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很冷,所以我离开城堡之前围上围巾。
宽大的帽檐挡住整张脸,提着的篮子敞口处盖着红色的棉布,下面又铺着些临时买来的糖果。就这样,我推开药材店的门。
猫型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声音,店主抬起瘦弱的头颅,佝偻的脊柱像是被一只手捏折了一样恐怖狰狞。
“下午好,博克。”他一眼就认出我,“这次要买什么。”
“马钱子、蜻蜓。”我说。
“马钱子?”他的眼珠转上一转,“真不巧,魔法部的新规……”
“你在乎那个吗?”
“当然了,毕竟我们这也是正经的——”他的话语在我拿出魔杖之前立刻顿住,“好吧,好吧。我有,但是嘛,会比以往贵上一些。”
对于我们这样的人来说,钱能够解决的问题都不是什么问题,或者说大多数时候我们的问题都不能用简单的金钱衡量。
因此,我将魔杖捏在手里,准备好好和他谈一谈。
这就是翻倒巷,无论贫贱贵富,只要稍不小心,就会被撕成碎片。这几年因为替老博克看店,这里有店面的店主大多都已经认得我了,偶尔做些小营生的黑巫师也见过我。
只是他们都喜欢喊我“疯子”,据说这个名号从前属于我的父亲。如今,只是沿用在我身上罢了。
一个半瞎的女巫告诉我,我的父亲博克因为祖上的蒙卡洛斯血统而发了疯;另一个抽着旱烟的却说他因为和一个麻瓜私奔不成而疯了。
流言和绰号成为这个素未谋面的“父亲”留给我的一笔遗产。
都是无用的东西。
付出等量的价钱,交易成立,我带着一袋马钱子和风干蜻蜓离开。
老博克看见我出现在门口时特别诧异,他有些警惕地看着我,“又发生什么事了?”
“大好事,爷爷。”我掩上店门,又故弄玄虚地在门上施加魔法,“我们的好日子要来了。”
当一个家里有人被利益冲昏头脑时,必然地有另外一个人冷静下来。我将思考与规劝的角色交给老博克,也将做决定的权力假意放在他手中,“当然,您得先回答我一个问题:我们家是黑的,还是白的?”
老博克眯着眼睛,瞬间就明白了我的暗示,“他回来了?”
“将要回来,爷爷,我已经见过他了。在霍格沃茨,邓布利多的眼皮子底下。”我抿着嘴,“他一直藏在城堡里,记得去年的蛇怪吗?萨拉查·斯莱特林的密室就是现在他的容身之地。我找到了他,现在,我们只需要一点点操作……”
“你是说,他现在就在霍格沃茨?”老博克立马紧张地捏紧拳头,“你确定是他?”
我立马悄声说,“斯内普教授,就是西弗勒斯·斯内普,他也知道密室。爷爷,现在我需要一副魔药,帮我们院长——”
“派丽可,”他焦急地打断我,“你见过他了,并且承诺过了吗?”
“没有。”我说,“我只知道要找一些魔药原料……”
老博克听完,立刻深吸一口气,“听着,派丽可,我没有办法进霍格沃兹,那么你就是在那位大人面前,博克家族唯一的代表。”
“那位大人还不知道你的存在对吗?”
“是的,爷爷,我只是偷偷看过一眼。密室里有一条好大的蛇,院长最近也在熬一些奇怪的魔药。”我回答,“然后我从他的笔记上看到一些,呃,他也口述过一些关于复活的东西。”
“复活。”他焦急地在房间踱步,“复活。”
看着他的神情从警惕到狂热,我明白这个赌徒已经进入牌桌。先前由神秘人作保的信件使他认下我作为继承人的身份,如今,神秘人或将复活的消息又一次使他惴惴不安。
“爷爷,”我打断他,“我现在需要一只小偷的手。”
他停住脚步,“派丽可,你是个勇敢的孩子对吗?”他在我面前微微蹲下平视我,“我知道,你虽然在麻瓜那边长大,但是从来不比任何人差。现在,有一件相当重要的事我需要交给你。”
“你想办法,无论什么办法,让神秘人知道博克家在欢迎他归来。听着,无论什么办法,只要让他知道。”老博克低沉的声音近乎和壁炉里的柴火融为一体,“但是别让他觉得博克家非他不可,我们不是任何人的仆人。”
“你还差哪些东西?”
“我已经买了马钱子、蜻蜓,还差一只小偷的手,以及一副人类骸骨。”我老实交代,“我想让我妈妈的骨头作为原料,爷爷,你听说过【原料影响】吗?”
“你妈妈的骨头?”老博克轻笑一声,“你想用女人的骨头去复活一个男人?”
“为什么不能呢,爷爷,他们首先都是人呀。”我轻声说,“再说,【完人】与【末人】都不存在性别之分。人最初也没有性别的差异,一是灵魂,二才是性别,三是盛宴,四为永恒。”
“我们要创造的,从来都不是一个完美无缺的神秘人对吗?”我学着迪明迦的语气哄劝道,“扪心自问,除了那些招摇过市的日子,爷爷,你真的愿意永远活在神秘人统治之下吗?就像一只没有锁链的疯狗关在同一个房间里?”
这下由我来充当那个冷静的角色了。老博克神情动摇,显然他也不期望永远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但是,他的控制欲还是支配他拿出铁锹和我一起去坟墓那边。
随他去。
我们掘开已经变成一个废旧土包的坟墓,里面躺着一个颅骨粉碎的女性骸骨。
这里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常,没有莱丽莎曾经宣扬的“像血一样的残阳”,也没有突然出现一位穿着白袍的圣人阻止我们亵|渎尸体的活动。
它只是一个废弃的,很久都没有人来过的坟墓罢了。
“就是这个?”博克有些嫌弃,挥着魔杖把它们全部装进袋子里。然后将袋口扎住递给我,“记得完整地带过去,既然你们院长让你带一整个,那就一块也不要少。”
“好的,爷爷。”我接过袋子。
说句实话,我并不意外老博克会同意我的提议。毕竟他和我都在互相欺骗。他心知肚明我不是博克家的血脉,名义上父系祖先的骨头对我来说毫无用处,倒不如听从我的提议,找到我们所能确定的血缘至亲的骸骨。
这样既能达成复活的目的,又能将血脉一事模糊过去。
我数着袋子里的骨头,又将它们埋在篮子下方。
糖果混杂着马钱子苦涩的味道,装有蜻蜓干尸的褐色玻璃瓶混在几罐五颜六色的糖果罐之中。我又数了数,发现还缺甘草。
于是我走出翻倒巷,在霍格莫德村的药材店里买了一瓶甘草。
迎面撞上的是卢平教授,我朝他笑了笑,拿出篮子里的巧克力蛙递给他,“希望您能够谅解我上次的冒犯。”
他笑着摆手,示意自己毫不在意。
我又买了些糖果,将篮子装得满满当当。接着,就回到城堡里的密室中。
迪明迦看着我将药材一点点放进去,这口大锅将对半分的遗骸整个吞下,又在苦涩的药水里不断翻腾。我们将另外半幅藏在雕像后边。
“我觉得这是在煮一锅毒药。”我说
“它确实是毒药。”迪明迦回答,“你必须得达到回归冥河的条件,才有资格渡过它。”
我们又在原地欣赏了一会咕噜咕噜冒泡的坩埚,红色的火焰将整间密室烤得火热。火光照在斯莱特林的雕像上,使这位瘦削的老人更加尖酸刻薄,甚至是相貌丑陋。
童话里恶毒的男巫都是这样,倘若萨拉查生活在童话里,那他一定长着一颗毛茸茸的心脏。
“您为什么讨厌巫师?”我突然问迪明迦。
她顿了一会,说:“巫师会让我们失去天赋,派丽可,这是【家族命运】。”
“听起来有点像诅咒。”
“确实是诅咒,”迪明迦轻笑,“是我们的祖先对自己和自己后代的诅咒。传说,有三个巫师使他失去了唾手可得的‘飞升’。”
“最后,他预言:当家族的最后一个子嗣吞食完整个家族所有的血肉,那个孩子将结束数世纪以来循环往复的【悲剧】。”
“死亡从来不是终结,遗忘是,永恒亦是。最短的和最长的,才是生命象征结束的。”
后来,我回到休息室。这时候大部分学生还没有回来,大厅里冷冷清清的,只有马尔福斜斜地歪在沙发上。我把篮子里的糖果递给他一部分,他极为自然地接过。
“苦的。”他吃了一颗之后朝我抱怨,“你买了什么,怎么一股药味。”
“大概是甘草的味道。”我拿出空了一半的甘草瓶子,“我买了半瓶甘草。”
“你去霍格莫德就买这个?”他脸上充满嫌弃,倒是没有察觉出什么异常。
大概马尔福从来没生嚼过甘草吧。
我拧开罐子拿了一片放在嘴里,马尔福惊恐地表示他一辈子都不会碰这种“只由植物的根晒干之后做成的食物”。
真可惜,他一辈子都不会发现这个秘密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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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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