深给傅燃解开手铐，直接哼了声，冷脸负气地大步流星朝局里走，孙珉则是赔了个笑脸，“他就那德行”，然后抬脚连忙跟上。
云织看向走进局里的两人背影，莫名心底里松了口气，还好没追究。
解开手铐后，傅燃揉了揉发酸的手腕，吊儿郎当地痞样：“谢了。”
陆寒深倒是没搭理他，反倒是看向云织，有些诧异，刚才就想问了，她不是说今天要去看陈国华，他等了一上午人都没来。
没想到她会来派出所。
“吃午饭了吗？”陆寒深的语气比刚才柔软，眉头皱紧。
云织下意识地看了眼傅燃，他也在看自己，还朝她挑了下眉，顺势抬了抬下巴。
她抿了抿干燥的唇，垂下眼，摇头：“没吃。”
话音刚落，陆寒深很自然地牵起她的手：“之前医生就说你有胃病了，这几天早饭也没好好吃吧，现在带你去吃饭。”
“嗯。”云织这次没拒绝陆寒深，她点头，然后抬起眼眸看了眼傅燃，问：“傅燃，要一起吃饭吗？”
此时此刻，少年那双“火花带闪电”的眼眸盯紧了陆寒深牵住少女那细皮嫩肉的小手。
很烦，无比烦。
傅燃居高临下地看云织，抄起手在裤兜里。
“不用，看见你俩，老子就饱了。”
他冷哼一句，然后朝外走去。
云织怔了下，抬头望向少年意气风发的背影。
不自觉地她皱紧眉头，觉得傅燃又生气了，无厘头的肝火旺是么。
门口，傅燃已经长腿跨上他那辆停在路边的骚包川崎黑武士。
就在他戴上头盔，还没来的扣下护目镜。
身后传来沉闷的排气管声音，随之而来的是黑色奥迪车头。
傅燃目光一直盯紧坐在副驾驶的云织，这会儿，她正在偏头和陆寒深说些什么。
很快驶过他。
傅燃朝渐行渐远的黑色奥迪甩了记不屑的眼神，扣下护目镜，“轰”的一声，如弓上离弦之箭，迎风冲了出去。
吃个饭，你拉手给谁看呢。
......
云织上了陆寒深的车，才发现后座上还放了个黑色尼龙袋子，想必陈国华换洗的衣物。
她没能去探望陈国华，有些过意不去，顺便询问了情况。
医生只是说病人一时间没办法下地走路，虽然只是骨裂，但是疼起来也是钻心，建议在痊愈前都坐轮椅。
上午那会儿陆寒深就陪陆淑琴去市场上买了轮椅给陈国华。
说是在医院观察一周就可以出院了。
云织也没隐瞒，和陆寒深说她妈妈今天还给自己转了三千块钱，说是给陈国华。
陆寒深说让她自己收好，学大提琴以后花钱的地方多了去了。
但是她不可以，执意把取好的三千块钱现金塞给了陆寒深。
后来，两人在一家本地菜馆吃饭。
饭间，云织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询问陆寒深。
“你为什么从市局到了这边的派出所？”
且不说在这偏僻地方，前途茫茫。
就算是自己提的。
像陆淑琴这么爱财爱面子的人，也不会同意。
陆寒深放下碗筷，犹豫了好久说了：“三年前，犯了错。”
“什么错？”
“有次执行任务时，佩枪丢了。”
云织怔了下，转念一想，有些不可思议。
“先前没听你说。”
陆寒深嘴角扯起一抹苦笑：“工作失误而已，没什么值得提的。”
云织有些不理解：“为什么那个龙毅说你是‘明升暗降’？警察丢了配枪，不是应该......”
“开除是么？”陆寒深看她，猜到她说的话。
云织抿抿唇点头：“嗯。”
陆寒深笑了下：“或许我对他们来说，很重要。”
云织歪了下头，不解。
陆寒深笑了笑，拿起筷子夹了块松鼠桂鱼沾了酱汁放到云织面前的盘子里。
“织织，你要明白一个道理。”
“你之所以很重要，是因为你身上有过人之处，而这种过人之处呢，又是不可替代的，那么，你就能在这个社会上立足。”
可是到了后来，云织回忆起陆寒深说得这番话。
她多么希望，陆寒深在丢了配枪时，被警队革除职务。
......
饭后，云织被陆寒深送去了沈岚那边。
后面的一个星期，陆淑琴也在照顾陈国华，陆寒深派出所也需要去外地几天。
等陆寒深把她那粉色的行李箱从车上拿下来的时候，云织才知道，他贴心到把她的衣物都准备好了。
这天晚上，月明星稀。
陪云阳复习完功课，云织就去了房子顶上休息，对于平方的房顶就是个露天大阳台，除去瓦房，有个五十来平米露天宽敞场地。
云织摁亮了墙壁上的开关，四周牵起的绳索上垂挂着的白炽灯，忽然就亮堂起来。
她缓缓走过去，靠近后院的一角被沈岚打理成了个小花园，有像长方形的小棚子的花架，竹竿子上缠绕了早已枯萎的藤蔓，花盆里的花花草草都已经枯萎，只有零零星星的几盆多肉还在顽强生长。
她依稀记得，外公喜欢花花草草，满院子都种满了各种花卉。
只有一楼院子里的花每年开得茂盛，唯独这顶楼，或许是外公走了，外婆也无心打理。
云织叹了口气，转身就要下楼。
寂静得只听得见蛙鸣的黑夜里，忽然一道轰鸣声划破天际，没十多秒，就听见隔壁院子里传来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刹车声。
云织鬼使神差地循声走到左侧的边上，扶上横栏，斜眼往左下看。
昏黄路灯下，少年取下头盔，甩了甩炸毛的头发，扒拉两下理顺。
云织只是一眼，便愣住了。
川崎黑武士油箱盖上，那条熟悉的胖头粉色金鱼在黑夜里散发出莹莹亮光，明晃晃闪烁。
傅燃单手抱住头盔，站在路灯上，忽然朝她那个方向望过来，抬高下颌。
两人视线相撞。
云织心脏猛得剧烈跳动。
良久，傅燃嘴角勾起一抹邪肆的笑容，然后薄唇一张一合。
“我上去，还是你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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