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我很后悔坏了你们人渣的好事?”
白阮盘着膝,微微偏了下脑袋,那截细白的前颈上有几道蛛丝似的伤痕。
从孙运杰的角度,就像是她在刻意引颈。
“猫捉老鼠罢了。”白阮弯了笑眼,用带着红痕的指尖摸了摸脖颈:“很有趣的游戏。”
这似有所指的话语,让孙运杰顿时想到了常彪的死状:
“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
白阮坐姿不动,一团水弧凭空出现在她的肩侧,像被盛在无形的容器中,眨眼间便凝聚成了足球大小。
孙运杰还没反应过来,那水球便猛地砸向了他。
水这种物质本身的攻击力并不强,但被压缩后的体积颇大,又经过了抛掷蓄力,实际砸在孙运杰的身上又沉又痛,砸得他差点向后仰倒;
紧接着那‘哗啦’炸开的一滩水,把他淋头浇湿,像只落汤鸡。
些许液体沿着鼻腔灌入,呛得他剧烈咳嗽,狼狈不堪地用手抹着脸上、头发上滴滴答答滴落的水珠。
不等他气急败坏张口,他就听到白阮戏谑的声音响起:
“你算什么东西。”
“威胁我?”
向来用柔软作为伪装的人,撕下了无害的假面,几近凉薄阴沉地睨着孙运杰,一字一顿道:
“常彪已经死了,下一个死的就是你。”
“你?!你怎么敢……”
听清白阮的话,孙运杰猛然抬头,神情满是惊疑和震惊。
她为什么就这么说出来了?为什么要告诉自己?
难道她不怕基地找她算账吗?!
似是看出他心中的惶恐,白阮伸手指尖,把玩着一簇涓涓水流,任意改变着其悬浮的形状。
“我怎么敢杀常彪?怎么敢威胁你?为什么不敢呢,现在是末世,活人的作用远比一个死人要大,更何况我还是如此珍贵的……纯水系。”
白阮的面庞上勾出一个漂亮、高傲的笑容,是毫不掩饰的狂妄不羁。
“基地不可能为了那死掉的常彪,放弃一个水系异能者。”
她嘴上说着引导性极强的话术,自鸣得意的表相下,藏着冷静和算计。
“666,兑换「诱导谵妄」,给那家伙用了。”
666:“宿主剩余3积分,可以兑换一次低级技能「诱导谵妄」,正在为您激活使用——”
“积分剩余:1。”
谵妄,一种急性脑高级功能障碍。
具体表现为感觉错乱、紧张恐惧、不安躁动……甚至语言也会在紧绷的情绪下变得杂乱。
「诱导谵妄」,系统商城出品的辅助型技能。
使用之后可以让敌人波动的情绪被放大,刺激他们内心的惶恐,放大语言的力量。
中、高级技能作用较为明显,但白阮兑换不起,只能兑换最低级的。
确定技能套在了孙运杰身上,她神情更为倨傲,冷冷盯着浑身湿透的瘦干男人,加大力度刺激着对方的神经。
“你以为就凭你觉醒的那破异能,能引起基地的重视?你要用幻觉去杀丧尸吗?简直可笑。”
嗤笑一声,白阮语速很快:
“不仅常彪该死,就算把你也弄死了,上面又能把我怎样?我可以源源不断地为基地提供珍贵的水资源,可不是你那废物异能比得过的。”
其实白阮目的很简单,激怒并挑起孙运杰的恐惧,让他主动对自己出手。
这对她来说不难。
她的杀意丝毫不掺假,是真心实意想把孙运杰弄死。
被套了「诱导谵妄」buff的孙运杰,精神感知和敏感程度提高了一截,能清晰感知到来自白阮的、不加掩饰的恶意。
渐渐的他开始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越是觉得可怕,常彪那张瞪大眼死状狰狞、喉咙破碎的脸越是会萦绕在他的脑海,让内心的惧意节节攀升。
很快那面目全非的脸,竟幻视成了他自己。
孙运杰被吓得背后渗出冷汗。
其实他的异能并没有那么差劲,对丧尸作用不大对付人可是极好的能力。
基地里也有其他不适合外出作战的异能者,依然被好吃好喝地供了起来,基地和军团也不是白阮手里的刀,她指哪儿就打哪儿。
若是情绪还算镇定的时候,孙运杰不会这么容易被白阮的话牵着走。
偏偏白阮先是自爆杀了常彪,让他措手不及,陷入惊疑不安。
又用话术诱导,以绝对的自信和杀心引得他开始惶恐。
在「诱导谵妄」的光环下,一旦孙运杰开始恐惧,就再难把它压下去。
进而会被白阮的话术牵着鼻子走,对她描述的可能性深信不疑。
怎么办?
孙运杰坐立难安,他知道的白阮有杀掉自己的本事。
水,也的确是现在的稀缺物资。
他不想死。
他才刚刚觉醒了异能,成为人上人,还没好好享受怎么可以现在就死?!
被刺激到极点的情绪让他一双眼睛都充血发红,呼吸紊乱。
原本身体内已经趋近于平稳的毒菌病毒,又开始飙升,刺激得他后颈开始刺痛。
“等死吧废物,你会因为自己的愚蠢而感到后悔的。”
白阮带着讥讽的胁迫,是让孙运杰情绪彻底崩坏的最后一块筹码。
刹那间,整个休息室中本就不明亮的光线开始闪烁。
眨眼之间,白阮就看到他近在咫尺。
他手里拿着一把刀,满脸狞笑地把刀子狠狠往自己腹部捅。
若是寻常人势必会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骇住,下意识想要闪身躲避,要伸出手死死地挡住孙运杰拿着刀子的手;
那么就会陷入他所创造的幻境。
其实死亡回旋这种能力,在某种程度上和「诱导谵妄」极其相似。
前者是视觉欺骗,后者是情绪欺骗。
当人开始被带入骗觉,想要阻止轮回的死亡事件,死亡带给人的感官、痛觉就会越清晰。
当开始相信骗觉,就会越陷越深无法跳出怪圈。
摸透了这种异能的本质,白阮便反其道而行之。
视野中蹦出孙运杰的瞬间,她的大脑中便响起警铃,不断告诉自己这是假的,是幻境,并克制自己第一时间想要作出躲避反应的肢体。
基于她根本就不相信幻境、并把眼前这个持刀的孙运杰视为完全不存在的假象,死亡回旋的异能就无法影响她的感官。
她用耳朵仔仔细细地去听,对方跑动、伸刀时连脚步和摩擦声都没有;
跑近自己时,甚至都没带起一点气流。
这是幻境。
白阮并不躲避,只是漠然伸出手掌挡在身前,任凭那刀刃插入她的手心。
刺痛感并未如期而至,刀尖触碰到她掌心的瞬间,孙运杰消失了。
眼前画面一闪,白阮的视野中再度出现了孙运杰那张双目赤红的眼睛。
她仍然是将眼前的一切都当做幻境,不去相信眼睛。
但这一次,她清晰听到了孙运杰‘呼哧呼哧’的粗喘声,听到了他气势汹汹冲过来时衣物的摩擦声。
白阮当即意识到,这是现实。
但她还是没有闪避,而是状似迟钝地想要起身,1、2秒后却被扑过来的男人猛地掐住纤细脖颈,差点被撞翻。
她被扼在床板上,从颈部燎起的剧痛带着窒息感,瞬间占据了她全部的感官。
“去死!去死!我掐死你!”
孙运杰咬牙低吼着,一双手死命地掐着那截白皙脖颈。
充血的红色淤痕瞬间从白阮的颈部、爬上她整张面孔,她大而圆的眼瞳上迅速蔓延出几条血丝,神情有些许扭曲。
她不自觉抓紧了掐住颈部的那只手腕,强行抑制着即刻求生的冲动,才没有立即把孙运杰踹开。
看到女孩儿脸色涨红,隐隐带着痛苦,孙运杰被狂涌的活性毒菌刺激地暴戾的内心,不由生出诸多兴奋。
他眼角溢出一丝血痕,蜿蜒的血迹顺着耳洞流出,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气声:
“你说得对,活人的作用…永远比死人大,所以你就去死吧!!”
水系异能者又如何?
死了还不是一具尸体!
极端的痛苦与窒息感,让白阮脑袋快要炸了。
她指甲死死抓入孙运杰的手背皮肤,额间青筋毕露。
还不够。
她那被痛苦扭曲的面孔竟扯出一个笑来,并不好看,却看得孙运杰头皮发麻。
倏忽,白阮红到要渗血的嘴唇轻轻张开,她发不出声音,无声说道:
废物。
愤怒直冲孙运杰的大脑皮层,目眦欲裂。
一颗猩红的、圆润的血珠落在白阮的鼻尖,顺着她的脸颊往鬓角滑出红痕。
孙运杰看愣了,他甚至不知道那是他自己的血。
他浆糊一般的大脑已经有些转不动了,只有一个执念就是‘掐死白阮’。
眼前开始发黑,白阮感觉到胸腔肺部刺痛难忍;
她模模糊糊想:到时间了。
下一秒她那只死死扣住孙运杰手掌的手猛地用力,抓紧对方两根手指大力掰断。
'咔嚓’地骨骼错位声被痛苦的哀嚎掩盖,孙运杰手筋直接扭曲,疼到他手腕连同手臂都麻木钝痛,松开了手掌。
大量的空气灌入鼻腔胸腔,瞬间冲淡了白阮的头晕目眩。
她五指张开呈爪状,抓上孙运杰的面中和脸颊,一团从她掌心中全力倾泻的水系异能,高速旋转着从孙运杰面部的每一处孔洞钻入。
水流从他哀嚎着张开的喉咙、怒张的鼻孔,填鸭式地往肺部胸腔挤压;
他只来得及呛两声,就被源源不断地水挤压,吸入更多。
这一次孙运杰也感受到了窒息究竟是什么感觉,甚至比白阮更痛苦。
他像淹没在深海中,无论怎么努力地想把肺腑中的水呛出来,都不得其所,越陷越深。
那些水有生命似的,在他的皮肤下流动、翻滚,他感觉自己像一颗即将爆炸的水球。
意识恍惚间,孙运杰发现自己甚至连抽出双手去抠挖喉咙都做不到,他的手仍僵硬地掐着白阮的脖子。
但这一次并不是他主动的,而是那白阮的手,像铁钳一样死死地扣住他的手腕,让他挣脱不得。
乍一看像是双方博弈,不死不休。
可只有绝望的孙运杰自己明白,这是一场完全被动的伪装。
他有点小聪明,否则也不会在发现白阮的‘秘密’后按兵不动,想要偷偷举报给基地。
濒死的痛苦下,他连脑袋都被水冲刷得有些清明,在一层水膜包裹下的嘴巴蠕动:
“你……故意……”
话说不完,他充血的瞳孔便在透明的水膜中涣散。
白阮狠狠喘息着新鲜空气,平复着差点被掐死的眩晕感,感受着对峙之人的身体越来越僵。
紧闭的铁门发出阵阵声响,负责巡检的工作人员一打开门,看到的就是一片被撞得歪七扭八的床位。
他还以为是有已退烧的病患,在室内变成了丧尸,吓得尖叫一声,扭头就跑去找士兵。
白阮松开手掌。
孙运杰那因窒息而亡、过于水肿的身体缓缓滑落,跌在地上。
没有白阮的异能操控,被血液稀释成浅粉色的水恢复了流动性,从他大张的嘴巴、鼻腔耳窝中溢出,很快流了一地。
在急促靠近的脚步声中,白阮彻底放松身体,任由自己昏睡过去……
——
会议室内
沙发中坐着一个脸色苍白、略显羸弱的年轻女生,她穿着厚外套垂着头,放在膝头的手掌攥紧成拳,似是还处于不安中。
一名披着黑棕大衣,踩着军靴的中年男人,坐在与她相对的长桌另一端。
“白阮对吧,你别紧张,我们就问一些问题。”
这时一名士兵从外面走了进来,手里提着一个眼熟的背包。
露出蠕动脑袋的毛绒绒转着头,看到沙发上的白阮时,幼崽忍不住伸出一只白爪爪,往外扒拉。
喉咙里也不自觉发出‘呜呜’的声音。
从白阮高烧昏厥到现在,秦彧已经大半天没见过她了。
期间他被放在基地的工作间,从背包里抱出来放在地上,被来往的男女逗得心烦。
理智告诉他,白阮怎么样都与自己无关。
可趴在桌角出神时,他又控制不住猜测白阮情况的思绪。
听到动静,沙发上的白阮动了动。
棕黑大衣的中年男人瞥了一眼背包:“这只小白虎是你养的?”
白阮攥着手指:“是。”
“还给人家吧。”
被重新抱到白阮的臂弯里,熟悉的气味钻入秦彧的鼻腔,他敏锐地嗅到了颇为浓郁的药草味,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
视线中白阮的脸色很苍白,失血般带着透明感。
她颈部裹着厚厚的纱布,药味儿便是从那里溢出的。
她受伤了?
难道是杀常彪一事被发现了?
低头看见女孩儿的手腕上也有淤青,秦彧拧着眉,四只肥肥的爪子下意识移开,踩奶似的。
下一秒他前肢就被抱拢,被抱了个满怀。
秦彧浑身僵住,白胡须都颤了两下。
察觉到白阮的情绪不太对劲,他到底是没有挣扎,缓缓放软了身体。
“白小姐,我姓苏。”
这时那中年男人开口,进入正题:
“8天之前,常彪、孙运杰一行5人在基地草场破坏律令,意图行凶,我听说是白小姐去叫来了巡逻的卫兵。我想知道你当时为什么选择站出来,常彪可是异能者,你不怕被他们报复么?”
白阮似是没想到他会问这件事,愣了一下。
她眉头缓缓蹙起:“不阻止,难道要看着他们作恶么?”
“我以为你们把人逮了,会把他们赶出基地。”
闻言其他几人一怔,随即神情有些尴尬。
中年男人神色自若:“第二个问题,今天早晨你与后勤小队进入民安小区搜集物资,通知集合的时候你在哪里,为什么没有及时归队?”
白阮说:“我当时听到通知了,是准备撤离的,但当时我觉得特别累、眼前发晕,再然后就没有记忆了。”
“你去的是哪栋楼哪层?”
白阮凝神回忆了半天,面露难色,“这我哪还记得,我去找物资并没有特意看过楼牌号,去的第三、或第四楼吧。”
中年男人问:“在此之后的事情你还记得多少?”
白阮:“我记得……有人说我发烧了,要给我测温度,然后再次醒来……就在一间很多床的休息室里。”
说到这儿,她神情迟疑。没接着说下去。
“然后你在休息室里杀了一个异能者。”
中年男人冷不丁开口,一双锐利的眼眸紧盯着白阮:“白小姐,你为什么要杀他?”
坐在他手侧的一人也抬头看了眼白阮。
怎么说呢,眼前这个年轻女孩儿看着羸弱,可真挺凶残……
那孙运杰的尸体是经他手检查、处理的。
尸体剖开后,胸腔肺腑里全都是积水,和破碎的血肉混杂在一起,甚至还有一部分水挤进了被毒菌病毒侵蚀得粉碎的脑子,那画面简直了。
而被抱在怀里的秦彧闻言,不由睁圆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白阮。
又杀一个?
他沉默许久,看着年轻女孩儿变换的神情,恍惚不安地反应,总觉得这一幕……
有点熟悉。
踌躇片刻,白阮小声说道:“我当时……没想过要搭理他,但是他凑到我的面前,不停炫耀着自己觉醒了异能,还说一定会让我后悔当初惹恼了他们,要我好看。”
“紧接着他对我使用了异能,是一种会让人产生幻觉的能力,在幻觉中我差点掐死了自己,那种感觉很恐怖。看着他得意张狂的样子,我一时没忍住,用自己的水系异能砸他泄愤,回骂了他两句。”
“再然后他扑过来死死掐住我的脖子,他力气非常大,我真的感觉脖子都要被他掐断了,我不想死,所以我把水灌入了他的喉咙里……”
中年男人一边听着,一边看着手里的资料。
白阮,末世前是A大学生,的确是今天早晨常彪死亡后才发起高烧,并觉醒异能。
监控录像没有声音,大致画面与她描述地基本相符,有技术人员根据那孙运杰的嘴唇蠕动,复原了他开口话。
都是些自得的夸耀,以及没营养的骂声。
整起事件挺简单,两个以前就有点过节的人同时觉醒了异能,从头到尾还是死掉的那个在挑衅、先动手。
失手杀人的则完全是正当防卫。
据医疗兵说,白阮脖颈上的伤口可不轻,声带喉咙都有轻微出血,差一点就要被活活掐死。
她反抗那是天经地义。
孙运杰自己作死是活该倒霉,更何况他之前还有不干净的案底,死了也是大快人心。
除了常彪和孙运杰都被白阮举报过,两起案件没有任何相似性。
反而应该好好安抚人小姑娘受伤的心灵。
主位的中年男人支着手,盯着白阮。
他去看过监控,并未发现任何异常,可让他略感烦躁的是,他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细细想来又觉得自己是否太多疑。
“所以说,你是正当防卫后的过失杀人。”
白阮垂着头,没有说话。
半晌她吐出一句:“不算过失,我就是想杀他。”
军官眉尖一挑。
他副手位的人正埋头写东西,冷不丁听她说了这么一句话,笔尖在纸上划出一道长痕。
那人失声道:“你说什么?!”
沙发上的年轻女孩儿含着一口心气儿说出了心里话,有些倔强地抿着唇。
然而被几双上位者的目光盯住,她又不免紧张起来。
她睫毛轻颤,自暴自弃似的说道:
“是我想杀他。”
“我就是觉得他们这样的人渣……该死。”
阮阮影后即将上演:《以进为退》《不完美的计划才是完美》
芜湖,下章应该要去和畸变物种碰一碰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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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 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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