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两个拜尔本

莫迪斯蒂给我指的路没错,这间屋子确实有许多秘密。别看榔头和钉子是从这里拿出来的,但这儿可不是个杂物间,而是一个小小的书房,或者说,会议室。里面有一张桌子,五把椅子,角落里堆着一些有危险性的工具。我用了一个通用破解咒,桌子下面本来是一个抽屉的位置变成了两个抽屉。

弱小的魔法,除了欺骗麻瓜以外连一个二年级的小巫师都骗不过。我拉开了后冒出来的那个抽屉,果不其然在里面找到了厚厚的一沓文件。我没有尝试去理解或者记忆它们,而是用我的眼睛扫过这些文字,等着回去以后放到冥想盆里提取出来。然后把文件放回去,又施上刚刚被我破解的那个咒语。

“你要再来一点吗?”莫迪斯蒂在下面问。我于是又幻影移形到楼下的一个之前看好的死角处,装作打量的样子溜达出来。莫迪斯蒂正牵过一个站起身来的小男孩,准备带着他去盛粥。

那个使她提醒我的因素正从外面慢慢地挪进来。那是个头发像锅盖一样的年轻男人,神情十分抑郁,瘦瘦高高的,脸倒是长得蛮英俊,但穿着不合身的黑西装,一直低着头,就少了点气质。他走到餐桌旁边坐下,在看到他的养母和姐姐都不在的时候很明显松了口气。

是克雷登斯·拜尔本,叔叔让我接触的人。

于是我走到他身边,把手搭在他肩膀上。手下能摸到突出的骨骼。他微微颤抖了一下,看了一眼我的脸说:“你是……”

“克里斯,”我对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他像是被烫到了一样低下头去,“我猜你就是克雷登斯?莫迪斯蒂和我说过你。”

他没有去看莫迪斯蒂,看来他们兄妹之间的关系还不错。我顺势坐到他的身边:“你妹妹还挺喜欢你的。”

“莫迪斯蒂是个好女孩。”克雷登斯说。但我不想听他说这些话,于是用手指按住他的嘴:“我知道,莫蒂是个好姑娘,既有善良的内心,又有强大的力量。”

我的声音压得很低,没有让任何一个人听见。克雷登斯立刻用他乌黑无亮的眼睛盯着我,像一条毒蛇盯上了他的猎物。他的眼珠简直就像黑暗的化身,那种被巨大野兽暗中窥伺的感觉悄然爬上我的脊背。当他看向我的时候我感到了一种莫名的恐惧,脑海中的某一部分警铃大作。

这不对劲!我是一个巫师,为什么会对他产生恐惧?

我不动声色地伸出了手,可惜我的摄魂取念练的不熟,不能知道他的脑子里在想什么,不过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就对了。

“别担心,”我抚摸着他的后背,一瞬间觉得我们俩的造型特别滑稽,因为我比他要矮好多,“我们,我、你、莫蒂,我们三个是同类人。”

那双冰冷的眼睛又浮现出闪亮来,但短短几秒后他就瑟缩着低下头去。我继续跟他咬耳朵:“你不相信我吗?”

克雷登斯无力地摇头,然后把脑袋深深地埋到双臂中。我看着他的发旋一时摸不清头脑。怎么了这是?他难道不是个巫师——尽管可能从来没有进入过巫师社会——吗?

这时候玛丽拉着卡斯提蒂从外面走了进来,一进屋就大声呼喊道:“克雷登斯,克雷登斯?送那位小少爷回去!”她指了指我。

克雷登斯扶着桌子站起来,点了点头,他的目光一直落在地板上。于是我当先走了出去,也没有和玛丽说话,路过她的时候藏在袖子中的魔杖轻轻一摆,在她身上套了一个追踪咒。

当我回过头去的时候,发现克雷登斯在看我的袖子,眼中有思索的神色。

我们两个并肩走在街上。当站在一起的时候我才发现他真的很高,比我大概高一个头。我们走过两个街角,到了卖糖水的那家商店旁边的小巷口,我站住脚,和他面对面。

“每天上午我都会到这儿来,”我若有所指地说,“真希望还能见到你和莫蒂。”然后我走进空无一人的小巷,克雷登斯的眼神一直追随着我。

我幻影移形消失了。

叔叔伪装的那位格雷夫斯先生每天不是在伍尔沃斯大楼上班,就是在家里接待客人。在我和两位拜尔本连续私下接触三天后,我终于基本确定这个慈善会就是第二塞勒姆的总部,这个野心勃勃的组织可以说是弱小得令人难以置信,人员就只有玛丽和她的慈善会,以及四名野鸡巫师,如果说编外人员也算的话,那就是已经魔力暴动的莫蒂和同为巫师但是向往魔法世界的克雷登斯。

此外,通过观察克雷登斯的一言一行,我有了一个惊人的猜想:也许纽约的默然者不是一个低于十岁的小孩子,而是已经二十六岁了的克雷登斯!

虽然我是这么认为的,但从来没有听说过默然者可以活过十岁的,如果情况属实的话,这将是一个无与伦比的大发现,而克雷登斯,也会成为巫粹党和国际巫师联合会双方争夺的对象——一个魔法能力出乎想象,心智成熟,还不会过两年就死去的默然者!我立刻把猜想和认证过的情报记在信上,并把那支羽毛插在信封上,信件就化成了一团灰烬,消失在空中。这可真是根神奇的羽毛!我以为它是个炼金产品,但是在触摸它的时候却发现那确实只是一根普通的羽毛,但它非常的绚丽,轻抖的时候有亮晶晶的碎片从上面落下来,似乎是余烬一类的。

希望叔叔不会因为我认为一个成年人是默然者而骂我一顿。

第二天我像往常一样在暗巷里陪着莫迪斯蒂玩。我给她带了一支魔杖过来,最普通的材质,只是为了防止被缴械以后没了魔杖而带的,没想到还能派上哄小孩的用场。克雷登斯可怜巴巴地在一旁看着那根魔杖在莫迪斯蒂的手里转来转去,看得我都快心软了,但是没有叔叔的命令我是不敢让他上手魔法的。

魔力从莫迪斯蒂的手中传到魔杖上,我没有教给她任何一个简单的小魔法,所以她只能纯粹地用魔力去创造想要的一切。一股小小的旋风在杖尖酝酿,她抖了一下,那阵风就吹过了小巷,带倒了一个被抛弃的花盆,在寂静的巷子中发出桄榔一声响。幸好我给这里施了麻瓜驱逐咒。

莫迪斯蒂眼巴巴地看了看那个碎掉的花盆,又看了看我,惴惴不安地问:“我做了坏事吗?”

我倾身握住了她的手,用她手里的魔杖放出了一个复原咒,那个花盆就又恢复了原先的样子,一株半死不活的花儿还在里面蔫蔫地躺着。“看到了吗,”我笑着问,“魔法是不论好坏的,你可以用它来摔坏那个花盆,也可以让它重新拼起来。这就是魔法,魔法有无限可能。”

她水润的小鹿眼睛转向了我,我从女孩儿清澈的双眼里看到了自己面带温柔笑容的脸。

“你会带我们走吗?”莫迪斯蒂抱住了我,她还紧紧握着那根魔杖,搞得我腰后很硌得慌,“你会带我们去那个‘有无限可能的’魔法世界吗?”

克雷登斯也在背后目光灼灼地盯着我,那眼神都快把我烧穿了。

“当然了,”我也抱住了她,“魔法世界永远欢迎它的同胞。”

每一个巫师都是有限资源,我们怎么可能放任小巫师流浪在外,还被肃清者和麻瓜们欺负呢。

“说得很好。”叔叔的声音巷子的最深处响起。克雷登斯立刻像是被烫了的猫一样地往后退去,我连忙牵住他的衣角,不让他逃跑。叔叔的身影在黑烟中出现。

“到那儿去,克雷登斯,到那儿去。”我直视着那双试图逃避的眼睛。

“一位伟大的巫师,和一个魔法的世界正在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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