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49]

姜绾做了个梦,非常真实的梦,梦里枕边人亲昵的呼唤,略显急切地亲吻,黑暗里那双习惯性按紧她腰侧的手,即便是梦,耳边那呼吸依旧发烫,她忍不住哼了声,下意识地伸手去推,手掌却实实在在地抵住了谁的胸口。

她猛地睁眼,而后愣了下,意识到这并不是梦。

男人正压在她身上,胡乱亲着,身上有股熏过火的烟草味,动作里带着些烦躁的情绪。

姜绾的意识尚未完全清醒,脑子里一片混沌,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被迫承受着他的动作,却在季修远的手继续往下伸时,及时反应过来,拉紧他后脑的头发,轻轻往后拉:“季修远……”

被她这么一扯,季修远吃痛,喉间发出沉闷一声,视线落她脸上,才发觉她的困惑。

瞧见他好似清醒了些,姜绾放下心来,睡眼惺忪地歪头,蹭蹭他的手腕以作安抚:“明早起来再做,睡觉吧,我好困——”

季修远的眉心一直没松开,听到她这样说,本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还是咽了回去。姜绾察觉到他的欲言又止,微微睁开眼,有些担心,还是主动询问:“出什么事了吗?”

睡意退了一半,姜绾拉着他的手,抬头看着他。

季修远的呼吸很重,想到刚刚的事,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被伤到了,喘着气说:“展会的人说,今天没见到你。”

姜绾怔住,立刻清醒过来。

“你去西城不是为了展会,对不对?”季修远的声音放得很低,能听出怒气。

她没回答。

意料之中的反应。

姜绾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不是不愿正面回应,而是骤然发觉自己总是习惯性地去规避不必要的麻烦,因为她有所隐瞒导致叶叔离开时是这样,因为确定季修远得知后会生气而干脆不予告知的此时此刻也是如此。

似乎不该这样。

“我……”姜绾不知道怎么开口解释这件事,难得还有说话磕磕绊绊的时候,最后还是觉得先道歉比较好:“对不起。”

季修远看出她的踌躇,却已得知答案。

不是气姜绾去见了程译这件事本身,毕竟以程译现在的状态,他笃定姜绾亲眼看到后不会再对这个人有任何兴趣,可他还是闷她对自己闭口不谈,还随便扯了个并不严谨的理由试图打发过去。

“就是,不想你生气。”姜绾没心情躺着了,撑着胳膊坐起来:“我当时只想到,这趟我是一定要去的,与其因为这事我们两个之间再闹次矛盾,还不如用一个谎言跨过去。”

说罢后,她轻轻碰了碰他的手:“我现在知道错了,对不起。”

“去西城是为了什么我知道了一定会生气的事么?”季修远说:“让你连班倒,哪怕不睡觉也要去做。”

姜绾顿了下,听出他话语里斟酌的意味,即便他已经尽力让自己的语气表现得更像是在吃工作的醋,她还是能察觉出,话尾轻轻落下的音调里,那微妙的、不值一提的试探。

有时聪明也不能算好事。

至少在眼下这个时刻,不算。

既指他,也指她自己。

姜绾没有戳破他,既他已经知晓,那更没有理由继续遮掩下去,她看了他一会儿,利落地回答:

“嗯……”

“我去见了程译。”

虽然知道答案,但这话听她亲口说出来,季修远还是不免呼吸沉重,凝视她片刻,心口也微微胀痛,忽然低下头,泄了气一般伸手将她抱紧,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过了片刻,又埋首在她颈间。

长长的呼吸,他明白此时的情形,知晓她瞬间的判断,泄了气般,声音也哑极了:“……我该怎么办。”

姜绾环住他的后背,头脑有些昏胀:“昨天应该和你实话实说的,真的对不起。”

“你那天和我说,后来没再想过他了。”季修远轻声问:“是骗我的吗?”

细微的,抽气的声音。

其实他还想问。

那天的那句爱我,是否也是?

可莫名其妙的自尊心,不许他说出口。

他忽然分不清,姜绾说的哪句话是真的,哪句又是假的,原以为自暴雨那天起,她能对自己敞开,可现在看来,这进度似乎一直停留在原地。

“季修远。”

“嗯。”

“那天的话都是真的。”姜绾给他肯定的答复:“我说我没再想过程译,我说我爱你,都是真的。”

她腰间那双手收紧,姜绾伏在他肩头,自言自语道:“我会学着剖析自己,并改正的。”

季修远没太明白。

姜绾拉开了两个人的距离,认真地看着他,解释道:

“我今天去西城,也只是为了做个了断,这些年来我每时每刻都如屡薄冰,生怕一觉醒来程译卷土重来,我付出巨大代价才得到的一切都会灰飞烟灭。”

“当年我对他做的那些事,总是害怕某天会在自己身上重演,所以这些年不停地赶尽杀绝,可我见到了程译后,发现自己不过是在以己度人,自我折磨到成了执念。”

“我很少剖析自己,可最近还是发现,以前处理问题的方式似乎都有些问题。”

季修远低头看她,眼里似天光暗寂:“我让你感到困扰了么……”

“没有。”姜绾笑了下,握住他的手:“我……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我的确没有谈过正常的恋爱,很多事都是第一次,惯性地用工作上的方法来处理感情,今天的事很抱歉,但不会有下次了,我会学着的。”

季修远愣了下,重新抱回她,声音很轻地开口:“我和你一起学。”

姜绾看着他:“那你还生气吗?”

季修远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我没有想朝你发脾气的意思,刚刚不该那样把你吵醒,我也很…对不起。”

晚觉的歉意,他更是深感亏欠。

姜绾笑着,侧脸亲他一下,并不责怪。

隔夜的气,总会随着时间的流逝一点一点发酵崩坏,毫不费力地摧残一段本该美好的关系。

不愿再经历那天那般的情绪。

她很开心,今晚季修远能第一时间来和她共同解决问题。

季修远抱着她躺在床上,没半点睡意,垂眸看她,视线正巧落在她轻颤的睫毛上,知道她也没睡着,突然有些懊悔自己的冲动,也庆幸姜绾没有因此动怒。

她应该是只凭着几句话便知道了,他在监视程译的事,可却没有提起。

“绾绾。”他叹了口气:“我只是没什么信心。”

“为什么?”姜绾抬头看他:“因为程译吗?”

“不知道。”季修远坦言,语调沉沉。

“你之前还笃定不怕我过河拆桥。”姜绾的语气里带着几分笑意,还不忘揶揄他:“现在知道后怕啦?”

季修远摇摇头,并非如此。

房间里很暗,只有窗帘处透过的一丝月光。

模糊地瞧见他的回答,姜绾抬起双手,捧在他双颊处,迫使他低下头来与她对视。

没有再说半个字,只仰头,深深地吻住他。

片刻以后,她紧紧靠在他胸前,伏首倾听他缓慢而平静的心跳,渐渐与她的同频,而后轻声耳语:“睡觉吧,晚安……或许已经该说早安?”

^

解决完私事,到了九月,姜绾又重新全身心投入了工作,她让季修远重新回了东城,确保计划顺利的同时还能避开这风口浪尖,又让珍妮佛亲自去联系,定了周日晚上和林卿阳见面,在此之前,她还得做最后一手准备。

阳光晒得姜绾不耐烦,重新端起桌上的咖啡杯,仔细嗅了嗅,还是无法接受,又放了回去。

对面那人把她的动作尽收眼底:“我要怎么相信你?”

姜绾从包里摸出烟盒,点上一支:“我去见过程译了。”

程一闻的动作稍顿。

姜绾喜欢他这反应,歪着头弹弹烟,淡淡的语气:“他结婚了,有个女儿,住在一间还没这办公室大的房子里,整天对自己的两千块工资精打细算,简直是连我都没想到过的狼狈。”

“那还不是拜你所赐?”

姜绾递过支笔:“随你怎么想。”

程一闻并未接过,显然并没听懂她话里的深意。

姜绾继续问:“我说得这么清楚了,你还有什么顾虑?”

“没有顾虑。”程一闻没个正形:“这条件确实哪儿哪儿都好,但就一点,单纯地不想帮你。”

被拒绝了,姜绾却并没觉得尴尬,她轻轻地笑着收回:“理解,有了你哥这事,袖手旁观才符合你的性子。”

这反应让程一闻感到意外,预想中的情况没有发生,反倒让他没了办法,但既然提了这么一嘴,他还是气不打一出来:“我哥当时那么信任你。”

“信任还是小瞧?”姜绾完全不在乎他会说什么:“不止是你,恐怕就连他自己都分不清。”

“在你联合董事会讨伐他的前一天,他还在我面前替你解释。”

“我都做到了那种地步,他却还是觉得我不会威胁到他。”姜绾嗤笑一声:“其他我也就认了,脑子笨也能怪到我身上吗?”

听到这话程一闻果真炸了毛,但还没来得及反驳,姜绾就收了笑,指尖轻轻敲打着桌面上的合同:

“别多废话了,我提醒一句,签了这个,你和谭丽娜的事就一笔勾销,从此之后井水不犯河水,你要是不签,我勉强不了,也理解你的心情,但想隔岸观火一场大戏,可没那么便宜,总要有人来替你买票。”

“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姜绾不紧不慢地替他摆明利弊:

“不站队本身就是一种站队,这道理不用我教你,既然你已经做了选择,程译就得再次为你的任性买单,以你和谭丽娜今时今日的地位和能力,我的确不能拿你们怎么办,可程译就不一样了,他现在的生存状态,还经得起任何危机吗?”

“他经得起,大可不做这个小学老师,靠你们的救济活到老死,可他的妻子、他的女儿也经得起吗?现在经得起,几年后、几十年后呢?哪怕他的女儿组成了新的家庭,我也有的是办法让她们在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角落都无法生存下去,那个又小又脆弱、不堪一击的家,能承受你带来的代价吗?”

凛然的气势。

程一闻知道,姜绾并非是个只会放狠话的人,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切切实实做得出来,意识到这点后,他竟是被震得说不出半个字。

“程一闻,差不多得了,谁也不想走到那一步。”

看他终于听了进去,姜绾干脆利索地冷声警告:

“这事儿纠缠了这么久也该有个了断,你帮我一个小忙,搞定林卿阳,我也就此收手,还能给你和你哥一些合适的补偿,否则别说几年,哪怕是再过几十年,我即便不能把你怎么样,也要咬死程译。”

程一闻咬牙切齿道:“姜绾,我哥是无辜的,你何必呢?”

“陆思瑶不无辜吗?你又何必?”姜绾盯着他:“别真以为我忘了。”

作者有话说

第49章 [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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