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一夕间女贞路4号发生了许多变化。
莱蒙家的约克夏犬通过围墙底边的小洞偷偷潜入数次，以至于主人精心护理的毛发沾上许多黑泥。但它再也没见到那条黑色的大犬，它失望极了。
比起狗，女真路其他住户对伊万斯家的关注只维持了很不久。
据说那天那个名叫哈利·波特的男童的生日聚会草草收场。莱蒙先生坚持认为是因为那小家伙撞破了他姨妈的幽会。
“从她走路的姿势看我就知道她是想引诱那位先生进去，哈哈。”莱蒙先生抽着烟，在另一位邻居举办的酒会上以此事作为谈资。
“别这么说。”边上的男人向杯中添了点酒，晃了晃，“你说的是哪种‘进去’？”
继而心照不宣的笑声充斥在吧台暧昧的灯光下。
这时候莱蒙夫人走过来斥责她先生饮了太多的酒，顺便插入话题，表示那位库兰先生看起来确实不错。此话引得莱蒙先生生气地捏了一下她的屁股。
“他要是真不错也不至于冲一个小孩发脾气，你还记得地上的碎玻璃吗”
“你怎么知道那一定是他扔的？”莱蒙夫人没有避开那只手，反而借势坐到了他的大腿上，“我看伊万斯小姐才有问题吧。”
伊万斯怎么了？边上的人追问。这便是他们对女贞路4号女主人兴趣最高的时候。
“伊万斯辞掉了怀特夫人。我看到小哈利抱着怀特夫人哭呢。”
“怀特？那个老女人？我都记不清她长什么模样。要知道我的眼睛可只用来看美人。”莱蒙先生折服于自己的幽默，并等待妻子的回应。不过莱蒙夫人关注的却是像请个怀特那样的保姆需要花多少钱。
“说不定是她犯了什么错。”边上的男人说，“那种家里一个男人都没有的老女人做出什么都不会让人感到奇怪。”
“不知道，但她很快就被赶出来了。就在那个生日派对后两天。”莱蒙夫人的表情像是在进行非常困难的运算。
过了一阵后她松开眉头，说：“伊万斯疑神疑鬼的。”
“别这样，佩妮。你想太多了。”怀特夫人站在台阶下说。佩妮则站在门坎上，比她高了三个台阶。“我说了，我非常正常。我绝不可能是什么奇怪的人。”
然而佩妮只是紧闭着嘴唇望着她。佩妮的眼圈有些发青，衬得棕色的眼睛更加暗淡。
“能不让怀特奶奶走吗？”哈利挤进门框与佩妮裙摆的缝隙，他想拉怀特夫人上来，可能做的只有抱住佩妮的腿。他不敢忤逆她。
他的出现立刻软化了佩妮，她轻声对他说这都是为了他好。
怀特夫人观察着这一幕。她猜想一定是之前那个诡异的男人令佩妮变得如此不对劲，但她也相信佩妮还没有完全失去理智。“佩妮，我们单独聊聊。”她说。
佩妮犹豫了会，还是向前迈出了一步。她把哈利关进了屋里。
“你应该知道你现在不对劲。”怀特夫人拉起了佩妮的手。
佩妮当然知道她不对劲，她觉得自己的人生正在走向失序。于是她不得不用尽全力使自己回到一个安全又正确的轨道。
“我不会做任何伤害哈利的事，也不会欺骗你。我和那些男人不一样。他们希望从你这里获取什么，甚至进行掠夺。但我不会，我只是喜欢孩子。你不能这样怀疑我，这令我很受伤。”
佩妮想说些什么，又不知该如何表达。
她清楚知晓应该让什么东西离开她和哈利的生活，但那些东西在她的潜意识里被封存。所以她很难确定自我防卫的边界。
这是个悖论。她想逃离的正是她不敢承认的，因此她摸索不到逃跑的正确道路。
见她不说话，怀特太太又激动地说：“别这样好吗，佩妮。我真的很喜欢哈利。况且辞退了我，又有谁能在你工作的时候照顾哈利呢？”
确实，佩妮的时间有限，无法时刻照看哈利。
但她想她可以克服。
于是乎哈利又获得了和姨妈一同去幼儿园的机会。
只是当曾经想要的机会再次出现时，他却没有想象中那么快乐。他不清楚为什么，他找回了佩妮姨妈，却失去了小黑与怀特太太。
班上调皮的男生在路上遇见他的时候不敢说他是没人要的孩子了，他们害怕佩妮踩得很重的鞋跟。取而代之的是他们会在午休期间说他的姨妈被抛弃了。
才没有，哈利想。是佩妮姨妈赶走了所有人。
但那些孩子还在喋喋不休地重复他们从大人那里学来的话，即使他们根本不懂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哈利很生气。他们不能这样说佩妮姨妈！
哈利因为他们对姨妈的诋毁而愤怒，同时又替自己觉得委屈。为什么对那些面向佩妮姨妈的闲话砸向的是他？就因为他没有找到自己的爸爸妈妈吗？这不公平。
但造成这一切不公平的人是谁？是佩妮姨妈。
是她不告诉他爸爸妈妈的事，是她赶走了可能知道那些事的人。她擅自丢掉了他的保护伞，然后擅作主张站在了他面前，而她什么都挡不住。
哈利坐在游戏室中间的小板凳上，这些情绪在他身体里肆意流淌。同时乱窜的还有古怪的东西，一种神奇的能量不断冲击着他。
他打算站起来，跑出去，也许吹吹风就会好起来。然而他只是下意识地发力，面前的男孩就被撞翻在地。
孩童的尖叫与哭泣充斥着本就不大的游戏室。
哈利还是觉得不舒服，那些奇怪的东西让他的胸口很闷。但老师和其他孩子们都跑向了马克，那个比他高了一个头的胖男孩。那男孩正躺在地上说哈利·波特是个怪胎。
佩妮被叫去了幼儿园，那时她正在工作。
马克的母亲咄咄逼人地指责着幼儿园、学校、佩妮和哈利。马克站在母亲的身后，他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他的块头可真大。
老师调停说是孩子间的打闹，马克则说哈利重重趁他不备打了他一拳。
趴在窗口的另一个孩子大喊：“不！老师，哈利明明是用了巫术，他用巫术打了马克！”他刚才在场。
马克的神情变得十分尴尬，他并不想承认对面的呆子有什么特殊能力，更不想承认自己技不如人。于是他坚持是哈利偷袭了他。佩妮因他的坚持松了口气。
“听到了吗，伊万斯小姐，是哈利·波特偷袭了我的孩子。”马克的母亲把手搭在马克的肩膀上，形成一种保护的姿势。
佩妮没有说话，她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景。她努力在脑子里搜索小时候妈妈是如何处理这些事的。可惜她小时候从来没打过同学。
“我没有。”哈利在她身后小声说。
她应该强势一点，就像对面的女人一样。佩妮也把哈利拉到了自己身侧，然后说：“他说他没有。”
这句话激怒了马克的母亲，老师只好再次夹在他们中间。她一边劝佩妮和解，一边告诉哈利不能说谎。她说她进来的时候马克倒在了地上，哈利则毫发无伤地坐在凳子上。
哈利又说了一遍他没有，这次他的声音很大了。他抬头看着佩妮，绿色的眼睛在灯光下有些泛蓝，显得很悲伤。
佩妮可以相信他。只是她急着在下班前赶回去，她想快点结束这一切。对面的女人大声控诉自己的儿子遭受了不可磨灭的伤害，老师认定哈利动了手，外头的孩子则说哈利是个怪胎。
哦，对了，怪胎这个词引得马可夫人捂住了自己儿子的耳朵，她尖叫着怎么能让孩子听到这样恐怖的词汇。
哈利的祈求在慌乱中显得微不足道，佩妮突然萌生出一种恐怖的想法：如果真是哈利打的就好了。
如果是真的是哈利做的，那么这一切就可以结束。哈利为什么不能打人？对面讨人厌的一家，外头恶心的小孩就应该被狠狠打一顿。
所以和解也没关系。因为是哈利做的，所以他不会介意。她可以给他买很多甜甜圈，让他立刻快乐起来。
送哈利回家的路上佩妮走得很急，即使她已经来不及在下班前赶回公司。
哈利非常难受。那种奇怪的感觉还在他的身体里，但他不敢用力也不敢大喊。刚才他是多想在老师面前大喊呀！喊出马克那他的跟班们说的那些话，可是他怕发生之前那样的事。
佩妮姨妈安慰他，说没关系，马克那样的人就该被打。她还说马克的大块头肯定是遗传自他的妈妈。她像个煮熟的大土豆，头顶还冒着热气，佩妮这样评论马克的妈妈。
哈利被暂时地逗笑了。
“可我真的没有打他，”他牵着佩妮的手轻轻说道：“当时我只是想站起来，我的身体很难受。”
“没事的，哈利。我不会怪你的。我们去买点东西吃。”
“可是佩妮阿姨，我现在还是很难受。”哈利认真地说道。
佩妮紧张起来，她蹲下身，摸了摸哈利的额头，又说等到家了要检查一下哈利的身体，看他有没有被同学欺负。
哈利说他没有被打，他只是自己感觉到不舒服。
“这种感觉很久了。就好像有东西堵住了我的脑袋，堵住了我的血管，堵住了我的呼吸。”他用手捏住鼻子夸张地说道。
“哈利，那可能是你的心情不好。我懂，你看看那些坏家伙，他们真是倒人胃口。”佩妮牵着哈利继续往前走，其间摇着两人的手当作抚慰。“没关系，你马上就要去上小学了，等换了一个学校，你就会遇到很多新朋友。”
只是心情不好吗？哈利觉得不只是这样。这种感觉从什么时候开始呢？好像是从不再喝那些彩色的药水开始的。很久了，那些东西在家里消失很久了。
佩妮说周末带哈利去医院看看。
结果一切正常，医生说哈利非常健康。
从医院回家的时候是周日下午，佩妮看到屋顶上有一只猫头鹰。它停的位置很偏僻，距离窗口有很大一段距离。
看来它是知道痛的。佩妮想到它前两次来的时候停在窗台试图向她讨吃的，然后被她用扫帚打到了外头，还掉了好几根毛。
她用行动告诉了它很多次，别来了，不然她不会客气的。不过这只猫头鹰太傻了。
当哈利在玩油画棒的时候，佩妮走到了厨房的窗口。外侧窗台上有一个羊皮纸包。不用拆开也能知道是从哪里来的，不难猜出里面是什么。
她想丢了。她试过，但第二天那只蠢猫头鹰就会从街区的垃圾桶里把东西翻出来。那时候的羊皮纸会变得更恶心。
于是她把东西拿了进来，放进橱柜深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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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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