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她这样永远一副温温和和的样子,我突然萌生了一个念头,“埃莱娜,”我冷不防地问道,“你喜欢汤姆是吗?”
埃莱娜喝汤的勺子落在镶着花边的瓷碗里,泛起了一小片的水花。
她用手帕捂住嘴轻咳了一声。而后环顾了四周,餐桌很大,坐的得离她有一点远的菲尔德太太在一边喝着咖啡一边看报纸,并没有注意到她女儿的异常。埃莱娜稍稍松了一口气。她压低了声音对我说道,“你在胡说什么,安娜。我不明白你是什么意思。”
“就是那个意思呀,埃莱娜。”我朝她眨眨眼睛,“你亲过他了……”我点点唇角,“就是这个位置……”
埃莱娜的脸上闪过惊慌失措,她修长的手指握紧了叉子,“你是怎么知道的,安娜。”
我转了一圈眼珠子,飞快地说道,“上次我去马廐的时候,汤姆告诉我的,那天我还摔下了马背呢。”
“……汤姆告诉你的?”埃莱娜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我猜想她的内心一定受到了很大的冲击。她也许想尽力去隐瞒这个事实,可是良好的家教又无法让她完整地编出一个谎言。
这个时候菲尔德太太放下了手中的咖啡,“亲爱的,你怎么不多吃一点呢,早餐不合你的胃口吗?”
埃莱娜脸上堆起一个勉强的笑容,“不,妈妈,早餐很合我的胃口,可是我已经吃饱了。现在我想回房间休息一下……”
菲尔德太太点点头,“你的脸色不太好,埃莱娜,如果哪里不舒服一定要及时告知我们,不要让我们担心,亲爱的。”
对于以往菲尔德太太这样的话,埃莱娜一定会十分有礼貌地行个礼再离开,或者是让她亲吻她的额头。而现在埃莱娜有些魂不守舍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脚步急促地走上楼梯。
“你和她说了什么,娜娜?”菲尔德太太面色不善地盯着我。好像我是一个制造麻烦的捣蛋鬼。
我拿过餐巾揩了嘴,起身对她笑了笑,“我也吃饱了,菲尔德太太,您慢用。”
当天晚上,我的房间门被人敲响。我以为是去而复返的女仆。没有想到是穿着睡袍的埃莱娜。
“有打扰到你休息吗,安娜。”她站在门口不肯进来,“我可以进来吗?”
直到我点了点头,她才松了一口气。穿着拖鞋走了进来。
埃莱娜从来没有在私下里找过我,我们的见面和交流局限于三餐以及授课时间。
“有什么事吗。”我拍了拍被我揉皱了的床单,示意她可以坐下。埃莱娜也许还只是第一次做出别有用意的靠近乎的事,她显得有一点紧张,她的双手放在身后,似乎藏着什么东西。“……我有一个礼物要送给你,安娜。”她对我笑了笑。
这可真是不得了的事。今天并非是圣诞节也不是我的生日。埃莱娜居然主动要送我礼物。
她从身后拿出一个小盒子打开,迅速地递在我面前,“安娜,这是上次爸爸从捷克带来的东西,据说是曾经某个大公的收藏品,在战争时不得已流落到了别处。”
一枚很漂亮的骑士胸针,中间是一个银铜色的纽扣样式的环片,两边是紫蓝色的扣带,有层层叠叠的米色和紫红色的丝绸带交错再环片下。
我自然是对它有印象的。那是一次男人出了一趟远门回来的时候,他给我和埃莱娜带来了一些小礼物。彼时埃莱娜坐在漆红色的木椅子上,一只手放在大腿上,一手捧着一本法语书,她侧头微微一笑,柔柔地开口,“让安娜先挑吧。”
我懒懒地坐着没有动。
男人将烟斗搁在桌上,笑着说,“埃莱娜你在看什么?”
“是法语的少女和狮子的故事,爸爸。”
男人自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他转移了话题,“我以为你会喜欢我带来的礼物,埃莱娜,但是你似乎不感兴趣。”
埃莱娜柔柔地一笑,没有回答。
“我亲爱的埃莱娜,你到底想要什么呢?”
男人双手叠交在胸前,似乎在拿他的女儿没有办法,但他又表现出很沉溺于这样惬意对话中的样子。
“‘亲爱的爸爸,给我带一枝玫瑰花来吧。 ”埃莱娜神秘地一笑。
男人诧异地说道,“什么?”
埃莱娜捂着嘴,说道,“爸爸,我只是在阅读书中的内容。这是一个少女和狮子的故事。寒冬的森林里没有一只玫瑰,父亲为了完成女儿的愿望,与森林中唯一拥有玫瑰的狮子做了交易,并顺利带回了玫瑰,可是他却因此要把女儿嫁给狮子。”
“我是不会把心爱的女儿嫁给一头狮子的。”男人说道。
埃莱娜微笑道,“我也绝不会央求你在寒冬给我带一只玫瑰的,爸爸。”
男人自然是舍不得将他的女儿与野玫
瑰相配,他给了她最富有故事性的东西,一枚流浪了很多个国家的骑士胸针。
“谢谢,埃莱娜。”想到这里,我装作很感兴趣地收下了它。
埃莱娜看到我收下了它,她紧绷的肩膀松懈了下来,“我很高兴你喜欢它。”
我点点头,并等待她的下文。果然,埃莱娜轻轻咬了一下嘴唇,说道,“另外,我有一件事想拜托你……”
我没有接话,她看了我一眼,继续说道,“我和汤姆那天发生的事,请不要告诉别人。”
“你和汤姆发生了什么事?”我扯起嘴角问道。
埃莱娜红了脸,“……你明明知道的,安娜。”她揪紧了她的睡裙,“我不知道汤姆和你说了多少,但是那天我从树上掉下来,是汤姆刚好路过救下了我,我很感激他,所以……”
“……我不会告诉别人的。”听着她仍旧坚持着的“谎言”,我飞快地说道。
我不会说的。因为没有人会相信它。
埃莱娜脸上带着喜悦的神情,她感激地看着我,“谢谢你。”她的声音是那么地平静和温柔,或许我的回答在她的意料之中。
她用胸针来换取我的承诺,不过是考虑到我那敏感的自尊。
“不用谢,埃莱娜。”我也对她报以微笑,“我们是亲姐妹,应该需要互相理解。”
埃莱娜走后,我躺在床上睁大眼睛。后脑勺还在隐隐作痛。
我侧过头,埃莱娜给我的胸针被我随手扔在一个角落里待着,光滑的铜片面反射着金属光亮。窗外下起了雪,漱漱地落在窗台上。像是从树上掉落下的细碎的花瓣。房间里的壁炉里的火烧的很旺盛,那从四面八方聚集而来的寒冷一点点地被毫不留情地吞噬。
这是我来到这里的第一个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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