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一个晚上的空余时间就在介绍中度过了。
梳洗完毕之后,我躺上我这几年都不见得有几个晚上躺上的床,盯着暗色的床板。
边上的床帘遮住了所有的视线,为我隔出一片狭小的私密空间。
床头不知名的米黄色小花散发着微光,在这种微光之下,有些书的名字显得极其模糊。
一年级和沃雷小姐挤一张床的记忆忽然纷至沓来,呼啸而过。
和癫狂的灵感一样,我留不住它们。
翻来覆去倒也不至于,只不过是躺在床上有些僵硬。一个室友已经睡着了,另一个室友似乎和我一样满腹愁绪,她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估计是因为两个室友都是妖怪,所以小阴阳师才一点睡意都没有吧。
我如此想到。
早知道就戏弄对方一顿了。
虽然不知道温若会不会有这种想法,但是我绝对是有些想要如此对待对方的想法。
妖怪嘛,以前经常和阴阳师掐架,如果有机会,要么生吞阴阳师,要么狠狠折磨对方。我虽然没有怎么和阴阳师死掐过,但是在吉原的那些年也被他们打搅了不少的事情。现在想起来,觉得当时的自己就该给他们家里做恶作剧的。就算不是什么出门狠狠被牛车撞,也该是在家倒霉摔一跤。
只能说是我脾气比较好,所以能忍的都忍了。
想到这些事情,不免感慨。
人倒是越发像是前世那般靠近了。
前世弟弟妹妹们的麻烦一堆,上下打点的时候,还得考虑他们的心思,以免让他们察觉送他们上青云的东风是自己那做不堪买卖的姐姐。
吃力不讨好,可偏生我乐意,愿打愿挨。
人是忙,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了。
忙,忙点好啊。
少点追忆以前的时间,少点追忆以前的时间,就能少点白头发,慢点白头。
少年人的意气,我终究是装不出来。
少年老成……
哈,想死的可怜人。
62.
第二天早上,我带着一个人一只熊猫上魔咒课学习黑魔法防御课。
熊猫拿着书本在路上一点一点,温若在一旁打量周围。我走在稍微前边的地方带路,看起来与平常的我阴沉不少。
丹尼尔和艾薇在后面喊了我好几回,我才在流离的神思里面猛然醒来。
“啊,是你们啊。”我说。
我不太确定我那句话的语气。
所以我也无法理解他们的应激反应。
他们面上流露的表情……
就好像看到一个特别好的朋友想要寻死。
我感到困惑,于是露出笑意。
他们的神色愈发惶恐了。
63.
“为什么要露出那样子的表情呢?”
“为什么会觉得我要破碎呢?”
“医生不是说过,我没有病啊。”
64.
平滑的冰面开始碎裂,像是一块充满气泡的玻璃,在承受完最后的那丝压力之后,开始不可逆转的土崩瓦解。
往事一股脑汹涌而至,连着被死亡隔断的感情都开始一块被反刍。
痛苦,痛苦,痛苦。
折磨,折磨,折磨。
我又露出熟悉的笑容,和前世的一模一样。
被隐藏起来的手腕出现了鲜红色的伤口,鲜血已经凝固,正在往褐色的痂转换。
手表遮住了这些不堪的东西,有种可怜的此地无银三百两,不打自招。
他们没有发现,和那些故作不见的人一样。
因为他们过于信任我,所以不会发现我的不对劲。
我在做什么?
嗯哼,谁知道呢?
我可是坏孩子呀,怎么会让他们发现呢?
night打了一个哈欠,扭头看我。
“light把你小刀全部没收了,别想着奇怪的事情哦。”
一只黄色猫狸子慢悠悠的在我身边踱步前进,不急不慢的对我喵了一声,催我赶紧去上课。
“我知道了。”
我蹲下来,抱起它。
它的毛很蓬松,穿过手表腕带的阻隔扎在我的伤口上,有些刺痛。
我无视这点疼痛,抱着我这只在night之后上学之前来访的旅客。
它闻到了血腥味,温若也闻到了。
“又出去猎杀了?她可真忙。”温若的心声说道。
“好…好困……想睡觉……”最无害的小阴阳师表里如一。
65.
用利刃对准纤弱的表皮,乌黑的鳞阻挡着利器的侵害,就像是这具身体仿佛还眷恋人世一般。
真是奇怪,下面的人都在呼唤她,她为什么不去死。
我用力,鲜血迫不及待的从伤口溢出,暴露在空气中,散发着安息香独有的香气。
暗影开始蠢蠢欲动,想要保护我,也想吃掉我。
在他们那十分基础的本能中,猎食这个美味营养的食物和保护这个特有目标成了奇怪的冲突。
被利刃划过并不疼,疼的是把伤口暴露在空气中,接受这份世界侵蚀,身体才会反应过来:哦,我受伤了,需要包扎。
疼痛也不过是身体本身想要保护自己的冲动。
想要活下去!想要活下去!想要活下去!
最后生成了疼痛,让人恐惧,因为他们本身代表的是死亡。
割腕是件很难受的事情,因为它并不致命,甚至很快能够愈合。
不是谁都能准确的找到那根致命的血管,然后大出血而亡。
血液会自动凝结伤口,让一时升起的厌世勇气吞没。
很巧的是我从来不缺这种勇气,孤注一掷般不惜一切代价的打法也让所有人感到荒谬,包括我。
大晚上,哥哥要睡觉,也管不着我。
当他在梦中惊醒,我早就收够了足够的灯油。
“我还不会死,至少在找回全部记忆前,不会死。不要拦着我,兄长。不然我只能对你施加一些不该施加的东西了。”
66.
长青死了。
我丝毫不意外,甚至称之为平淡的接受了。
他活不了多久,生和死交界的孩子能活多久?多活一天都是折磨。
最后一副画晃晃悠悠的被三只雕鸮投掷在赫奇帕奇的长桌边上,正砸在我的身后。
那是幅极其庞大的画,耗尽了长青最后的生气。
我不看它,因为我知道它在厚重包装下的真面目。
我的晚上有了新的事情要做。
我问洛蒂有多余的颜料吗?
她大方的借给我。
我施了一个咒,让那副未成之画缩小,最后踹进兜里面。
教授席上的先祖十分愠怒,但我不管。
我自由了不是吗?
我嗤笑着他。
看着后裔死亡,旁观一切却不制止,只是为了一段可笑的感情。
我对苏家感到不值。
他们都带着他们的折磨死了,可始作俑者却还能安坐在教师席上看着心上人用餐。
哪有那么好的事情?
可偏偏发生了。
我不满,也无益处。
我的愤怒无处安放,我仇恨和一切情感扭曲。
它们都过去了,只有你一个人体验过,你为什么还要斤斤计较?
我知道我现在在一个很危险的境地,我将被无名之火吞没,继承祖辈的怨恨成为一个怪物。
可若是连愤怒都没有,我便不再是我了。
若是说,这样子的我是疯子的话,那么在前世我杀死父亲的那刻,我便已经彻底疯了。
你瞧,仇恨和阴谋在很早很早之前就吞没我了,我只不过是不想忍了。
我忍了好多好多,最后都不想活着了,为什么你们还要来招惹我呢?
我看向我的恐惧缰绳,他也将目光投向我。
我在他眼中看到了未成的怪物。
是我。
多好笑,我最终变成了前世的他最想要的怪物。
67.
他举起了叉子,瞄准我。
想要将一只入魔的怪异击杀在襁褓中。
我等着他的判决,因为那会是我的新生。
死亡掠去这个扭曲的我,另一个我会代替这个我。
她会很听话,因为被扭曲的记忆和感情都被抹去,就像是他在十岁那年让徐家人弄死我一样。
前世一次,六岁一次,十岁一次,三年级一次,我的死亡次数真是让我自己都觉得有些过于丰富多彩了。
第一次死亡把自己与生俱来的笔抵押了,六岁那年抵掉了外祖母的命,十岁那次抵掉了自己的守护灵,三年级那次抵掉了自己的未来。
我现在还有什么可以作为抵押的东西吗?
有的,这个被人专门饲养的扭曲灵魂。
这样子的话,我便不用痛苦了。
不用每天晚上都做噩梦,发现自己又回到那个空荡荡的大厅,发觉所有的人都在离我而去。他们或多或少有着自己的目标奔向死亡,唯一相同的是他们都是为了保全我这个只会忍耐的蠢货。
我到底遗失了多少的心线呢?
我已经数不清了。
他们曾经密密麻麻把我困成一个茧,后来那些丝一点点剥离,只剩下我这个未成之物。
好空荡,他们都不见了。
我手中的东西全部都被别人抢走了。
我明明什么也没有做,就被人拿走了全部。
为什么?是因为我杀了我的至亲?
为什么?是因为我害死我的友人?
为什么?是因为我漠视我的下属?
他们死了!他们都死了!你这个蠢货啊!为什么偏偏是你这个蠢货活下来!
68.
我回到了宿舍里面,面无表情的坐在椅子上。
他终究是蔑视我这个失败品。
“你太弱了。”
我摸上我颈部的皮肤,拽住了新得的颈带。
我失去了所有的力量,或者说只剩下了掩盖自己疯狂的面具。
“狗果然只能是狗啊。”
我沙哑的说道。
他不准我死,至少不准我死的太早。
我扯起一个僵硬的笑容,滑稽的像是一个表演的皮影人。
所谓死也好,生也好,原来权力永远不在我的手里。
69.
从开始之后到结束之前,我都没有所谓自由一物。
不过只是一只可怜的金丝雀罢了。
长青相当于小蕤的另一个支柱,他们之间的关系比至于谢缘和陆维。一旦一个掉入死亡,另一个就会爆发精神应激。
小蕤想死,但是她不能亲自动手。
谢缘和她的兄长会阻止她,可是记忆的恢复带来的精神重压又让她痛苦万分。
从一开始到现在,她都不过是连选择死亡权力都没有的金丝雀罢了。(这就是鹰院和獾院的区别)
陆维知道她的痛苦,并且感同身受,但她无法伸出援手。
责任这个东西对于她们来说都是很恐怖的枷锁。
下章预告:
“要成为神明吗?以被遗忘作为代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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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2章 鸟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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