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污浊

329.

我还是挺喜欢雪的。

白茫茫一片,孕着来年的生机。

走在雪上面总有一种亲切的意味,想着把自己埋进去。

年轻气盛的时候,还拿着笔,还写着故事。每次下笔,书中重要的人要死了就给他们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看着清白,读者落寞,我觉得宁静。我着实不懂世人为什么会觉得雪日不好——它再好不过了。

这世界怎会有如此完美天气,一片白掩了一切肮脏的东西,叫他们在冬天凝固,等着春天被新生命回收,重新回转。

当然,我现在也依旧喜欢着雪。

谁叫我是寒带龙,唯独在这片雪里面才是最舒服自在的。

330.

大抵是我那股子没怎么见过雪的样子让沃雷小姐觉得十分丢脸,所以她拉住我的手说:“快点回去,不准在这里多待。”

我听话的被她拉着。

她摘了手套,手是暖的,估计刚在火炉烤过。

沃雷小姐从来不会轻易摘下手套,即使在家,她也依旧穿戴整齐,随时准备出席一场宴会。

即使如此准备妥当,她在学校里面也会遭遇出人意料的意外。

不过那些意外大多都是我和我朋友们给她带来的,所以她不满艾薇和丹尼尔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尤其是“平庸”的赫奇帕奇居然像是格兰芬多一样给自己找麻烦。

当然,她心中最大的愤怒应该是我奋不顾身的投身于麻烦精们的麻烦。

叶家人也不懂为什么,但他们知道那或许是我疯狂的开关,开启也十分简单。

他们不敢碰,他们在恐惧我。

在我的朋友在的时候,我的笑容没有那么危险,当我朋友离开,他们确信自己看到噩梦露出固定的笑容,每一分的起伏都符合微笑的笑容,可看着却像是被画手凝固的油画。

油画会动吗?

并不会。

我的微笑会动吗?

并不会。

即使披着人皮再怎么好,不会笑就是不会笑。强行模拟,只会让人感到恐惧,甚至造成恐怖谷效应。

这边是我还没有决定将沃雷小姐人生彻底收入自己手中的原因。

我还有很多很多隐瞒的事情,现在无法吐露,甚至连真实的自我都不敢露出一隅。

作为妖怪的自己,作为山君的自己,作为神之子的自己,作为怪异的自己……太多太多了。

“和我一块逃亡吧。”

我无法说出。

331.

“遵从自己的想法,询问长辈的经验就好了。你的母亲会给你最好的建议。”这是陆维的给出的解决方案。

她总是如此了解我,就像是能看透我这个人一样。

但我知道她并没有摄神取念,也没有什么读心的能力,她只不过按照往常的相处得出我这个人所做的能力。

我总觉得她是这个世界上看得最透彻的人,她似乎什么都是早就知道,但她总是装作糊涂,什么也不懂。

人活得太透彻了不是件好事。

太透彻了,融不进这个世界。

可怜又可悯,高高在上的被隔绝,喜怒哀乐都没有了意义。

我很庆幸我没有她那么通透,至少还能在沃雷小姐面前装个糊涂。

牵着对方的手,整条龙都起了热意。这条覆雪小路不长,可我却想走一辈子。

一辈子,被一个人牵着走到最后。

母亲当年被父亲牵着的时候,恐怕也是同我一样的想法。

走在边上的人那么有安全感,仿佛在一块便无需想未来,未来不需要担心,对方会和你一块。

喜欢,欢喜。

我凑近沃雷小姐,并不满足于牵手,抱住她的胳膊。心跳的飞快,对方也没有斥止我的动作,放任我的任性。

这便是恋爱吧,两个人都变得不像是自己,傻乎乎的腻在一块。

尾巴想要缠着沃雷小姐,羽翼想要拥住沃雷小姐,想要把她藏起来,仅自己一人注视。

一股子恶劣的想法从脑海里面冒出来,开始盘旋。

最后它们都被猎杀在脑海中无法实现。

332.

狼人的首领给我写了一封信。

我站在夜幕中,从猫头鹰的爪子中接过那封简短的信。

禁林中所遇到的红兜帽最后屈服于巫师们制造的生存压力,将狼人的希望投入伸出援手的药剂师上。

我喝下一口温热的液体,并不着急拆开这封信。因为对于我来说,这封试探的信并没有什么拆开的价值。禁林的商人已经把他手头上的狼毒药剂制作者是药剂师的消息卖了出去,对方写信给我也不过是迟早的事情。

我对于狼人们并不反感,大概是一年级在禁林鬼混的时候,红兜帽曾经为我指引过方向。所以在遇到狼人的时候,有理智的我会让他们晕眩直黎明,而不是一个阿瓦达索命。

这也是我会救助爱莎的原因。

因为狼人并没有那么看起来无可救药。

他们看起来就像是患有艾滋病毒的病人,大家都厌恶他们,并且排挤他们(当然这也因为他们有着很大的破坏力有关)。

我从来不觉得狼人是个很糟的存在,因为更加遭的东西我都已经见过了。

他们至少还有人性。

兽性并不主导疯狂,人性才是。

所以多么可悲,如果彻底被剥夺走人性才是最好的选择,那么他们牢牢坚持的那又是什么呢?就像是爱莎,为兽的她可比为人的她幸运多了。

我并不会治愈他们,我手中的只有让他们彻底异化成怪物的钥匙。

怪异药水是个解脱,但我想红兜帽并不会喜欢这个选择,所以他的首领也不会选择这个,他们只是想要向我索取合作,希望我能成为他们的救星,给他们能让他们维持理智的狼毒药剂。

“狼毒药剂是个很不错的选择,但我为什么要选择给你们优惠呢?”

既然他们能选择伏地魔,那么臣服于我也是可能的。

同普通人接触,狼人会是最为不稳定的因素,因为他们有太多的仇恨了,巫师们必须得解决这个来自他们内部的问题。

我不会替巫师们解决他们的仇恨,至少在狼人他们臣服之前。

333.

但不得不说,我不比他们高尚。

因为我也是一个半吊子,黑山羊的血液在我血管里面流淌,坟墓的味道同安息香混合,变成了类似于桂花的香气。

并不是月桂,而是桂树。

在某种意义上,叶家来自欧洲的血统早就被融进他们祖辈生存的地界。

我划开我的手腕,血液殷红中带着微末的金光。龙蛊已经彻底成熟,我已经可以被当成蜡烛点燃了。

耳中的呓语开始频繁,许许多多的家伙在我的耳边吟诵着赞美钟山的诗歌。

他们需要太阳。

但我并不纯粹。

因为真正的钟山,血应该是暗色的金,而不是红混了细碎的金。金是龙的,红是重明鸟和黑山羊的———一个混了邪魔歪道的杂种!

我将那封信放在桌上,猫头鹰站在我的肩膀上,它听着我的叹息:“我与他们有什么区别呢?他们是狼,而我是不可名状的羊。”

火焰吃掉那封信,窗户大开,风夹着雪从外面强势闯入。我想要压榨出他们的更多利益,可同理心告诉我,我不能那么做。

“看看,他们和你多像。”我倚着暗影对自己说,“都隐藏在人群中,都是怪物,都无药可救,都被这个世界所厌恶。”

他们至少只有月圆的那一夜疯狂,而我却每日都在疯狂之中。

我什么时候才能控制不住自己,化为野兽?

羊角从额头上冒出,穿破皮肤,穿破理智。眼睛变作方瞳,头疼欲裂,一切天旋地转。

杀死自己才是最好的。

月亮高悬,月光成了我不能碰触的毒药。今天是满月,是Satyrs最喜欢的夜晚,是狼人最恐惧的夜晚,也是我最厌恶的夜晚。

“我们被这个世界遗弃了,因为我们都过于格格不入。”

我嗤笑着我的中二念头,又觉得这点中二很有道理。之前还觉得陆维挺可怜兮兮,现在可怜兮兮的家伙反而成了我自己。我看到自己额上不由自主冒出的角,再看见自身已经被融成一滩烂泥的血肉,再透过镜子看见自己一只瞎一只半瞎的眼睛。

多恶心,比狼人还要可悲。

334.

因为自身的心情极其不美妙,所以我抓了一只暗影在手中揉/捏,先把它捏成一只奇奇怪怪的小羊,又把它抟成表面凹凸不平的小球。

没被折腾过的暗影看过我的行为都觉得我有病。

我也觉得没趣,就把那团暗影丢进它的伙伴里面。那团暗影蠕动了一会儿,变回自己原来是样子,开始在阴影里面做随波逐流的海带叶。

下半身的血肉重新被塑形,变成了四只羊蹄。这会儿是不可名状的血统站上风,尾巴被塑形成羊尾巴,腹部甚至还藏了几根长着眼睛的带刺触/手,如果把它们挥舞出来,和我近战的倒霉蛋会被刺成马蜂窝。当然看起无害的羊尾巴其实也并不像它表面上那么可爱:如果把它彻底伸展,你能看到一根长达十五米长满骨刺的骨质毒尾鞭。被它抽起来的痛苦会让你觉得为什么自己不是死于被那几根带刺触/手勒紧,然后被羊蹄子踩踏致死。

很有黑山羊幼崽的风格,甚至还有变态魔免,我想不会有人(或者巫师)想要和在这个形态下的我打架,那会是一场充满折磨和痛苦的猎杀。

神话生物不管是龙还是黑山羊幼崽也好,都是人类无法想象的未知存在。

变成这样子的东西的我,每日都在恐惧自己,看起来过于懦弱了。

335.

房间门外传来脚步声,是沃雷小姐。

我祈祷着她只是路过,可她的脚步在我的门口停顿。

我听到有人敲门。

336.

可我不敢开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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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5章 污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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