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海景小楼的时候,暗自酝酿了一路的程允川面不改色地提出让宁唯星暂时去他那里住几天,言之成理地以她对待疾病一塌糊涂的态度为圆心,延伸出点餐时没有明确的喜恶区分,饭量不如小学生,总结出她晚上假如复烧的话绝对还是一声不吭,“你孤单一人回去那个空旷的房子里我看不到你一日三餐有没有按时吃,不过我找药时看到你柜子里一起买的那些速食基本上没怎么动过,你每天都在潦草度日是吗?”
一直以来的生活方式骤然被旁观者发出疑问,宁唯星想说她是有基本自理能力且冷暖自知的成年人,不能凭借这一件疏忽大意的事情就给她一锤定音,转念一想,其实程允川说的也大差不大,她一天一顿饭的标准实在是违背了大部分人的用餐频率,吃的少自然胃口寡淡,对不同的菜式口味一视同仁,她居然无从反驳程允川的结论。
车里鸦雀无声,程允川侧头快速瞥了她哑口无言的模样,打了圈方向盘拐弯进入潮海大街,“为避免你这几天再不好好吃饭生病,那就这么定了。日用品我家里有全套的,一日三餐你有什么想吃的就给我发消息,家里就我一个人。叶问含家里有事回去了,钟霄跟着许柠酸一起去了云岷,有事要办。你过来刚好和我做个伴。”
眼见到了熟悉的海景小院门口,车速减慢停下的同时宁唯星伸手去解安全带,不知是不是一心两用地去想他家那栋面积不小的房子,摁了一下没解开,“你一个人住难道还害怕吗?”
解开安全带的程允川见她迟迟没弄开,他探过去上身伸长胳膊绕过腰身摸摸索索着帮她解开,恰好宁唯星也低下头想要去看卡扣有什么问题,额头撞在他的额角上,她没来得及收回的手被过来想要解困的大手握住,两个人双双愣在原地。
宁唯星身不由己地率先抽回手,抬起头看向前挡风波流外的夜路大灯,耳廓不可遏制地烧了起来,自近在眼前的衣领上幽幽冒出股被体温烘热了的柚子清香,她仿佛直到此刻才对这个气味过敏,四肢百骸都蔓延上了不知道该怎么摆动作的僵硬,偏偏这时候程允川不忘回复她,似乎是轻笑了一声,“嗯,我害怕。”
忽然听到他的回答,宁唯星规律的心跳猛地失序跳动了几下,砸得她胸骨好像都砰砰作响,虽然她目不斜视地盯着前面,但全身的神经注意力都情不自禁地往身前的程允川身上挂,这种感觉是空前未有的陌生,她竭尽全力挤出一个音节,“嗯?”
不到一分钟的时间被无限制地拉长,“咔哒”一声,安全带的松紧度瞬间松开,程允川若无其事地坐正,一手镇定自若地打开车门,语速较快地重复了一次,“我说我一个人住害怕,你过来保护我。走吧下车,去收拾东西。”
由于程允川行为举止十分理所应当,丝毫没有其他的弯弯绕绕,宁唯星怀疑自己被那股柚子香味鬼迷了心窍,竟然听他的话考虑周全地去收拾东西,楼下的程允川站在柜子旁边仰望着她在上面忙碌,一低头看到了柜子立着的格子里放着个包装完整的牛皮纸盒子,细麻绳挽成的蝴蝶结勒着的满天星已经枯萎掉渣,右下角的便签上写着——“抱歉,我们的音乐声打扰您了,这是一点小小的礼物”,旁边画着个三笔笑脸。
他装作不经意的样子,扬声问了句,“你住在这里经常被噪音打扰?”
“也不是经常,最近两天没什么声音了。”宁唯星手上叠着衣服,顺便抬眼看了眼楼下,她的眼力不错,瞧到了那个被遗忘不知道多久的礼物盒,“哦,那个礼物是谢学长送的,我还没拆开看过呢。我刚住进来的那几天他在白天练习曲子,晚上基本没有声音。”
程允川根据这个称呼绕了一圈才想到音乐会上的那个指挥手,以及超市门口遇到的那个男人,他盯着牛皮纸礼物盒若有所思地看了许久,有点想不为人知地拿走扔掉,看起来宁唯星似乎也不是很在意,好在他基本的理智道德还在,知道什么时候都没有权利处置宁唯星的任何东西,暂时在脑子里划过就算了。
收拾好东西,宁唯星又跟着他回到了那栋住过几天的独栋别墅。
这栋别墅上下四层一时间只剩下他们孤男寡女两个人,程允川考虑到这一点,给她安排的房间是从私家电梯直升三楼的独立空间,想要出门散散步也不用路过下面那两层,他把这一层都分给了宁唯星自由支配。
程允川帮她把行李箱带到三楼,给她打开主卧的门就不再进去了,“里面的床上三件套今天早上阿姨新换的,斜对面是卫生间,干湿分离一套,你进去就能看到。架子上的都是未开封的洗漱用品,柜子里的毛巾也都是新的,放心用,就当自己家里随便弄。有什么事情手机上和我联系。”
“好。”宁唯星轻轻点头,目送程允川穿过客厅进入私家电梯,挡住他人高马大的身形,她回过头来扫视了一圈这层的布局,三室一厅,客厅的面积比楼下的要小一半不止,白灰两色与原木家具的装修风格和楼下的是如出一辙,主卧里面布置着大床和一面整墙的衣柜,床尾隔几步之外的地方放着个小沙发,对面挨着墙布置着办公桌和椅子,上面放着一小瓶仍旧在散发浅淡香气的香薰。
当晚舒舒服服地洗漱后躺在气味触感迥然不同的床上,没有拉窗帘的一块落地窗透进来盐霜般冷淡的月光,衬托着卧室格外的寂寥空旷,宁唯星浑身不自在地看着天花板,侧过身抱住一大块被角把脸埋在里面,她甚至感觉躺下来天灵盖的朝向都是南辕北辙的奇怪,清新干净的海盐味充斥在她的一呼一吸间,剩余的那点头昏脑涨一扫而空,她为了避免睡过头,被叫起床的不礼貌行为,她吃了两颗褪黑素软糖帮助迅速进入睡眠,枕头上慢慢渗出一股分辨不清的甜味,将她柔和的包裹住带入梦境。
梦里光怪陆离,前言不搭后语的片段支离破碎的组成一个巨大的旋涡,为首的女孩恶言恶语地推搡着宁唯星的肩膀,远处站着的人无一例外都是蒙着层不见天日的灰暗,只有奚落嘲讽的口型涂了层光芒万丈的边,她彷徨无助地摇头想要解释不是这样的,可是女孩的动作力气更大,她的脚下不知道绊到了什么东西,整个人都晕眩地往下坠,她猛地睁开眼睛,心脏像是被梦境刺激到即将要疯掉了,狂跳不止,耳鼓膜也被砸得咚咚作响。
天花板上真实的阳光让宁唯星渐渐的区分开梦境与现实,大概是睡姿不正压住了胸腔和胳膊,她的左肩胛骨后方乃至胳膊整个都是麻木酸痛的,难怪会梦到上气不接不下气且肩膀泛着痛的噩梦,她活动着肩膀,咬着牙根忍住胳膊苏醒后针扎似的麻痛,开了卧室的门先去洗漱。
坐电梯下到一楼站在门口的密码锁跟前,宁唯星才想起应该手机上先问一下程允川醒没醒,正当她踟蹰不前,她手中握着的手机振动一下,锁屏上跳出一条简短的消息。
「今天:醒了吗?」
与此同时,面前的门毫无预料地向内打开,程允川看到默不作声站在门口的她讶异了一瞬,随后让开一步站在门旁边,“你不是知道密码吗,怎么不进来?”
“我不知道你醒没醒。”宁唯星从他身旁的空隙里进入小玄关,程允川关上门,给她指了一下那双白拖鞋,等她换鞋的空隙侧身半靠在鞋柜上,惊奇不已地说:“那你上次怎么一个人偷偷溜进来拿手机,也不管我醒没醒?”
宁唯星:“……”
经过他这么一提,程允川亲眼看到她整个人以眼见的速度从头到脚都红透了,头恨不得埋到胸口里,换鞋的速度也慢慢吞吞的,原地化成了一片屏气凝神的红枫叶。他控制不住爽朗的笑了几声,抬手宽宏大量地揉了把宁唯星的后颈,知道她是株禁不住逗弄的含羞草,万一逗得厉害了,她当真就不好了,他转身向着厨房的方向走去,回头看了眼她跟上没有,“不逗你了,我不在意你自己进来,我只在意你不想进来。过来尝尝我这次做的早餐合不合你的胃口。”
宁唯星满脸通红地跟着坐到餐桌上,佯装镇定地摆出平时那副无动于衷的冷淡,她看着面前放着一碗黄澄澄的南瓜羹,中心是圆滚滚的糯米丸子,程允川端过来两个中间有隔断的盘子,一个放着的是混着西蓝花胡萝卜的虾饺,几个圆头圆脑的猪猪包以及切成两半的溏心水煮蛋,一个是厚蛋烧和蔬菜饼的拼盘,一时间热气腾腾的饭香将她包围起来。
上次在这里住的那几天她已经对程允川的厨艺有所见识,此刻面前摆着的这些还是让她觉得花样多到不可思议,宁唯星在程允川坐到她对面后先舀了勺糯米丸子南瓜羹,南瓜的甜香绵顺盈满口腔,糯米丸子有一点嚼劲,却又不是很难消化。
程允川没再问她好不好吃,而是选择默默观察她的反应,昨夜吃晚饭的时候他发现宁唯星喜欢吃虾仁蒸蛋,同桌上她最常伸筷子去吃的基本都是口味偏清淡的食物,浓油赤酱的菜样会吃得少一点,不仔细观察的话看不出太大的区别,像是在保持维持已久的平衡。
由此可得,他去问答案的话,宁唯星给的答案绝对是不偏不倚的安全性答案,两个字“肯定”贯彻始终,别人不会深究这点评价是不是真假,怀疑自身的人不会去问,肯定自身的人会偏向正向反馈,是所有人都乐于成见的答案。
然而潜意识的偏好怎么可能为自身意志所转移,所以他猜宁唯星是不是自己都对自己喜欢厌恶什么东西产生了不知所从的心思,干脆一耙子把所有人事物都打死不再偏好任何哪一边。有的人天生性格平静无波,对遇到的事情都没有什么太大的情绪起伏,但是终究会有讨厌的东西不愿意去涉足触碰,有的人则是后天环境所肆意揉捏出的脾气性格,用人人都耳熟能详的话来说就是——“人长大就是会变得不一样”。
自从第一次在方方正正,只有巴掌大的手机屏幕里见过宁唯星,程允川始终认为她是站在层层迷雾密林中止步不前的麋鹿,穿越镜头流露出的眼神古井无波,似是早知道被挡住看不到的前路是怎样景象的麻木不仁。
时隔几年当亲眼看到游戏厅里她因抓娃娃露出难得一见的轻松浅笑,程允川知道发自内心的生机勃勃是掩盖不住的,稍微拨开雾气能让她有选择的余地就会从缝隙里奋力钻出,毕竟麋鹿不是自愿停留在原地,迟早会去往属于她的高山丛林,而他想做为她拨开雾气的那个人。
程允川是拿着重剑的骑士,只想让宁唯星自由自在,至于想当什么,那是她的选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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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玻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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