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也的确如此，维斯塔可以理解他的惊讶，毕竟她的大部分同龄人都羞于提起这件事，尤其是在异性面前。
哪怕偶尔谈及，也往往带着对爱情与婚姻的憧憬，就连雷古勒斯自己在最初对未来的妻子有概念时，也是带着羞涩与期待的。
鉴于对方是自己试图拉拢的盟友，维斯塔坦诚地解释道：“我知道我现在的做法会显得不那么矜持，但我们家已经没有任何一个女性长辈了，我父亲……”
她垂下眼眸，却没把刚刚那句话说完，而是露出了一个略显苦涩的笑容：“我得为自己早做打算……我不希望像父亲安排的那样随便嫁给哪个纯血家族的男孩，婚后永远被困在古老华丽的后宅里为自己不爱的人生儿育女……”
她注意到，在她说出这些话时，雷古勒斯的身体有轻微的前倾，虽然他忍住了没有打断她，但显然他已经有所触动。
维斯塔轻轻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来定定地看向雷古勒斯，刚刚楚楚可怜的气息被坚韧取代：“……我希望给自己找一个盟友，一个让我自己成为沙菲克继承人的盟友。”
她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雷古勒斯，等待着对方的反应，却见他靠在了椅背上，苍白的脸隐没在烛火照不到的阴影里。
须臾之后，她听见对方带着迟疑的询问：“所以你最先选中的，是西里斯？”
维斯塔没有否认，也没有对这个问题避之不及，反倒诚实地交代了自己当初的想法：“你也知道，我是这么多年以来第一个被分到赫奇帕奇的沙菲克，而你哥哥是第一个被分到格兰芬多的布莱克，我以为这一点会让我们更有共同话题，但事实……你也很清楚了。”
“感谢你的坦诚，维斯塔，只是，虽然不想承认，但我的确有些介意——比起西里斯，我对你来说似乎只是退而求其次的选择。”
他的关注点有些不同寻常，这不在维斯塔的预料之中，甚至还让她产生了一些不着边际的猜测，毕竟她从那句话里隐隐品出了一些酸涩。
“并不是退而求其次——”她有些慌张地摆了摆手，有些犹豫是否要把那些大概会决定他们关系走向的话说出来。
雷古勒斯还在等待着她的下文，维斯塔抿了抿唇，低声道：“……分院结果把我入学前做的一切计划都打乱了，那时候我以为自己一定会进入斯莱特林，所以，所以在我最初的设想里，你才是——”
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脸颊也慢慢染上了红晕，雷古勒斯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没有掩藏好的笑意，维斯塔觉得自己几乎要烧起来了。
她没能把那句话说完，最后只说了一句：“至少我很清楚，我从没有对西里斯·布莱克生出任何风花雪月的情愫。”
这句话也够直白了吧……在雷古勒斯沉默的时候，维斯塔忐忑不安地想道。
她的胸膛里依然像是有一头活蹦乱跳的小鹿，但大脑却始终保持着一片清明。
那些犹豫、羞涩、坚定都是她真实的心情，包括她说出口的大部分话语，和那些无法佯装出来的生理反应。
只是，这些反应也并不能完全代表她的想法，倒更像是一种谈判的策略，半真半假，虚虚实实——维斯塔还是第一次使用这种手段，她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她紧张地注视着雷古勒斯，直到他向前俯身，脸庞被暖融融的烛光照亮。
他轻笑了一声，“或许你愿意继续向我解释，成为你的盟友还需要做些什么呢？”
维斯塔先是松了口气，因为她知道自己已经过了第一关，但想到接下来要谈论的话题，她的心又一次高悬起来。
她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更自然随意，“其实很简单，我希望他可以入赘到沙菲克家。”
雷古勒斯这次无论如何都难以维持面上的平静，深灰色的瞳孔因为惊愕而放大，温和的笑容直接僵在了脸上。
尽管他的反应在维斯塔预料之内，但她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
大概真的只有男人才更清楚男人的心理，就像父亲说的那样，大部分男性都不会轻易接受入赘的提议，或许她还是太天真了。
但她还是忍不住为自己争取：“我知道这种想法或许有些离经叛道，但其实麻瓜的女王就是这种情况。如果，我是说如果，你在将来不会继承布莱克，而我那个时候还没有——我并不是对你没有信心，也不想这么诅咒自己，但如果……希望你可以考虑一下。”
维斯塔真心认为自己的提议相当不错，沙菲克比起布莱克也差不了多少，但雷古勒斯看起来依旧处在震惊当中，一时间两个人都沉默了，只有坩埚里的魔药在咕嘟作响。
不知过了多久，雷古勒斯始终没有回复，维斯塔把一侧滑落下来的头发别在耳后，尽量语气轻快地说：“我也知道这件事情不太容易令人接受，无论你如何选择，我都做好了准备，只是……如果你打算直接拒绝，就不要给我任何希望。”
她站起身来，挤出一个笑容，“过去的书信交流很令人愉快，我想我应该对你表示感谢，但……我没有别的选择，或许我们只能到此为止了。”
她有些仓皇地往门外走去，挺直的脊背微微弯起，金色的头发散在背上，像朵被风雨摧残过的向日葵，雷古勒斯看着她的背影，心里的某处忽然变得柔软起来。
在他意识到那是种怎样的心情之前，他已经叫出了她的名字，“维斯塔。”
他思考着应该如何措辞，“你知道，那是件不容易做决定的事，我希望能给自己争取一定的考虑时间……我现在能确信的是，假如你刚刚提到的‘如果’真的成为现实，只要那时的你还需要这样的盟友，我会十分乐意。”
维斯塔转过头来望向他的眼睛，眼睫轻轻抖动了一下，她看得出来他十分认真，以至于她的内心都没那么坚定了。
如果能抛开她的野望，她大概会很乐意和他来一场浪漫的初恋，但她到底还是个更以自我为中心的人，哪怕寻找盟友这件事已不再非常迫切，她还是想诱导他尽早做决定。
“谢谢你，雷古勒斯，我也希望我能等到那一天，只是……”她可疑地顿了顿，意有所指道，“很多时候，我们身不由己。”
雷古勒斯深深地凝视着她，似乎明白了她的暗示，答道：“我会尽快考虑好这件事的，只是……这段时间里，我还能给你写信吗？”
维斯塔听出了他的试探，其实他们之前的书信往来完全是雷古勒斯主动，但她也相信，一旦她此刻拒绝，他们的笔友关系大概也会真的走向终结。
也许她多少应该给自己留些余地……于是维斯塔沉默着点了点头。
雷古勒斯目送她披上隐形斗篷离开了魔药教室，而后挥挥魔杖把坩埚里因为过了时间注定失败的魔药清理掉，忽然轻声笑了起来。
无论是小时候还是现在，她似乎总是会做出一些惊人之举。
这样一个特别的姑娘，竟然会被分进赫奇帕奇……在他看来，她刚才分明表现出了很多斯莱特林的特质，还是说，那不是她性格里最深的底色呢？
他不能否认，他已经对她生出了一种危险而诱人的好奇心，似乎还带着一种发自本能的怜惜……从若干年前延续至今。
至于刚刚的回答，他的确没对她说谎——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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