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羡鱼与穆怀瑾对视一眼,均有些意外,对方这会儿竟是有了异议。
穆怀瑾率先开口,道:“我希望入选名单中,能增加宋铖一人。”
“宋铖此人,资质确实不佳,但见其虽遭遇如此惨事,却仍可整理心神、怒指罪魁,最终碎境而出,足见是心志极为坚定之人。我辈修真之人,除了天赋根骨,更应有此信念,若天地负我,我便剑斩天地!”
原来如此。
其余四人听到穆怀瑾此言,纷纷颔首赞同。
的确,在座几人中,无论是陆怡多年苦撑宗门、齐羽轩离家弃剑修符、程宁孤身一人上下求索、以及长孙祈如一心问剑,足可见均是心志坚定之辈,自然对宋铖的心境十分赞赏。
更何况,宋铖遭遇凄惨,众人更是颇为不忍。
“少宗主所言不无道理,”唐羡鱼亦微笑点头,未多做置评,却是说起另外一事:“不过我此番却是希望,能将本次通过心魔幻境的三十九人,全部收入云溪宗。”
见众人疑惑,她解释道;“虽说仙盟对二级宗门的最低要求为五十人,但若本次只招收三十名新弟子,宗内即为五十二人。去掉此前后山禁闭一人暂且不论,便仅剩五十一人,若再有何万一,定级之事势必危矣。因此我认为,再多招十余人则更为稳妥。”
几人听了却是表情各异。
半晌,长孙祈如有些担忧地说道:“此前云溪宗收徒至少为中品根骨,此番形势所迫,招收下品已属破格。如今这些人根骨与心境皆平平无奇,于修真一途难成正果。若标准一降再降,怕是此后难以为继。”
程宁却不认同此言,反驳道:“那又如何,他们既然能够通过两轮测试,便是有了一搏之力。即便一生无法证道飞升,可多年勤修苦炼下来,至少也能延长寿元,不致如同蜉蝣一般,朝生暮死。”说到这里,他看向众人:“你等皆为天之骄子,又岂能体会凡人痛苦?”
“我并非不能体会,只是……”长孙祈如正欲解释,却突然想起,二人下山时的所见所闻。她虽成长于凡间,可家中一向富贵,她本人又天资卓越,年纪轻轻便于剑道小有所成,确实不曾体会过凡人之苦。此番深入民间村落,才真切感受到凡夫俗子生活艰辛,顿时有些理解程宁所言,闭口不再言语。
程宁刚刚情绪激动,此刻见长孙祈如这般神色,心内有些懊悔自己的口不择言,却是平时冷硬惯了,一时不知如何开口,低头沉默了下来。
陆怡亦有些踟蹰不决:“修真界中危机四伏,若哪日遭遇灭顶之灾,届时便是瞬间尘灭,恐怕反而是害了他们。”说到这里,不由想到了云溪宗此前遭遇,有些红了眼眶。
齐羽轩亦是有些犹豫,但他生性温和,见几人此番情绪激动,不□□上浇油,便未吭声。
唐羡鱼已料到此刻情形,知众人仍对此前之事心有余悸,十分镇定地开口:“不论此番众人因何入我云溪宗,既然入了宗门,日后宗门自是全力庇护、同生共死。”
她看了在座众人一圈,又道:“更何况,若不能从往日经历中挣脱,坚定前行,那此事反而会成为诸位的心魔,还谈何证道之事。”
穆怀瑾见几人如此情形,思索片刻道:“唐长老所言颇有道理,修真界危机四伏又如何,灭顶之灾又如何,既入了我云溪宗,便受我宗门庇护。无论何时何事,以我手中之剑,护门内弟子周全便是!”
听闻此言,唐羡鱼抚掌欣赏道:“不错,若有谁欲伤我云溪宗弟子,且先问过少宗主手中之剑。”
其余四人亦是受到鼓舞,纷纷道:“不错,我等此后定齐心协力、谨慎行事,必不会任此前之事重演!”
如此,便定下了将名册上三十九人全部收入云溪宗。
入选者家人获得丰厚酬金,且得知日后亦可定时上山探望,便欢欢喜喜地离开了。
云溪宗一向分为内门与外门。若是得了宗主或是哪位长老青睐,得以收为弟子,便成为其内门弟子;若无固定师尊收徒,便统称为外门弟子。
此刻众人便是在讨论,该如何分配这些新弟子。
突然有人来报,传宗主清晖真人之令,欲收此次魁首宁朔为其内门弟子。
宁朔今年不过十一岁,家住云溪宗附近小城之中。其父曾为修真之人,然天赋不高,后便放弃此道,归家娶妻生子。谁料所生之子竟是上品根骨,其父大喜过望,便自小悉心教养、传授心法口诀,颇有进展。其父此前便欲将其送往云溪宗拜师,却因护山大阵无法成行。欲去更远的宗门,又心疼儿子年幼,一时举棋不定。前日听闻云溪宗收徒,便立刻启程,前来参选,此番竟是一举夺魁。
唐羡鱼见穆清晖直接索要宁朔,心下暗讽:这天下老板一般黑,干活不出力,摘桃子倒是积极。
却也无法,只能遵从宗主之命,将宁朔送往穆清晖处,自去拜师不提。
其余人中,排名第二的姚鹤辰亦十分优秀,且于剑道之上颇有天赋,穆怀瑾便欲纳其为内门弟子。
“恭喜少宗主得遇美玉良才,”唐羡鱼笑吟吟开口道:“只是今日少宗主既已有意收徒,我却还有一人推荐。”
言毕,她向长孙祈如微笑点头示意。
长孙祈如惊讶了片刻,便马上反应过来,立即起身向穆怀瑾俯首行礼:“少宗主,不知在下是否能有此幸。”
穆怀瑾那日便对长孙祈如有些印象,且亦听师妹陆怡说过,长孙祈如天赋极高,且多年来醉心剑道,确是可造之材。只是他之前未曾想过收徒之事,便作罢了。如今既已决定收徒,倒是不妨好事成双,当下便顺势答应下来。
长孙祈如仰慕穆怀瑾已久,却多年欲拜师而不得,此番竟然梦想成真,十分欢喜,向唐羡鱼行礼道谢,唐羡鱼终于寻得机会玉成此事,亦是十分开心。
众弟子这些年相处已久,感情颇深。此刻便纷纷上前为长孙祈如道喜,一时间欢声笑语,大家其乐融融。
于是穆怀瑾从此有了两名内门弟子:大弟子长孙祈如、二弟子姚鹤辰。
后众人又打趣地问唐羡鱼与陆怡,不知长老与陆师姐是否欲收内门弟子。
唐羡鱼与陆怡却是异口同声:“我就不误人子弟了!”言毕二人对视,不约而同的笑出了声。
陆怡笑着调侃:“我都教了你们这群人五年了,可累坏了,让我歇歇吧!”
唐羡鱼亦笑道:“我天天忙得脚不沾地,哪有时间收徒。你们谁愿意来给我做苦力,倒是十分欢迎。”
众人纷纷起哄,一时间满堂欢声笑语。
宋铖已知晓自己为破格录取,此刻越过众新弟子,上前拜倒在地,神色十分感激:“大恩大德,无以言表。小人日后即便粉身碎骨,也必报今日赏识之恩。”
唐羡鱼生长于现代社会,见不得这个阵势,赶忙起身将其扶起,温声劝解:“我知你心中苦楚,只是逝去之人不能再返,你既还活着,便要好好生活,方才不辜负家人往日殷勤期盼。”
穆怀瑾亦开口:“虽都说生死有命,但却并非任意欺凌他人之理由。你此番既入云溪宗,便勤加修炼,定有一日终能复仇雪恨,以慰亲人在天之灵。”
见宋铖神情激愤,唐羡鱼忙补充道:“只是你也要谨记,凡事过刚易折。若无必胜之策便贸然出手,就只是以卵击石,不光毫无用处,此后亦再无机会,仇人仍是逍遥自在。你若欲达成心愿,更应静下心来,韬光养晦。待到出手之日,务必一击即中。”
穆怀瑾听了此言,不甚认可地看了她一眼,却也未再开口。
唐羡鱼不理他,心里暗暗翻了个白眼:你们剑修可真的是……整天就只知道打打杀杀,一点不讲究审时度势。
宋铖听了此言倒是平静了下来,低头似有所悟,不再多言,行礼退下。
此番收徒大会算是圆满结束,云溪宗共招收新弟子三十九人,其中内门弟子二人、外门弟子三十七人,算上此前二十二名弟子,共计六十一人。
沉寂已久的云溪宗,终是再度热闹了起来。
此刻唐羡鱼坐在台上,看着下面喧喧嚷嚷的新老弟子,回想这两个月的辛苦筹备,此刻都有了满意结果。
却听到弟子来报,仙盟来信了。
修士们一边与天斗,力求寿元之内修成大道;一边与人斗,争夺各类天材地宝。各宗门间虽看在仙盟的面子上,勉强维持着表面和平,可说到底彼此之间更是对手。
更何况仙盟亦是由各宗门组成,其内从来不乏阴谋诡谲。
唐羡鱼深知,凡事不可对人和盘托出。因此她带人修复好与仙盟的通信法阵后,便只向仙盟通报了云溪宗更换宗主之事,对五年前遇袭并未提及。
仙盟对穆清阳之陨落颇为震惊,却在唐羡鱼的搪塞下,未再多问,只恢复了日常往来通讯。
此刻来信,想必是照例通知一个月后的宗门定级之事。
唐羡鱼心下叹气,真是一刻不得喘息。
不过说到底,这些时日的辛劳也均是为了此事,万万不可马虎,否则岂不是功亏一篑。
她吩咐众人各自回去,三日后于宗门广场集合,开启新的日程。
至于唐羡鱼自己,却还不能休息,她有件重要的事情得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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