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6.
清晨回去。
发现有人已经在城堡外面等候了。
陆维半倚着打游戏的谢缘，仿佛早就料到这一件事情。
她看了我一眼，笑着说：“真慢啊，雎雎。怎么现在才如梦初醒？”
谢缘抬起头，看了我一眼，而后收回视线，不再看我。
在祂们身旁的各色毛绒圆球从阴影里面跳出来，滚到我身边。
“让你的小羊羔一块出来吧，他们是看不到的。”谢缘说。
我沉默片刻，小羊羔们从影子里面蜂拥而出，和那些绒球滚做一团。
“它们可以作为你的信使，你以后可以不用猫头鹰了。”
“嗯，缘姐姐和维姐姐你们是怎么进来的？”我问。
陆维被我的话逗笑了，抬起手（我弯着腰，毕竟18岁的陆维爸爸有点矮）：“亲爱的，它们是浓重的负情绪，但我们是引起那些的源头，它们应该惧怕我们，而不是我们被它们驱赶。”
“味道还不错，就是有点苦。”谢缘豁出一点空余评价道。
因为我们都是用江南口语说话，在沃雷小姐眼中则是我和她们说了一段话之后忽然放松，然后像是一个小孩子开始向她们撒娇。
207.
据后来的沃雷女士说，那是她听过的声音最软糯的撒娇，着实让她十分嫉妒。
嗯……好吧……可能的确有点……
毕竟我向我爸妈撒娇的时候，也是这样的。
要是沃雷女士真的觉得有些在意的话，我也不是不可以。
但我希望是在我们孩子不在家的情况下，不然我还真的有点不太好意思。
208.
她们走在前边，我和沃雷小姐走在后面。
清晨，总是人少的。
毕竟六点半，能出来的也只是起来早练的中国老师及学生。
他们看了我一眼之后，收回视线，只当是没看见我们。
叶家在中国修行界里面算是一个不能提的禁忌。
不仅仅是因为禁忌的血脉，同样还有被误杀的山君先祖。
那山君先祖护佑人族百年，却被人族送上了断头台。自那以后，山灵不现人界，也不再庇护人类。
祂们说：“既然你们说世界由人主导，那么好坏我们便全交与你们了。”
于是世间大劫，饥荒灾祸并存，死了好多好多的人，又经历黄河改道，鬼魅魍魉横行。中国的修行界才想起来，原先那些东西是这片土地们选出来的君主在保护他们，现在君主们和大地们觉得他们已经足以保护这片土地了，于是负重前行的路，只能由人来走。
你眼中的岁月静好，不过是他人的负重前行。
至旧时代结束，修行界才伤亡缓和不少，勉强让山间的君主们在妖管协会挂个号，当是有这个存在。
其余什么也不知道，拉祂们干活也是虚谈。毕竟祂们根本就不需要人，而是人需要祂们。
其实山灵里面也有怨的，比如长安那一块的山君是只虎。
祂说：在人类还没兴起的时候，祂那边可富饶了，结果人类一兴起，祂那边树木砍了个干净，变成了寸草难生的黄土坡。
虎君活了五千年了，硬生生受了几百年的秃头委屈。如果不是有人在祂那边植树造林，祂恐怕第一时间就要把那些砍祂树木的缺德皇帝们的陵墓全部刨出来，让那些狗东西见见千年之后的阳光。
还有黄河的河伯，祂说以前，祂那条河算不上清澈见底，也不至于现在泥沙泛滥。
说什么黄河大水，河神发怒，要给河神沉几个漂亮小娘子进去才可以。
祂表示人类都说的什么屁话。但凡上游少砍点树，做点环保工作，祂也不至于神在河中躺，泥沙上游来。泥沙一堆积，上面的水可不就要溢出来么，溢出来就要发水灾这不是常识吗？什么锅都往河神头上扔，要不是看在有人给祂送吃的的份上，祂早就把这烂摊子甩手不干了。
还有什么河神娶妻，就更TM胡扯了。
祂喜欢的可是有鳞有甲的同族雌性，谁会像是人类一样什么都敢拉上床。
再者娶个就活几十年的老婆这不给自己添堵吗？没过多久，老婆死了，孩子没着落，自己变二婚，找个能搭伙的雌性山灵都不好找。
一千年前雌性山灵那是稀缺资源，一千年以后，雌性山灵也是稀缺资源。从来只有雌性挑雄性，赶着上，人家都不要。哪里像是人类，有人要都挑三拣四，没事找事干。
总而言之，祂们对不干人事的人类怨念很多。
村通网之后，一大堆的澄清谣言贴和抱怨帖子层出不穷，看得相关工作人员直抹汗，连夜加班加点。
之后扯到叶家这边，事情有些大条了，于是就全部封了口。
209.
我家这边也算是半个三不管地带。
偶尔有倒霉蛋来这边，办公室坐下来第一件事就写帖子上门拜访，交谈相关事宜。
叶家家长也表示支持现代化社会主义改造，让这片土地上的人过的更好。
谁让这片地上的人几乎都是同一个先祖，全是沾亲连襟的亲眷。一笔写不出两个叶，大伙都是血脉相连。
没沾点叶家关系的在这片地上活不久。
这倒不是叶家霸道，而是魍魉太多，能压得住魍魉的也就只有叶苏谢三家。谢家不好攀关系，而且身上的先祖护佑一眼就能认出来。苏家就那么零星几个人，且和魍魉走的近，魍魉都能认出来。也就只有叶家，繁衍了那么久，又多子多孙。路遇见魍魉，只需说我是三伏玄德公（山灵先祖的名号）之嗣，一般都能被放过去。不能放过去的只能听天命了，毕竟这也可能是前世的孽障今世还。
想起这些东西，也只觉得有点好笑。
在成为叶家的继承人之后，叶归将那些被视为禁忌的文件都摆放在房间的书桌上。
无数我需要拿命换的消息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得到了。
徐卿臣很忌惮叶家，为了实验能够万无一失，他特意花了一点时间，解决引导我的人。
陆维，谢缘。
被我视作父母一般的人就没了气息。
我再一次失去了父母。
很难想象那时候的我的心情，即使现在回忆也是一片灰蒙蒙。
我特意忘记了这些事情，这些感情，这些足够折磨死我的东西。
太痛苦了。
210.
估摸着可能是我情绪有些失控，龙威再一次在我身旁爆开。
即使是迟钝的人类，沃雷小姐也开始炸开汗毛。
陆维停下脚步，谢缘转身把自己手里面的游戏机塞给我。
“帮我刷一会儿资源。”
她十分坦然，像是我应当如此。
可在她眼中，小孩子的确应当如此。
无论是小的时候，还是现在，她都觉得小孩子应当玩游戏机或者其他，而不是抱着什么《春秋》《四书》研习，也不是拿着开了刃的刀剑去厮杀，去保卫。
那是大人的义务，怎么能丢给小孩子呢？
“嗯。”我听话的接过去，玩起了游戏。
游戏里面的卡通小人看起来傻乎乎的，只会哈哈哈哈哈的傻笑。
居民交给她的任务，无论多刁钻，她也没有抱怨，一一完成，只是说着：“能帮到你真是太好了。”
谢缘走在前面和陆维在聊天，可我知道她的注意力完全不在聊天上，她依旧在想着游戏，游戏里面的小人。
211.
“能帮到你真是太好了。”小小孩子对她说。
212.
如果我没有猜错，陆维这次过来，大体上是为了让我回去当叶家家主的。
叶家的继承权通常伴随着死亡和血腥。
很难想象，一个家族的掌权人大多都没能活过知天命的年纪，但是家族却依旧鼎盛繁荣。
上一个家主倒在血泊，下一刻弑亲者坐在家主的位置上掌控叶家这个庞然大物。
大自然的优胜劣汰在叶家成为最高的准则。
陆维在12岁的时候就已经大权在握，现在18岁，正好在顶峰。她甚至能在顶峰一直待着，待到叶家被她耗没有的那天——因为她已经永恒。
我一边想着，一边跟着她们走到校长室。
在校长室门口，我们停下，我让沃雷小姐先去吃饭。
在劝走不安的沃雷小姐之后，陆维她看着我，笑了笑，解答了我还没有问出来的疑惑：“虽然成为家主是我原本的任务，但我并不太喜欢这样的人生。我想成为自己，而不是什么其他的东西。”
“我该退休了。”她用着十分轻快的语气和我说道，仿佛一点也不知道这对于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您……不需要我了吗……”我垂下头，恐惧立刻包围了我。
我恐怕又要被我的监护人再丢一次。
“并不是……嗯，实际上，我还是需要你帮我一下的。”陆维抚摸我的羊背：“家族的事情你全部接过去了，我就不必坐在叶家家主这个位置上”
“我”我着急想要为自己辩解并未贪图叶家的权势。
“我知道，乖孩子。”她打断我的话，“正是因为如此，我才将那些事务放心交给你。我想要自己的人生。”
我看着她。
“我想为自己而活，但并不是意味我要离开你。”她说。
213.
“真的？”
“真的，毕竟小蕤做的饭很好吃不是吗？”
“我还能帮到您吗？”
“当然。我可能还需要你替我挡一下叶家那边的绑架犯。”
“……请不要离开我。”
“哈哈，不会哦，被我驯化的小羊羔。”
214.
她坦诚的看着我，内心毫无保留。
我沉默的对我的监护人第一次使用了摄神取念，用完之后，我不知当如何面对她们。
她们有好多的愧疚。
在无数次绝望之中，她们将不堪的我视作她们的动力。
如我视她们若神明，她们视我为不愿与他人分享的宝物。
“我们也被你驯服了啊，小家伙。”谢缘玩着游戏，说着屏幕上显示的台词。
215.
“如您所想，如您所愿。”
我听到自己被她们蛊惑，低声说着当年被她们捕获，所言的交易。
被肉食动物栓上绳。
当然，最后会由沃雷小姐解开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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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3章 蛊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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