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级是无聊的。
二年级是颓废的。
三年级是空虚的。
我无法去形容过去的日子,如今回想起来,坐在分院帽前的我浅薄到近乎可笑。
在那之前,里德尔早就在他的一众“朋友”里介绍我,并且给我编织一个足以动人的悲惨身世。因此,当别人问起我们过去的生活时,我只需要作出极为简单的回答就好了。
“我的母亲去世很早,我一直生活在姨妈家里。我的姨妈有一个很小的院子,我就住在阁楼上。”
“汤姆呢?”
“他住在另一栋小楼里,我们之间隔着一道矮墙,很少见面。”
莱丽莎变成一个古板的家长,我们的孤儿院也变成一个爬满藤蔓的小庄园。我看着里德尔终于高兴起来的脸,觉得此人同样肤浅可笑。
大概这就是每个人必须经历的幼年时光吧,短暂的认知构成对自我过去的否定,又产生对不曾获得过的美好生活的幻想。但是我们为什么要为此而美化过去呢?
其他人问我的时候,我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咀嚼着那些贫瘠的回忆,从日复一日的昏沉中找出不同的鲜亮色彩——四月末的蔷薇、夏季的棕榈花环、秋天的榛子,还有被白雪覆盖的无花果树。
墨丘利乌斯曾经在那棵树下对我说,这是我的诞生之地。
每每诉诸至此,我总是会停顿下来。我又想起许久之前里德尔对我说过的话:花园里藏着一只恶魔。
一开始我以为那只恶魔是生有双头的墨丘利乌斯,后来发现不是。恶魔藏在一颗金属四面体里,我拧开它,发现里面藏着一只老鼠。
老鼠说,死神在找我。
“可怜的派丽可,你的母亲将你从可悲的尘世托举,她看见你的未来了吗?你的姨妈又用荆棘将你绑缚至人间,她预见你的结局了吗?因【爱】而死亡,又为之复活,这样的转变究竟是伟大的诞生,还是独身之人绝望的挣扎?”
世界里是上等人,下等人,还有坠落之人。坠落者自认为处于底线之上,却察觉不到自己所做的所有挣扎不过是为迈入底线的无力之举。
回想到这里,我总是会温和地注视窗外。那里苍翠的景色使我感到宁静,有时候我会想,外面会不会突然跳进来一只巧克力蛙。
分院之前,里德尔告诉我我应该去斯莱特林。
然而当我将分院帽戴在头上时,这个老帽子却说我毫无野心。
【莱丽莎给了我我所需要的一切】
我看了眼斯莱特林的长桌,又看了眼坐在教师席上的邓布利多先生。他会知道我和里德尔编织的谎言吗?
“我应该去哪里?”
“精明冷漠……有一副好头脑,或许拉文克劳会适合你……等等,你能和蛇说话?”
“斯莱特林!”
斯莱特林的长桌上,里德尔在鼓掌。他看起来的很高兴,不过没有看我,而是神态自豪地同身边同学说着什么。周围的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所有人的表情都是冷淡的。
直到教授将帽子从我头顶拿开,朝着斯莱特林的方向推了一下之后,我才从椅子上站起来。
“这是正确的吗?”我问分院帽。
它没有回答我,反倒是那位教授问我,“什么?”
“□□与灵魂,谁才是真正掌控命运的?”
“走罢,去你的位置上。”在四周窃窃私语中,他又推了我一下。当我坐到长桌上时,周围大多数人都以为我对分院又意见而不愿意和我说话,只有之前里德尔介绍过的那个马尔福问我,“你为什么会问教授那个?”
他看上去像是和其他人聊得十分愉快,脸颊在烛火下显得有些红,或许此刻的问题也没有怎么经过思考。
“分院帽一开始想把我分去拉文克劳。后来它看过我的血统,将我分进斯莱特林。”我说,“既然是分院,在这里上学的应该是我,不是我的祖先。”
周围似乎突然安静了,我看见里德尔的手将餐叉攥得很紧。这种时候,他要么在生气,要么在嫉妒。
马尔福笑了一下,打破僵局,“优秀的人从来不会因为分去不同的学院而受到影响,伯德小姐,血统只是通往成功的一辆马车。”
是马车呀。
后来,里德尔总是要我回忆在来到莱丽莎身边之前,我的母亲是谁,我的父亲是谁。他拉着我跑去某个房间,指着一个个奖牌,问我里面有没有熟悉的名字。
“我忘记了,汤姆。”我说,“我不记得任何事。”
“你忘记了!”经过这些天的奔忙之后,里德尔失控地指责我,“派丽可,你总是这样,自认为一切都会被送到你面前!但是你别忘了,这里不是孤儿院,教授和那些纯血也不会看在莱丽莎的面子上对你有多好。我们是一样的,我们都在被他们瞧不起!”
“这里没有人瞧不起我。”
“那是因为——”他突然气笑了,“好哇,伯德。你从一开始就打着那个算盘了对吗?假装你是个纯血。”
我看着他的脸长久沉默下来。这样的争执使我感到疲惫,这是毫无意义的。但是这样的沉默明显使里德尔感到不安,他咬了一下嘴唇,突然眼神躲闪,一直拽着我的手也松开了。
最后,还是我先打破沉默,“分院帽的说辞是我会蛇语,所以我进了斯莱特林。”
“我也会蛇语,”里德尔顺势接话,“这一点我们不是在孤儿院就已经知道了吗。邓布利多说,很多巫师都会一些动物的语言。你再想一想你的父母,他们一定也是巫师,说不定他们还会给你留一笔遗产。”
“你那么相信邓布利多?实际上,很少有巫师能够和动物对话。”
里德尔不说话。我知道,尽管他讨厌邓布利多,但是那位老先生的话他早就信了七七八八。毕竟,谁会觉得一个接自己进入魔法世界的人会在初次见面就说谎呢?
“那一定是个很重要的线索……派丽可,你去写信问问莱丽莎,我去图书馆找找。”良久之后,他说。
当天晚上,墨丘利乌斯爬进我的梦境。我看见一个哭泣的女人。她站在一条漆黑的河边,周围黑色的树干上生长着无数张哭泣的脸。
“那是谁?”我问它。
“她是梅洛普·冈特。”蛇说,“你要去和她说说话吗?”
“为什么?”
“因为她送给你一样东西。”
“她是我的妈妈么?”
墨丘利乌斯没有说话,它的尾巴突然大力拍击身边的一颗树干。我觉得它可能不太高兴,但是那两张覆盖鳞片的脸又看不出什么情绪。
她大概是我的妈妈吧。
树枝上滚落一枚应当是钱币的东西,背面印的狮子有些发绿,大概是生了霉。我捡起它,朝着河边走去。
“你好,夫人。”
“噢,您好。”她抬起头,我被吓了一跳。因为她看上去太像个尸体了,皮肤枯槁苍白,眼睛上覆着一层白色的翳,模样平凡。我注意到,她说话时带有嘶嘶的声音,像是蛇一样。
一种居高临下的怜悯从我心底升起,“我能帮您什么?”
“谢谢,不用了,我在等我的丈夫和孩子。”她又捂着脸,蹲在河边哭起来。我坐在她身边,听着她压抑的声音,回头却发现墨丘利乌斯消失了。
这时摆渡人过来,他黑色袍子下的手像烧焦的一团。
“渡河。”他伸出手。
“送这位夫人渡河。”我将硬币放在他手上。又回头对梅洛普说,“再见,夫人。”
船边的梅洛普挣扎着,但是收了钱的摆渡人将她拖上船。墨丘利乌斯欣赏着他们远去的影子,笑着说,“你终于做了一件正确的事。”
“我总是在犯错吗?”
“犯错的是我。”蛇说,“嫉妒是天性。”
“记住了派丽可,你继承了梅洛普·冈特的一部分。”它突然亲密地将头伸到我的耳边,“你可以暂且将它看做你的亲人,但是你不可以信任她的亲人。”
于是,几天之后,我告诉里德尔,我的妈妈应该是个叫做“梅洛普·冈特”的女人。
“我继承了她的遗产。”
汤姆·里德尔大喜过望。
很快,汤姆就要陷入疑惑了。
终于写到我一直想写的片段了:如何证明我妈是我妈不是我同学的妈或者我们两个拥有同一个妈。又名:继承权保卫战。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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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遗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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