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希尔维娅小时候最喜欢看麻瓜的童话故事,更喜欢把书里的故事和自己的生活作比较,以此来弥补长日漫漫的空虚。

比来比去,她得出了结论:如果自己生活在中世纪的麻瓜界,一定会是个公主。

出生在古老华丽的庄园城堡里,拥有一对高雅又慈爱的父母,没有玩伴,孤独寂寞……如此这般林林总总,都是熟悉的剧情。

忘了说,还有最关键的一点:恶魔的诅咒。

得出最后一个结论,是在她十一岁生日前,比之前任何的感悟都要晚。在那之前,她是个懵懵懂懂的病孩子,对着奇苦无比的魔药,连眉毛也不皱一下,仰头灌进喉咙,坚信自己一定会好起来。

这样的日子伴随了她很久,直到那一天。

已经太久远了,回想起来,记忆仿佛蒙上了一层雾。她只记得那天的魔药尤其苦,妈妈看着她喝完药,回身关上门的动作也格外小心翼翼。

原本她喝了药总会昏昏睡过去,可是那天却异常的清醒。她仿佛断定有不同寻常的事情发生,蹑手蹑脚地溜下床,趴到隔壁父母房间的门上。

声音透过沉重的木门,出来时已经被挤得扁扁的。她屏住呼吸,希望父母说话的声音能盖过她的心跳声。

“戴维斯医师走了吗?”这是母亲的声音。

没有回音。

“他怎么说?”

仍然没有回音。

“回答我!”母亲彻底愤怒了,压抑的吼声里透着一股子崩溃和绝望,“你听见了没有!维德·格欧菲恩,你——”

“咣当”一声,什么东西砸在了地上,希尔维娅猜想那是把黑檀木椅子。隔着门,她仿佛可以看到父亲像平常那样握住了母亲的手,连带着声音也被握住了。

“医师说,最多只有十年……”

尾音还没来得及咽住,就已经变了调。不知道为什么,希尔维娅瞬间就明白了所有的意思。

“十年”这个时间,连接的是她的生命。

后来她觉得,那是她一生中反应最快的时候。

十年,比她的有生以来的记忆还要长。她对这个时间一点概念也没有。十年,究竟是长还是短?

她并不是一个吝惜时间的人。对于一个生病的孩子来说,躺在床上的每一分钟都无比漫长,她巴不得一天快点过去,好让她不那么无所事事。

可是要拿“十年”和一辈子相比较,她恍惚觉得自己吃亏了。

为什么呢……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坐在地上。迟钝的痛觉在脊椎上蔓延,她刚刚意识到刚才的那声闷响竟然是自己发出的。

糟糕……

吱嘎一声,门开了,维德和艾尔莎夫妇站在她面前。她看见父母的双手紧紧交握在一起,仍然掩盖不住地打颤。

——————

希尔维娅抱着相框,轻轻用食指触摸着年久蒙尘的玻璃封面。玻璃框中的少女的笑靥如花,美丽得惊心动魄。海蓝色的眸子清澈见底,随着睫毛微微的眨动,泛起片片涟漪。

相片上的女孩是她素未谋面的姑姑,克里丝托弗·格欧菲恩。

据父亲说,她是家族中上一个受到诅咒的人,也因此,她死在了风华正茂的二十四岁。

这场诅咒的根源遥远到中世纪。一千年前,格欧菲恩家族一位名叫赫尔梅斯·格欧菲恩的先祖与黑巫师结下了血海深仇。两名魔力高强的巫师进行了决斗,最后一刻,黑巫师用自己的生命诅咒了整个格欧菲恩家族。

诅咒预言说,格欧菲恩的每一代传人,都会有一个注定在痛苦中早亡;如果有谁胆敢说出仇人的名字,整个家族都会随之倾覆。

“可是,为什么是她?”希尔维娅的声音微不可闻。

姑姑的容貌和她出奇相似,这让她心里拴了一根细线,一扯一扯地疼痛。

“我不知道。”维德沉声说,“每代都会有一个人的。也许是她太优秀了。上学的时候她就是级长、女学生会主席。她很擅长魔药,而且……”

“多么可惜。”希尔维娅轻叹一声。

维德轻轻将手搭在女儿的肩膀上。

“可惜这个词,是外人评断我们的时候经常用到的。”他不赞成地说,“可是,生命无所谓可惜不可惜。我们自己最应该做到的,是“永不后悔”。”

永不后悔。这是格欧菲恩的家训。

希尔维娅默念着短短的几个单词,忽然就意识到了了它们的意思。

当初的先祖规定家训时,大概早已知道自己以及接下去的很多代成员,注定时日无多,于是他将这几个单词,用永远无法抹除的魔法,刻在了每扇门的额头上,时时刻刻对自己耳提面命。

“我明白了……”

维德心中一绞,再也不敢直视女儿的眼睛。他张开双臂,将希尔维娅瘦弱的身躯揽进怀抱。他简直有种冲动,想要一生一世把女儿藏在怀里,仿佛这样恶魔的诅咒就不会找到她。

“那么,从现在开始,做你喜欢的事,做你认为正确的事。”他喃喃低语,像是叮嘱,又像是自言自语,“哪怕只有一天,一分钟,只要你过得坚定不后悔,也比庸庸碌碌的几十年有意义得多……”

希尔维娅深深地将脸埋进父亲的肩窝,努力地点头,不一会,眼角周围的那片袍子就洇湿了一大片。

一旁的艾尔莎夫人轻轻地靠过去,一家人紧紧抱着,融化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

——————

白天过去是黑夜,黑夜过去是白天。不知不觉间,半年时光匆匆过去,希尔维娅接到了魔法学校的入学通知书。

在种种魔药和治疗魔法的支撑下,她的身体似乎好了很多。然而诅咒年深日久的折磨,让她周身围绕着越来越凝重的沉沉死气。

许多人第一眼看见她,都会被她的萎靡下一大跳。她不喜欢这样,但也无可奈何。哪怕她心底里渴望自己是一朵向阳花,可是任何一个眼睛明亮的人,都能一眼看出她从里到外正在枯萎凋零。她恨不能抛弃这副残躯败体,让灵魂肆意奔跑。

可惜她不能。她唯一能做到的就是苦苦挣扎。

一九七一年的九月一日,她乘着霍格沃茨特快来到了全英国小巫师的归宿,霍格沃茨。

一切都和想象中相差无几,只有分院的过程值得一说。那顶看上去聪明绝顶又信心百倍的帽子,竟然在她头顶上犯了难,它说她的勇气和野心几乎并重,让它迟迟不能决定。

勇气?野心?对于一个最大目标就是活到第二天的女孩来说,这两个词都过于抽象了。她索性不去思考,专心专意地等待一个决断。

最终的结果是斯莱特林。

这样也好。对学院她没有偏爱或嫌弃。以她的出身,在崇尚纯血的斯莱特林也不会遭到为难。可是,这样想着,她仍然不开心。

一切都太无所谓了,完全的随波逐流。

生命的限度常常让她自相矛盾。有时她非常豁达,有时却出奇地纠结,不停怀疑自己在白白浪费生命。被分进斯莱特林,平平常常地度过七年,这样之后,她真的不会后悔吗?

她忽然很羡慕那个引起了轰动的小天狼星·布莱克。

分院帽宣布的那一刻,她立刻看出格兰芬多会是他真正的归宿,那双明澈的灰眸,快乐得冒出花火,无知无觉地落在了她心里。

也许这样的人,才能做到永不后悔吧。

像之前的很多次一样,这一句感慨并没有在她的脑海里停留太久。毕竟她还有现实生活是必须关心的。

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斯莱特林的学院生活并不像她设想的那样平平淡淡。没过多久,事态就发展到无论她怎么躲闪,麻烦也总是来找她的地步。

也许是她太不合群了——至少那几个看她不顺眼的女孩是这么说的。不爱聊天八卦,不喜欢首饰和漂亮衣服,一天到晚泡在图书馆……一切的一切都能成为被当作异类的理由。

第一次踏入社交圈子,她若有所思地发现,原来大家对于“不一样”的容忍程度是如此之低。

对于种种麻烦,她一般采取能躲则躲的态度。除了那一次,魔药课下课之后。

她第一眼见到莉莉·伊万斯,就感觉到一束阳光照进了她灰暗的世界。多么美丽的红发绿眸,一个多么明亮美好的女孩子!如果可以,她捧在手心上爱护还嫌来不及。贝琳达·卡罗那句粗鲁可怕的话实实在在是惊吓到了她。

父亲的话陡然浮上脑海。“做你认为对的事。”

她忽然感到心底冲上来一股近乎鲁莽的勇气。她干脆利落地掏出魔杖,还给了贝琳达·卡罗一个更大的惊吓。

她没有想到善后,这并不是她熟悉的领域。她唯一能做到的就是事不关己地抽身而去。

她自然没想到,自己的举动会引来小天狼星的注意。

他看上去很热切,甚至“贴心”地帮她解决了贝琳达·卡罗。希尔维娅猜测着他的用意——也许对他们那样的格兰芬多来讲,她惩罚卡罗的行为应该被定义为“正义”,因此他乐于伸手帮她免除后续可能出现的烦恼。

然而当小天狼星说出那句话,她立刻意识到他的目标不在于“仗义相助”。从头到尾,他的注意力全在她身上。

“我只是觉得可惜。”

希尔维娅愣住了。

这也许就是某种双向对照,就像是我看着你的眼睛,而你同时也在看我的眼睛一样。那天晚上的分院仪式,她看着容光焕发的小天狼星,从心底长出强烈的羡慕。而小天狼星,竟然也准确无误地捕捉到了她的迷茫、焦虑和悲哀。她不知道小天狼星会不会摄神取念(这听起来很荒谬),可是无论如何,他一语中的地射中了她的心事。

“不必为我可惜,还是为自己而高兴吧。”

她无限地望进小天狼星的眼睛,那里面明明白白透着执着。她好钦佩这种笃定,那天晚上的感觉重新回来了。

“我看得出来,你已经作出了不后悔的选择。”

明明是问别人,却偏偏扯到了自己身上。这显然不是小天狼星想要听到的答案。可是,在三秒钟后,仍然有一缕笑意在英俊的脸庞上展开,像荡漾的水波纹。

她憋了好久,最终还是没有说出那句祝福。

“希望你永不后悔。”

熟悉的、撕裂的痛楚再次从心脏传来,魔爪似的钳住了四肢百骸。她努力地维持着笑容,冷汗早已经从每一个毛孔向外渗,浸透了巫师袍下面薄薄的一层衬衫。

“抱歉,失陪了。”她从牙根里挤出几个词,觉得自己平生最大的坚强都用来伪装了。

一步,一步,绕过走廊,缩进一个偏僻无人的角落,痉挛的手指搜寻遍了全身,终于找到了救命的药丸。咬牙闭眼,狠命咽下去,多少次,都是这样。

恶魔的手爪终于暂时松懈,她瘫软下来靠在墙上,冷汗涔涔,表情似乎也虚脱了,只剩下一个微弱的苦笑。

满意与不满意,又有什么差别。于她而言,她甚至没有资格去纠结这些。

留给她的时间已然不多,她绝不能够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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