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到了什么，斯莱特林小姐。”古一的手臂离开了她的身体。
然后嗖的一下，就像是坠落的时候忽然平安着陆一般，加德莉娅回到了自己的躯体里面。
但是立刻，她就扶着桌子，佝下身去，连着干呕了好几下，然后再缓缓的抬起头来，带着点惊恐的神色看向古一。
她阅读过图书馆里不少的内容，不管能不能理解，其中有一个提到了多玛姆，一个黑暗神明，吞噬无数的宇宙。
《卡里奥斯特罗之书》中有所记载，强大的法师可以通过一些法术沟通多玛姆，借用他的力量。可是加德莉娅非常清楚，那并不是什么正式的魔法，而是比阿瓦达索命咒更恐怖的东西
那并不是什么法师借用了神明的力量，而是神明吞噬了这个法师，将他的身体作为自己触手的一部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多玛姆不会直接对世界出手，可是那么多的典籍记载，他所想要的是吞噬所有的星球。
这或许跟他依靠恶念存在有关，以至于这是离巫师，离麻瓜，离法师，离许许多多的存在都非常遥远的事。
可是她刚才看到了什么？她看到了古一身上有着属于多玛姆的痕迹！
可是不会啊，如果古一臣服黑暗，以她的本事，这里还需要什么圣殿呢？
整个地球都会成为多玛姆的盘中餐。
唯一的解释是……
“我看到了黑暗，古一法师，令人恐惧的，能吞噬一切的黑暗，就在你身上。”
古一脸上的笑意消失了，他放下了茶杯。
“你感到恐惧么？或者害怕？”
加德莉娅很难形容这一刻她的感觉，震撼或者恐惧或者钦佩都不足以形容。
因为对方冷静的像是夏日大树上被风微微吹动的叶子一样的表情，古一非常平静，即便是被人看到了自己的秘密也是如此。
不动摇，不恐慌，坚定，稳重，就这么坐在她面前。
“不，我不害怕。”加德莉娅坐稳了身体，看向了古一：“我只是想问您一些问题。”
“你问。”
“接受黑暗的力量，忍受侵蚀，拥有它也反抗它。被夹在两个极端之间，古一法师……您不感到痛苦么？”
就像是她，五年多前，她不过只是一个麻瓜，后来却认知道自己是一个巫师，一个所谓的纯血的巫师，这让她的人生几乎是一劈两半，她就在其中。
她对痛苦的感觉是麻木的，所以不觉得有多痛苦。
她的那些矛盾，在古一面前，就像是一条简单的三八线，而古一面对的却是深渊。
一个人……要怎么样才能承受这样分裂的痛苦呢？
古一愣了愣像是第一次认识她一样看着她。
“你怎么会这么问？”
“没有怎么，我只是想这么问问而已，如果你不方便回答就算了。”
“我习惯了。”古一脸上又带上了一些笑容，她没有解释到底是习惯了站在悬崖上，还是习惯了痛苦，转而提起了其他的事。
“我放在图书馆里的书，无数年来，有无数的法师去看了，他们有些猜到了我的秘密，有些恐惧黑暗，有些渴望力量。但是问出这句话来的，你是第一个，斯莱特林小姐。我给你讲点别的吧。”
“我确实活的非常久了，久到生命对我来说，不像是赠与，更像是折磨，在这么漫长的生命里面，我不断的窥视未来，我试图也成功的组织了很多可怕的未来，一次又一次，一遍又一遍，像是永无休止，只有你是例外，我没有在我的未来里面见过你的影子，可是现在，我们面对面而坐，日日见面聊天，已经有半年多了。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我能早点认识你。”
“我不能看到你的未来，甚至连可能出现的倾向都没有。”
“我厌恶从黑暗世界汲取力量，可是有的时候人必须去打破一些规则，才能够成就足够伟大的事业，我一直如此在做。”
“你问我是否觉得痛苦，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你，斯莱特林小姐，我只能告诉你，我习惯了。”
加德莉娅低头抿了一口已经冷掉的茶，普洱冷了以后反而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涩意，麻痹舌苔。
“其实我还有一个问题，古一法师。”
“你问。”
“是什么支撑你走上这条路，并且一直走到如今未曾被黑暗侵蚀呢，古一法师？是你所谓的信念么？
“正是，”古一笑了笑，伸出手，覆盖在了另外一双小的多的手背上：“我在无数的时光中找到了我自己，我成为了我自己，这一点使我能够坚持到现在，斯莱特林小姐，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也能找到自己。”
“自己？”
“是的，拥有信念，无论行至何种地步，都能坚定不移的走下去的自己，你一定能做到。”
加德莉娅从对方的手掌里收回了自己的手。
“我不明白，古一法师，我一直在这么做，我在坚持斯莱特林的准则，我在去做一个我的先辈们希望我成为的斯莱特林，我坚信我能做到，可是为什么，在你的口里……”加德莉娅露出个有些苦涩又无奈的笑意来：“我就像是一个刚刚学会走路的孩子，什么都不会，连自己想要什么都不清楚。”
“刚学会走路的孩子非常清楚自己要什么，斯莱特林小姐。”古一笑着，看着她不信的眼神：“人在一出生的时候，就会找吃的，会哭泣，会睡觉，这都是他们的自我，出于本能，发自内心。”
“可是你呢，斯莱特林小姐，你的内心呢？你的内心真的想要成为你幻想里面的那个人么？你幻想的，别人希望你成为的人？你这么做，是为了满足你自己还算说满足幻想中的你呢？”
加德莉娅一愣……她从来没有往这种方向想过。
在过去的，她短暂的人生里面知道的，都是要求，各种各样的要求，只有做到那些要求，才能得到一些什么东西。
小孩……小孩，她做小孩的时候，一开始最想要的是什么来着？
太久远了，记不清了，等她开始记事的时候，她已经在试图讨好别人了，讨好那些麻瓜，那个时候她的目的好像是想要离开孤儿院，想要跟其他的孩子一样，有家庭，有父母，每天都可以在家人的陪伴下度过。
好像是这样吧……后来呢，后来她意识到她跟所有人都不一样，别人有的东西，她不会也不可能拥有。
孤儿院其他同伴的霸凌，她的一遍一遍的反击，那些领养以后发现她‘缺点’然后立刻再次抛弃她的家庭。
比起她的想法，认清这些现实更加重要。
后来是霍格沃兹……霍格沃兹正视了她，斯莱特林告诉了她还有另外一条路可以走 ，所以她没有犹豫，直接走上去了。
可是现在，古一却来问她：“那你的内心呢？”
这个问题重要么？
很重要么？
古一没有催促，她坐在那里，从新泡了一壶热茶，把加德莉娅手里的茶也加热了一下。
“我的内心不重要，古一法师，多的是比这个重要的东西。”
要变强，要对得起自己的姓氏，要好好的，体面的活下去，要让所有人都不敢轻贱一个斯莱特林，要让所有人见证萨拉查的荣耀再次升腾……
桩桩件件，哪个不比一个孤儿院的孩子重要呢？
古一看着她，清澈见底的瞳孔里面都是温和和鼓励：“可是……加德莉娅，允许我这么称呼你吧，没有什么人或者事，能比你更重要了。”
“您当然可以叫我的名字，尽管它毫无意义。”加德莉娅摇了摇头，不在辩驳这个问题：“我该走了。”
“是的，你该走了。”
“再见，古一法师。”
“再见，加德莉娅。”
黑发黑袍的女巫离开以后，莫多从客厅的阴暗的角落里面走了出来：“古一法师，我可以知道你刚才教了他什么么？”
“不可以，莫多法师，这是我跟她的秘密。”
“她很强，我觉得或许在未来不久，她就有能力能为我们建立第四座圣殿，您为什么不把她……”
古一法师竖起了自己的手掌，打断了莫多的话，看着加德莉娅离开的方向，微微笑着：“莫多，我们认识了一个非常温柔的朋友，不是么。”
莫多有些莫名的眨了眨眼，他觉得他有些跟不上自己的导师的思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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