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一鼓作气想要找到目标便离开这里,但必须承认的是,她实在很难不被各种斯内普的过往勾走心绪——皱巴巴的斯莱特林校服,毕业时从宿舍搬出的好一些杂物,一叠叠记着配方魔咒的泛黄草稿纸,她几乎是情不自禁地去推断他从前的样子。
事实上,来这里之前她原以为会找到跟她年纪相仿的斯内普的痕迹,就像哈利、罗恩、纳威那些男孩子,留下的青春期碎片,比如说动人的情诗、暗恋的信纸、异想天开的小说片段。但是没有,斯内普将全部精力、每一寸能用的纸稿都花在魔药以及魔法的研究上。
有好一会儿,她读着密密麻麻的笔记,忽然就好像见到一个倔强沉默的黑发少年在伏案写字。
那是她曾在他记忆里见过的男孩,他一笔笔写,纸张一页页地翻过去,翻过了卑微的出身,翻过了无端的遭遇,翻过了踏错的歧路,翻过了孤独和自弃。
他就这么写着,每划下的一笔都是他内心对自我的执念。
相信总有一日,他会越来越强大,拥有属于自己的天地。相信总有一日,他会到达他所想的彼岸,哪怕沿途的河湖山坳多么曲折、泥泞。
杯中的冰块化尽了,她再翻到斯内普提过的,几本被加有封印的黑色羊皮裹住的黑魔法**。而从最后的一个箱子里,她终于找到一本破破烂烂的厚笔记,看起来用了很久,也被修补过很多很多次。
她粗略地翻了翻,里面是比他的《高级魔药学》更为晦涩难明的笔记,好几页都记满复杂的符号和图案,其中不少都与罗齐尔庄园搜出的羊皮卷很相似。
蕾雅没有打算在这里深究,干脆地叠好几本笔记和书,把箱子砌回去,带上了门。
无论里面还有什么,它们都应该沉睡在斯内普的过去,那个她不打算打扰、也不打算过多窥探的从前。
时间花得比她想象中的多,所以收拾好蜘蛛尾巷后,她就立即赶到跟赫敏约定的麻瓜商场。但那个晚上,蕾雅依旧是没能吃下几口东西,不管赫敏怎么狐疑又心急地劝说她——最终,也是被这位满脸惊叹的好友拉着步入一家麻瓜药房。
……
斯内普校长和霍格沃茨学生们从法国回来的那天,《预言家日报》正好刊登了霍格沃茨教授们合力修订的新教材出版的消息。报纸不仅夸赞了一手促成这件大事的霍格沃茨校长,还特意邀请各国权威巫师对此做了一番书评。
而这次的三强争霸赛确实不如往时的久,赶在三月份便结束了,最后结果是霍格沃茨和布斯巴顿并列的第一。
天气依旧阴郁,灰黑的层云侵占了天幕,不知是要下雨还是下雪。列车抵达霍格莫德站后,夜骐马车载着学生和行李穿过寒风,驶回霍格沃茨。这位校长的确信守了承诺,将学生们一个不损地带回来了。
斯内普拢紧斗篷,望见在消融雪地上奔跑过来的留校学生和几位教授。他们欢呼雀跃着拥向走在最前面的霍格沃茨勇士安妮·克罗菲尔顿,走进早有下午茶等候的礼堂。
他目送所有的身影消失在礼堂大门内,对负责迎接的麦格和弗立维点头示意,才转身踏上通往校长室的阶梯。
「我到霍格沃茨了」路上,不忘给妻子报个信。
「今晚想吃点什么吗?」她马上回复。
「都可以,但可能会有些晚」毕竟还要稍微过眼一下材料、文件,跟其他教授开个短会。
「好呀,你今天是会回家的吧」
「会的」会的。梅林清楚他有多想现在就回去,而且,这里也没有能让他过度担忧的事了。
「那就不着急时间,我在家等你」
「饿了就自己先吃点,天气还冷」他自己可能都没意识到,近来话变得多了些。
「那你也是,别顾着忙」不过,蕾雅明显早就习惯了。
推开阔别数月的校长室大门,这位校长见到邓布利多留下的几盒柠檬雪宝散落在壁炉前的茶几上,深紫色星月袍搭在沙发靠背。他没多在意,召唤家养小精灵要了一杯热咖啡和一小瓶全麦饼干,在校长椅坐下来。
啜饮苦涩却温暖的黑咖啡,他一一检视桌上的文件,角落奇怪地摊着一份《预言家日报》——看上去是邓布利多故意为他留的。上面刊载的正是蕾雅获得一级梅林勋章的报道,照片上的人明眸坚毅,早已褪去青雉,是可以独当一面的傲罗模样了。
他勾了勾嘴唇,心想着那另一个独属于他的样子,没有去动那份报纸,只是拿起邓布利多置于最上方的文件翻阅。是太久没有这样办公了,甚至都有些忘记当初是怎么适应这张高大又硌背的椅子的。没过多久,他便受不了般起身,捧着文件准备转去沙发上继续看。
可就在他迈出几步的一刻,小钟突兀的“叮咚”声割破室内的寂静。斯内普松散许久的神经瞬间绷紧,须臾间,手中的文件已被紧攥的魔杖取代。他几乎没有过多的思索,让窗户大开,一跃化作阴云底下的一缕黑烟,直直朝禁林的位置而去。
事件不是圆满解决了吗?
难道之前闯进霍格沃茨的东西不是罗齐尔家族?还是说,他们有其他的残党?
他在飞行中极速转动大脑,只觉得这次,他绝不会让他们逃脱。
加快了速度,他从高空俯瞰,禁林和平常并无两样,依旧是那样的沉寂静谧,在灰霾的雾气中仿佛是一抹冲不淡的墨痕,连光丝都难以渗入。
但他的确感受到了魔力的波动,就在离城堡不远的禁林边缘。而且,那不是寻常巫师的魔力气息,而是更为厚重而神秘的力量,更——诡异、古老的东西,如同一团压迫感哽在喉咙。
斯内普的眉毛蹙起,无法判断即将要面临的究竟是什么,可以肯定的就只有:来者不善。
斯内普停在离防护魔咒稍远的树荫浓密处,掩去脚步衣袍的声响,快步去往异动传来的方向。绕过几棵虬枝盘结的老树,前方密集的灌木丛发出不安的沙沙声,迎面空气中凝结的魔力更强烈了。
天在这时淅沥沥地下起了雨,冷风从地底的缝隙漏出来,也卷起了雾。越往里面走,湿气渐渐罩住视野,周围的光被堵在身后,他好像闯入一面没有前路的雾镜,只剩下越来越浓的魔法波动。
一丛长相怪异的荆棘拦住了去路,斯内普甩出两道魔咒劈开。与此同时,他手中的魔杖略略一震,一抬眼,望到荆棘丛后显出一段被纠缠藤蔓和落叶遮蔽的石阶。
……这是什么?禁林里有这样的地方存在吗?
他准备为自己施加了几道的保护咒语。
咔哒一声。
泥土在脚底猛然塌陷,巨大的引力随之从地下喷涌而出,他的魔力和咒语都在这一瞬被抽离。斯内普只能下意识握紧魔杖,根本来不及施更多的咒语,整个人连同荆棘丛和几块碎石一同滚落,跌入漆黑的深渊。
他的衣袍被掀起,耳畔是呼啸的风声,可一片黑的眼前什么也看不见。
吧嗒——
应该是碎石着地的回响,可他还在不住地往下坠落,失重感似乎永无尽头。
直到某一刻,他重重摔在一处湿冷冰凉的地面,后背的剧痛震得大脑也荡起阵阵嗡鸣,险些失去意识。
他躺在地上,被黑暗中的寒意呛得咳嗽几声,缓过气后勉强能忍痛撑地坐起。就在这时,有星点的光辉从他的四周弥漫开来,宛若置身一片无垠的星海,映得他的黑袍也幽幽泛光。低下头——
他难以自控地瞪大双眼。底下,是一座城堡,不到一秒他就认得出来,那是霍格沃茨。连同周边的山脉、黑湖、禁林、河流、谷地丘陵,都被等比缩小还原在透明的地板下,活脱脱像某种被封存的微缩模型。
地下遗迹?是菲尼亚斯所说的那样吗?
耀目到刺眼的银光在他的思考间急剧汇聚,又蓦然扩散,借此,他快速撇到不远处弧形墙壁上矗立几幅巨大的画像,以及头顶如深海汪洋般壮阔的穹顶。
还来不及错愕或者分辨这些东西,奇异的光芒骤然变幻闪烁,玻璃状的地面随之如石头跌入水波般震颤、扭曲——继而“轰”的一声被扯开、碎裂,他猝不及防,就在流散奔逃的强光里笔直地掉了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意识找回了他。而后,鼻端就闻到一股刻在记忆深处的气味。
老旧的木头,混着煤灰、尘土,还有霉气、鱼腥和烤焦食物的味道。
强压住内心的震荡,斯内普再次睁开眼,掉入眼帘的是一段泛黄的木板,木板交接的墙角有印满的霉斑,霉斑底下挂着一层发黑的蛛网。
他认识这里,甚至可以说,很熟悉。
只是,这怎么可能?!
心脏砰砰地撞击摔得闷痛的前胸后背,他僵硬地转了转头。
看见更多膨胀起翘的木地板,苍蝇死在墙上的痕迹,看不出原来颜色的破窗帘,发黄破烂的床单,一叠被撕碎又被缝起来的旧书放在一张缺角的木桌上。这堆书本后面,他想起来,还藏着一套旧高布石,装在锈迹斑斑的铁盒子里。
……原来是这样吗?
罗齐尔家族在找的魔法,竟然是真的存在?
刚才地下空间残留的冷意攀上他的后背,他起身坐到床边。揉了揉发麻的手腕,发现身穿的黑色魔法袍被划出数道口子,裂口底下的皮肤微微渗着血,还有几处发红的肿胀,大概是被碎石和地板撞击导致的。
只庆幸,魔杖还完好地在他的手里。这么想着,他迅速给自己施下止血魔咒,逼迫自己冷静。
过多纠结事情为什么会发生是无用的,他必须赶紧收集有用的情报。
但现在是什么时候?既然这些东西还能出现在这个房间,那是他尚未完全和这里决裂的那段日子?
斯内普的目光流放到看不出季节的窗外,继而环顾一周,忽然想到些什么,立即打开了衣柜。
里面只有寥寥数件不合身的破衣和校服。拨开这堆衣物,他谨慎地从咒语加锁的暗层翻出一本笔记。它曾被掠夺者撕毁,也曾被他无数次地修复,里面记载着他在学校时的黑魔法研究。
以及,一张面具——伏地魔第一次赏他的礼物。
他把它们放了回去,合上柜门,心里了然地推算出此时的时间。
1980年,五六月之间的某一天。因为这张面具只在这里停留过两个月,之后,他便被允许进入庄园居住,真正成为他们之中的一员。
这是他已然消逝的起点,也是让他如空壳月球般漂泊半生的根源。可重回这一刻,他却发现自己出奇地心如止水,似乎不再会为这些残破的、迷失的物件感到烦闷,只想尽快寻到离开的办法——
他答应过她,会回家的。
“我,问,你,那个怪物为什么不回来!?”突然,楼下传来激烈的争吵声,轻易夺走他的注意力。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别这样!”另一把女声慌乱的否认和哀求随即响起。
这与千千万万次在深夜梦回时翻起的一模一样。
粗暴的男人,退让的女人,摔砸的盆碗,哭泣的恳求——
刚刚还在为混乱状况理清思绪的斯内普,只犹豫了一秒钟。
他伸手推开虚掩的房门。
也许是积年累月的悔恨。
也许是从她身上学会的莽撞。
也许只是压抑心底无法解脱的祈愿终于寻得出口。
总之,在他的理智彻底溃散前,从楼梯上方扔下去的昏迷咒已直直击中口沫横飞的男人。那个咆哮的、狰狞的、梦靥般的,跟他有着同样鹰钩鼻,令他竭尽一生都想摆脱这个事实的男人。
他在镇定自若中抖了抖手腕,变出另一张面具掩住面容,准备走向门口,离开这里。
然而,眼前佝偻的黑发女人颤颤地转过身来,一下跪倒在地。
“不……不要杀我……!你不能……我儿子是……是你们的人……”
那张与他及其相似却因病愈发蜡黄的脸上,还挂着未尽的泪光。
4。
一改:揪了些错字,最近没什么文感,先这样吧。[爆哭]
ps:教授明明在自己家里却嚷嚷着要回家……啊。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5章 蜘蛛尾巷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