蒸汽列车的长鸣中,我隔着浓厚的雾汽与特里斯坦告别,他蓝色的眼睛里是抹不去的担忧。
“Don't worry.”我朝他挥手,无声地做出口型,“I'll miss you!”
我冲他笑,他也笑着。直到列车往前行驶,他的身影缩成一个黑点,最后消失,我才收回目光。
“弗洛丽似乎一点都不紧张。”坐在我对面的金发女孩轻轻柔柔地搭话,她苍白的精致面孔上是布莱克家特有的倨傲,即使坐在列车上,也依旧端庄矜持。
我莫名地想到那位最疯狂的食死徒,长久以来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的布莱克小姐、莱斯特兰奇夫人。
一想到或许她真的迷恋于黑魔王本人,我简直有些不寒而栗了。梅林,分院帽怎么没把她分进格兰芬多,这真的需要非凡的勇气。
我再次确认般打量着纳西莎,她今年暑假刚刚和卢修斯·马尔福订婚。向来显得傲慢不屑的脸上挂着浅淡却幸福的笑容,与我印象中的那位成熟稳重的马尔福夫人又有些不同了。
难以置信,贝拉特里克斯和纳西莎居然是亲姐妹。
“实际上我已经紧张到手足无措了。”我佯装出恍然间了悟的模样,像是刚刚明白我将要离家远去整整一年。
“看来我不该告诉你今年的分院仪式是和博格特决斗。”抑扬顿挫的声音从车厢门口传来。
近乎标志性般柔顺的金发,苍白的肤色,还有令人作呕、和安塞尔如出一辙的假笑。
卢修斯·马尔福,我亲爱的同僚。我至今都记得他是怎样跪在黑魔王脚下状似虔诚地亲吻他的袍尖。
谁能想到,马尔福居然有一天也会把筹码全部压在某一边。我想为了脱罪他必定花了很多金加隆。
夺魂咒,乏烂的借口,贪生怕死的小人,不忠实的走狗。小巴蒂·克劳奇的咒骂仿佛就在我耳边。
可现在的他也不过是在四年级还会调侃吓唬学长妹妹的幼稚小鬼。是的,哪怕是纯血家族,也都默契地闭口不提那顶脏兮兮的分院帽,年复一年地以逗弄新生为趣。
“梅林,博格特!”我配合地张开嘴,又像是想起礼仪般匆匆地用手掩面。纳西莎终于抛弃了浅淡的微笑,她半嗔半怒地谴责着卢修斯,可那双好看的灰色眼睛里是明晃晃的喜悦。
所以,我到底为什么要答应安塞尔和这对情侣——未来的夫妻,坐在同一个车厢里。
在煎熬的旅途中,我终于到达了目的地。高大的猎场看守指挥着一年级新生跟他走。
在下车时,我看到了巡逻完毕的安塞尔。我们无声地交换眼神,他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袍子,我明白他是告诉我不要忘记给自己施一个防水防湿。
重新站在霍格沃茨的大礼堂,我难得地有些近乡情怯。身边的小巫师先是发出惊叹,在看到麦格教授手中的那顶帽子时又不约而同地长舒一口气。
我想起潮湿阴冷的地窖,想起黑湖湖底的驳离光斑,想起休息室长年燃烧的炉火。
当年分院的场景尚且历历在目。
“野心,渴望权力,当然,伯斯德……纯血,或许斯莱特林会喜欢你的清醒;让我再看看,勇气,不不不,不是格兰芬多那样一往无前的勇气,格兰芬多并不适合你;赫奇帕奇,毫无疑问,绝不是你的归宿,孩子;噢,梅林,智慧和天赋,强大的魔力,追求极致的魔法,拉文克劳视你如珍宝,我得好好想想……”
“我要去斯莱特林。”
“斯莱特林?你确定,孩子?拉文克劳将助你获得伟大的成就。”
“伯斯德属于斯莱特林,先生。”
“好吧,我是说,如果你坚持的话,我保证拉文克劳会为此感到遗憾不已,当年你哥哥也是这样……不过斯莱特林也的确适合你。那么就去往——”
“斯莱特林!”
当我坐在斯莱特林的长桌上时,安塞尔嗤笑着我,说我分院的时间长的可怕,他本以为我会在分院帽沾上头发丝的刹那就分往斯莱特林,正如大多数纯血家族的后代那样。
“它不会打算把你分到格兰芬多吧?”他忽然惊恐地看着年幼的我,气得我狠狠地掐了他的手臂,也忘记了问他当年差点被分到拉文克劳的事。
“弗洛伦斯·维奥莱塔·伯斯德。”麦格教授叫到了我的名字,我平静地走上前,落座在椅子上。
在分院帽放在我头顶的瞬间,我就条件反射地开启了大脑封闭术,杂乱无用的记忆裹挟着我的童年覆盖在绿光纷飞、尖叫恐慌蔓延的时光之上。
分院帽沉默着,久到我几乎要以为它睡着了。
“……卓越的大脑封闭术,孩子。”
“谢谢您的夸奖。”我感到喉咙发干,犹如厉火在炙烤。
“我想,你已经有了想要去的地方了,是吗?”
是这样的吗?我已经决定好了吗?
我轻而易举地找到了坐在斯莱特林长桌的安塞尔,目光定格在他的身上。很显然我的分院时间在他看来实在是过长了,我怀疑单单是分院帽的沉默就已经堪比上一世我的分院时间。
他此时的神情与墓碑前的那个他很像。
“拉文克劳,先生。”我察觉出我脑海中的声音在颤抖,于是执拗地又重复了一遍,“拉文克劳。”
“如果这是你所决定的,拉文克劳将会欣喜你的到来。记住,过人的智慧将会是你最大的财富。欢迎回到霍格沃茨,孩子,愿你的灵魂在这里得到抚慰。那就去——”
“拉文克劳!”
拉文克劳的掌声顷刻间响起,与之相反的,斯莱特林长桌上的惊呼与质疑同样不绝于耳。
“伯斯德去了拉文克劳?梅林,他们全家都该是斯莱特林才对。”
感谢我吧,斯莱特林们,要知道,明年还会出一个格兰芬多的布莱克呢。
在我即将和一年级新生跟着拉文克劳的级长前往拉文克劳塔楼时,匆匆赶来的安塞尔卡着时间差找到了我,他还要带斯莱特林的新生去地窖。
他的表情是我未见过的肃穆,他皱着眉,一言不发。
“说真的,弗洛丽,拉文克劳?”
他紧紧抿着嘴,蓝眼睛中满是沉重。
“我本以为你的脑袋里塞满了芨芨草,还担心分院帽会把你分到禁林里去。”
我冲他翻了个白眼,撩着我柔顺的黑色长发,将发梢甩在他的小臂上,我恨现在可悲的身高,不然我就可以甩在他的脸上。
与安塞尔分别后,我和一众新生走到了拉文克劳塔楼。不像其他学院的公共休息室有着隐蔽的入口,拉文克劳通往休息室的门就在高耸蜿蜒的楼梯顶端。门上没有把手,只有一个老鹰形状的青铜色门环。?
“什么东西年少时满怀,长大后稀缺,剩下的只有回味无穷?”当级长敲门时,门环低沉空灵的声音问道。
“轻狂与热血。”?男级长回答道。
门打开了,入目的便是拥有蓝色装潢的巨大圆形屋子,墙上开着一扇扇雅致的拱形窗户,挂着蓝色和青铜色的丝绸。
在级长为我们介绍完相关事宜之后,我抵达了将和我相伴七年的宿舍。或许是因为今年分到拉文克劳的女生并不多的缘故,女生宿舍今年是两人间,我没有分到室友。
说起来,我在阿兹卡班呆的时间,竟已经比霍格沃茨要长得多。不知道阿兹卡班是不是也能称作我的第二故乡。
我站在寝室的窗口向下瞰望,恰好能看到深不见底的黑湖,在那之下,是我曾经所在的地方。
闭上眼,我感受着灵魂的震颤。那个幼小的、完整的灵魂长眠于体内,被成熟却残缺的灵魂压制着,不知何时才能醒来。
我不知道期限,本属于这个时空的灵魂将会在何时苏醒是个未知数。我只能寄希望于它能更长一些。在经过足够长时间的追随,我及其清楚明哲保身对于伯斯德家族而言无异于痴人说梦。
纯血家族的声望、财富,是黑魔王决然不会放弃的工具,而诸如布莱克、马尔福、伯斯德这样簇拥极端纯血主义的家族,更是黑魔王早早挑选好的殉道者。我们早就被摆在审判的天平之上,除了追随和反抗之外,别无选择。
除此之外,那位最伟大的白巫师,混血和麻种巫师的庇护者,对于我们这样的家族,只是一个狡猾的站在背后的幕后黑手。
想想吧,有谁比我们更合适去做间谍吗?当然,他必定会先拿捏着我们的把柄,以确保我们不会临阵倒戈,两面三刀。
我不否认他正在走一条无私又伟大的道路,可我不能把我的家族作为他棋盘上的棋子,为更伟大的利益打碎自己,作他人成功的台阶。
我们向来自私利己,一直如此,永远如此。
邓布利多不是我们的同路人。
我冷冷地看着写在我的牛皮本上面那个名字,下面那行字宛如无知幼儿自以为是的幼稚把戏,却成为了我曾誓死追随的信仰。
Tom Marvolo Riddle
愚蠢的麻瓜姓氏缔造出一个冷血的疯子,而这个卑劣的混血却摇身一变,获得了无数纯血趋之若鹜的簇拥,蒙骗着纯血低头下跪。
I Am Lord Voldemort
“在永生的路上,我比任何人都走得更远。”在他交付给我那个日记本时,他曾这样告诉我。
“My Lord,我不明白。”我不解地抬头看他,他猩红色的眼睛里是我不敢直视的疯狂。
他苍白冰凉的手指点在那个不曾分去我丝毫注意力的名字上,事实证明,在我往后的生命里,我也未能为这个普通的名字腾出哪怕丁点位置。
“这是我征途上的第一个纪念品,我把它交给你保管,不要让我失望,弗洛伦斯。”他低头在我耳边私语,而我诚挚地献上我的忠诚。
在一次行动里,我以重伤换取卡拉多克·迪尔伯恩?的死亡后,我甚至请求将日记本转交由卢修斯保管。
“伯斯德的密室并不安全,如果我死了,我那蠢笨的堂叔将会拥有伯斯德庄园的继承权。My Lord,我实在担心无法完善保管它。”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我几乎以为身上的鲜血快要流干,才开口说道,“你会没事的,弗洛伦斯。等你伤好之后,我会把它重新交给你的。”
而我没有等到那一天。
1.此处及下文对于拉文克劳休息室的描写摘自官方资料。
2.门环谜语取自游戏《哈利波特:魔法觉醒》。
3.卡拉多克·迪尔伯恩:凤凰社成员,失踪于拍摄完凤凰社合影的六个月后,穆迪在向哈利介绍时推测其或许已经被杀害。本文中将其设置为在外出时被弗洛伦斯偶遇,两人展开战斗,将弗洛伦斯重伤后被弗洛伦斯发出的阿瓦达索命咒杀死,尸体由厉火销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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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Chapter 2 Sorting Ceremon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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