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6.
下课了，我很快就感知到有人正在往这间寝室走，我给她开了门。
不出意外，是卡珊。
她拎着打包的五个鸡肉馅饼，顺带着还有一份韦格比为我准备的十五寸大蛋糕。
自从知道我是异种之后，韦格比立刻便意识到我之前那些饭量绝对会把自己饿死，于是在平常的餐点中，我是赫奇帕奇中最夺人眼球的那一个：堆积如山的食物在我的餐盘上显现，肉与面包被整整齐齐摞好，中间夹带高糖的水果，大量的粘稠蜂蜜被倾倒在上面，只为了增加足够多的糖分。
我面无表情，周边的赫奇帕奇看着我十分迅速的拆卸这这堆“违章建筑”，吃下这十个人都不一定能吃下去的量。
即使投喂了那么多，韦格比依旧十分担心我的身体状况，尤其是他在庞弗雷夫人那边得到了我的身体并不是很好的消息。
我不太确定为什么他会那么关心我，但我委实不能如此心安理得的接受他的照护，为此我教了他更多更好的菜谱。
于是他返还给我更多更美味的食物。
我对于那些食物并没有胃口，尤其是它们中间的肉是三分熟，甚至带了一点原始的血腥味，但无论为了我的长子，还是为了韦格比的好心，我只得耐着自己的反胃把那些东西死死塞进自己的胃袋里面。
逼迫自己进食很快就有了严重后果，我开始对食物失去兴趣，即使看到我自己喜欢的东西也是兴致寥寥，一脸厌食的模样。
就像是现在，我只能勉强露出笑容把那些东西塞进自己的胃袋里面，即使我知道那些东西是我极其需要的养分，但反胃就是反胃。
西奥对此，十分头疼，并且开始为他的雇主寻找解决方案。
兄长很快就看出来我的症状，他看起来十分忧愁，颇像是见着我未婚先孕一般。
377.
唔，在某种意义上那的确算是未婚先孕。
378.
下午上完课，兄长拦住了我。
他担忧的看着我，而我看着他。在面面相觑很久，他最后还是败下阵来。
“我可以提供那些东西的。”他说。
他没打算劝我放弃，因为他知道我打定主意的决定至今为止还没有人能够劝回来。
黑龙死犟，总是要撞了南墙，才知道回头。
“没关系的，兄长。我可以单独完成。”
兄长的身体其实也并不好，他本身就死过一次，从阴间爬回来之后，身体可经不起那样子的放折磨，他看起来比我健康的原因是他导师给他吃了一堆的丹药。
当然他的导师把他当论文看待，毕竟怎么说也是珍惜保护动物，多写点生活习惯还能骗点国家经费接着混。
当然国家可一点也不在于这点经费的骗取，因为兄长的褪鳞和每月剪下来的鬃毛已经完成超额的利润。
如果不是因为龙的繁育过于困难，上头的人都想着怎么大规模扩大亚龙种群了。
当然，道士们也思考过我身上的素材，不过鉴于我的身体状况比较不稳定，他们也委实不敢强来。难得百年不产一只崽的亚龙种群里面增加了两只幼崽，如果夭折了一只，恐怕即便是看在经济效益上，他们恐怕都要被革职查办，全体坐大牢。
“非法猎捕、杀害国家重点保护的珍贵、濒危野生动物的，或者非法收购、运输、出售国家重点保护的珍贵、濒危野生动物及其制品的，处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并处罚金；情节严重的，处五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罚金；情节特别严重的，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并处罚金或者没收财产。*”
这个是普通保护动物，珍稀妖兽稍微严重一点，也就三十年起步吧。
我和兄长被归类为国家特级重点保护经济珍兽，折一个，无期徒刑起步。
先生他被判无期，所以这辈子大概只能在牢里面唱铁窗泪了。
379.
顺带着一提，先祖也被归类为这一类。
所以在先生进大牢之后，有专门的狐妖小姐姐上门询问先祖是否打算寻找第二春。她拍着自己的波涛汹涌对先祖保障：虽然找不到像前蓬莱院长那么有气质好看的，但次一点的优秀俊才国家都可以包分配给他，无论男的还是女的，只要未婚并且能被先祖看上，政府绝对会做好对方思想工作。
先祖笑着拒绝了对方的好意，说这辈子没想法了。
情和爱早在他再次醒来的那刻就死了，他的恋慕已经成了一个虚幻的影子，又何苦再去尝那如梦似幻的泡影。
我从家书中得知此事，觉得苦，替对方不值。
可自己一代进去，把先生换成沃雷小姐，我恐怕也会自己独自咽下苦果。
这一辈子，舍己只一次就好了，再来一次奋不顾身太痛。
先祖已经放下，又何苦再劝他陷红尘呢？
380.
吃着蛋糕，想着往事，咽下一口蜡。
沃雷小姐坐在我边上看着我吃。
“不喜欢吃可以不吃。”她说。
“没什么……我只是有点……”我举起叉子，插向蛋糕。
“有点反胃是吗？”她抓住我的手。
“我只是有点被腻到了，我可以接着”
“我说过，不喜欢吃可以不吃。”她抓住我的手打断我的话，“你不该强迫自己。”
我垂头，放下叉子，不看她。
“我已经习惯了。”
无论是什么东西，我都习惯了。
381.
我似乎又弄坏了事情。
我坐在餐桌上，边上坐着温若。温若吃着她的那份食物，而我坐在原地，并没有拿起餐具对面前的食物敞开胃口。
坐了几分钟，周边的赫奇帕奇们也发觉了不对劲，他们开始问我发生了什么。
我摇摇头，只说是东西太多吃不下。
“食物不能浪费，但不想吃也绝对不能逼自己吃。”温若淡定的从我这边虎口夺食，取走一部分三分熟的牛排，“吃腻了，你可以和别人说的，总是逼着自己吃那些东西，你也真的是很喜欢给自己找折磨。”
她淡定的端走那些东西，就像是从自助餐厅上的桌子取走自己想吃的。
于是关系和我很好的赫奇帕奇们看了一眼堆在我面前的食物，咬了咬牙，伸出自己的叉子，尽自己可能的取走那些看起来很多的食物。
艾薇一边吃一边安慰着我，对我说可以完全不用勉强自己。
我笑了笑，应了一声，开始重复且机械的进食。
382.
斯卡曼德女士为我带来一个好消息，当然也带来一个喜欢冒险的临时教授。
“神奇动物保护课的实习在禁林开展。”
一见面，她的心思就完全暴露在我面前。
以及
“听海格说你是一条龙？”
斯卡曼德女士将我拉进小树林问道。
我看着斯卡曼德女士，一句话也不说。
她也觉得自己可能有点冒犯，改了话题：“纽特他说他有点事情，得迟一点到达霍格沃茨，也希望你能稍微容忍一下这位……呃，比较冒失的先生。”
383.
容忍，我当然容忍。
若是不容忍，恐怕霍格沃茨早在这位先生来之前就被我拆了好几次了。
384.
我在坐在树的枝干上，冷漠的注视着学生们和教授们在树林里面移动。
他们太吵，我不乐意和他们待一块儿，尤其是我还在树林里面，这片可以供我短时间休息的山林里面。
一只蝎尾兽幼崽在我的身旁敲击着自己的钳，警告着周边的八眼蜘蛛长点眼睛别来打搅我，不然他们蝎尾兽拆迁队很快就拆掉附近的所有蜘蛛巢，一根丝都不给蜘蛛留下。
我察觉到自己的喜怒无常：一时喜欢人类，一会儿又开始厌恶他们。
当那些平时和我一块生活的孩子们入侵这片山林，我的杀心便开始蠢蠢欲动———即使在不久之前我曾带他们平安离开这片危险领域。
我感到我基因里面的暴虐野性开始舒展开它的枝条，像是毒触手一般张牙舞爪，试图捕获所有敢于靠近的家伙。
自从死亡……不，自从先生这个重压从我身上撤离之后，有些东西似乎便开始失效了。
先生给我的封印，外祖母给我的封印，它们是我理智的保险栓，全部失效。我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从身体内部被剥离，血管中的熔岩随着那个东西一块涌了上来。
我忍住自己想要呕吐的想法，驱使这纸人带他们越走越远。人群中的我已经被我用纸人替代，又加之有蜃珠的蜃气兼魔杖的掩护，谁也看不出那是我的纸人。
山林里面是我的主场，做这鱼目混珠的事情，即使是中国来的老师们都不能发现我，更何况这西方一点也不知精怪底细的巫师。我喜欢山林，喜欢和人漫步在树木之间，但并不喜欢和人群在山林里面吵吵闹闹转悠。在实习课的这段时间中，我完全可以将那些人托付给不会被情感连累的纸人，而自己高坐在枝头上，借助蜃珠的力量隐去身形。
儿时朋友送的礼物总算是发挥了它应有的作用，作为一只蜃为我准备的礼物，它能散发那只蜃的蜃气，将我彻底隐藏起来。
山林安静啊，没了人也没了动静。
唯独这个时候，我才能放松下来，将自己的儿子带出来见见世面。
小家伙从圆球变成长条，缠着腰仍觉不足，非要把尾巴勾到我的尾巴上面，缠作一块才肯罢休。
我伸出手，捞起缠在我身上的他，像是软糖做的小龙傻乎乎的看着我，他偏了一下头，看着我面无表情的举着他。随后咧嘴笑，以为是我在和他玩，故而暗金色的尾巴尖晃啊晃去碰银白色的尾巴尖。
我低头高举他，用自己的龙角蹭了蹭他的小龙角：“吾儿驽钝，只望你这辈子不要成材，也不知情感为何物。”
做一只单纯的龙活着就好，不必和他那倒霉催的娘吃遍世间的生离死别苦。
385.
“你看，这世间活着多苦啊。”
*：出自《刑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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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4章 生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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