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瑞恩·博尔赫斯斜倚在落满灰尘的长桌上，指尖懒散地划过那些尼可·勒梅赠予的炼金古籍。
比起书里艰深的内容，他更像是在欣赏阳光下滑过纸张纹理的细微光泽。
“勒梅先生总喜欢在书页边角画些小蜜蜂。”他声音带着点刚睡醒似的沙哑，像是对着自己低语，却又确保声音能清晰地传到角落，“他说甜蜜的念头有助于理解苦涩的知识……你说是不是，阿莱？”
阴影里，坩埚冒着极淡的幽蓝蒸汽，西奥多从一堆晦涩的仪器后抬起头。
他没有回应关于蜜蜂的话题，只是目光沉静地落在奥瑞恩身上，仿佛在解读一个复杂的魔文阵。
“你停留在第七章的时间比平时长了三分钟。”西奥多的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情绪。
奥瑞恩轻轻“啊”了一声，像是才注意到似的，慢悠悠地翻过一页。
“是吗？可能这页的插图比较好看。”他唇角弯起一个极意味不明的弧度，指尖若无其事地点着书页上一幅复杂的时间转换器结构图——但那动作轻巧得像只是随意一点。
“说起来。”奥瑞恩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无关紧要的小事，目光依旧落在书页上，语气随意，“听说格兰杰小姐最近忙得脚不沾地，有人猜她是不是用了什么……特别的小道具。比如，能把一天拉长的那种。”
坩埚里的液体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泛起。西奥多擦拭着手中的银质仪器，动作没有半分迟滞。
“流言总是缺乏想象力。”
“也是。”奥瑞恩轻笑，终于从书页上抬起眼，轻飘飘地落在西奥多身上，“毕竟时间转换器那种东西，管控得那么严，怎么会随便给学生呢？你说对吧？”
他不等回答，目光又被窗外的动静吸引。他懒洋洋地支起身子，望向楼下。
“哦呀，看来我们的马尔福先生用他的傲慢亲自测试了鹰头马身有翼兽的爪刃锋利度。”他评论道，语气里听不出是同情还是觉得有趣，更像是一种置身事外的观察，“一场生动的教学课，就是代价有点疼。”
西奥多不知何时已无声地走到他侧后方，保持着一段恰到好处的距离，目光也投向窗外。
奥瑞恩能感受到他的存在，像一道沉稳的影子。
“你似乎并不意外。”他说。
“意料之中。”奥瑞恩侧过脸，发梢几乎要擦过对方的肩膀，他身上那股白花气息若有若无地飘散开，“有些人只有疼了，才能学会眼睛看到的东西不等于全部。不是吗？”
他的目光重新投向楼下，忽然微微眯起了眼。赫敏·格兰杰正独自坐在不远处的山毛榉树下，颈间一条细链因为她的动作反射了一下阳光。
“看。”他声音放软，带着一点天然的好奇，身体自然而然地向后微仰，肩背几乎要贴上不知何时已悄然站在他侧后方的西奥多的胸膛。
他能立刻感受到身后躯体瞬间的僵硬，那是一种克制到极致的反应，像一张拉满的弓。
他仿佛浑然不觉这距离已逾越安全界限，抬起手指向楼下独自学习的赫敏。
“我们的小天才还在那儿……真是专注。阳光挪了位置都没发现吗？”
他微微侧过脸，呼吸几乎要拂过西奥多的下颌线，声音压得低低的，像在分享一个秘密，又像是一种无意识的呢喃：“那么努力的人……总是让人忍不住，想多看几眼。”
这句话被他用气声吐出，裹挟着温热的气息，含义模糊地徘徊在赞赏与诱惑之间。
他维持着这个近乎依偎的姿势，没有动，像是在等待一个答案，又像是在单纯地享受这种将对方置于焦灼境地的快感。
他能听到西奥多胸腔里沉重而压抑的心跳，能感受到那具成熟躯体里散发出的、几乎要将他吞噬却又被死死禁锢的热度与张力。
奥瑞恩在心底轻笑。西奥多火源似乎比他想象的还要易燃，只是被一层厚厚的冰封住了。
这认知让他产生了一种近乎幼稚的挑衅欲。看你能忍到几时？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粘稠而危险。仿佛谁先动一下，或者谁先再开口，就会引爆什么无法挽回的东西。
最终，是一声极轻极沉，仿佛耗尽所有气力的叹息，从奥瑞恩头顶传来。
“阳光……确实刺眼。”
西奥多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几乎不像他本人。他没有推开奥瑞恩，也没有迎合，只是给出了一个完全偏离重点、干涩无比的答案。
奥瑞恩几乎要笑出声来。连回避都避得这么笨拙。
目的达到。他见好就收，像一只餍足的猫，轻盈地从这个近乎拥抱的姿势里脱身而出，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无意间的巧合。
“对了。”拿起那本厚重的炼金古籍时，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最无关紧要的事情，“上次我好像不小心把一点墨水洒在你常坐的那把旧椅子上了，希望没留下痕迹。清理起来还挺麻烦的，是吧？”
他说这话时，没有看西奥多，而是专注地看着手中的书脊，仿佛全部注意力都在如何把它和其他书整齐地码在一起。
塔楼里安静极了，只有尘埃在光柱中继续无声飞舞。
奥瑞恩抱着几本书，走到门口，才像是忽然想起身后还有人似的，回过头。夕阳给他周身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让他看起来有些不真实的朦胧美感。
“我先走了，阿莱。”他笑了笑，那笑容温和又随意，仿佛刚才所有似有似无的试探和撩拨都只是对方的一场错觉。“下次见。”
门被轻轻带上，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西塔楼里只剩下西奥多一人。
他站在原地，许久未动。目光落在墙角那把旧椅子上，眼神深处，是一片翻涌不息、却被绝对理智死死压制的惊涛骇浪。
窗外，天色渐渐暗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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