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游乐园的第一件事,他们去买了个冰淇淋,拿着边吃边逛,游乐园里放着很轻快童趣的歌,迟颂言随着旋律踩下脚步,像一只旋转舞动的猫,凌映秋就站在他的身边,看着他的小碎步一言不发。
距离第一次见面已经过去了两周,这两周里两人虽然也在断断续续的聊天,但不算热络,反而将第一次见到时的那种隐约的默契消磨的一干二净。
好不容易约了个两人都有空的时间来游乐园,还没进门麦克风就被工作人员搞坏了没办法,两人只能站在游乐园门口等着工作人员送新的过来。
好不容易进去,迟颂言提议去买冰淇淋,两人绕了条没什么人的小路,小路虽偏,一路上还是能听见他们崩溃的喊叫声,摄像师跟在他们后面默默拍着,等待冰淇淋的过程中,麦克风终于被送过来。
甜筒,巧克力味的,凌映秋可能很少吃这样有点孩子气的东西,拿着蛋筒呆呆的几口吃完了。
迟颂言嘲笑他:“哦,吃甜筒要慢慢舔着吃啦,让冰淇淋慢慢融化到合适的状态,吃着是冰的,含在嘴里就化成水的那种,那样最美味。”
凌映秋闻言毫不含糊,直接夺下迟颂言还剩下大半个的甜筒,用做实验一样的心态认真观察冰淇淋的状态,迟颂言也不恼火,微笑着看着这一幕。
他吃东西的时候会下意识盯着食物看很久,好像要细细将里面的每一种食材都看清楚,迟颂言问他在看什么,凌映秋犹豫道,不想被那些意料之外的食材口感和味道吓到。
等到冰淇淋达到半化不化的状态时,迟颂言出声提醒:“就现在,快尝尝。”
凌映秋按他说的吃了一口,当他试图品味一下迟颂言口中的“最美味”的时候,虎口处猛然一凉,视线下移,是剩下的冰淇淋融化流下来到了他的手上,他的手上全是黏糊糊的冰淇淋液体,狼狈的不行。
迟颂言见状大笑,他早已预料到了这一幕:“你感受到了吗?”
“什么?”凌映秋忙着找餐巾纸,随口道。
“冰淇淋是这样的。我想告诉你这个,这是冰淇淋,凉凉的,甜甜的,融化了像水一样,就像世界上的事物,水,草,树木,花朵,他们是不同的。”
迟颂言拿起餐巾纸帮他擦拭,耳边还是在放儿歌,路过的人大声叫闹,嚷嚷着什么——太刺激了,我们下次还要来。
凌映秋从来没有拥有过下次这个概念,也许这很奇怪,但体验过的事情对他来说没有什么不同,不管今天是去学校,去医院,还是去教堂,这些对他来说就是司空见惯的,不会产生任何波动的小事情。
他的口腔很敏感,敏感到很难接受不同食物带来的感觉,所以这么多年他一直平淡的吃着自己的生活餐,荷包蛋,西蓝花,鸡胸肉,胡萝卜,虾仁,多种健身食材轮番变换,但也只是万变不离其宗,换汤不换药罢了。
凌映秋觉得,起码健身食材是健康的,有利于让他维持好身体。
这也是他第一次尝试冰淇淋,出乎意料的冰凉口感,哪怕做足了心理准备还是有点被吓到了。
“万事万物都有他存在的意义,不是有一句话是这样说的吗?——我的灵魂与我之间的距离如此遥远,而我的存在却如此真实。”
凌映秋愣了一下,因为迟颂言说这话的时侯很漂亮,有种超然于物外的美,他的眉毛很古典,不粗,但形似远黛,配合这张脸更是清丽,此刻的他就像他说的话一样——我的灵魂与我之间的距离如此遥远。
所以这一刻,哪怕他如此狼狈——手上的冰淇淋在他愣神的那一秒好像开了加速器一样流了他满手,脑海却生不出旁的念头,只是回应了那句,“你感受到了吗?”
他说:“冰淇淋是这样的,我感受到了。”
其实他想说的是,冰淇淋没什么大不了的,此刻的迟颂言才是让他愣神,点头称是的原因。
但这话迟颂言肯定不爱听,于是他把这话咽入口中,试图咀嚼——当做食物一样塞吧塞吧吞下去,可他没咽下去,于是这点感情便含在胸口,带着不知名的情绪一起发酵。
他们去买冰淇淋走的是园区的小道,旁边就是围着护栏的旋转木马,穿着统一制服的小朋友们嬉嬉闹闹的坐上去,争着抢着要最高最大最好看的那匹马,还拌了几句嘴,隔着老远都能感受到他们的青春活泼气。
看着这些小小的孩子,迟颂言再次笑弯了眼眸:“那就好,我会和你一起去感受的。”
原处的争吵声还在继续,凌映秋抬眸:“,你刚刚笑了,看我狼狈会让你很高兴吗?”
他的语气里没有质问,也没有生气,甚至没有疑惑的情绪,他只是不明白原因,所以就这样问了,就如同每天吃饭喝水一样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迟颂言没料到这一茬,小心翼翼观察了一下他的表情,看他神情未变才说:“嗯,因为很有趣啊。”
凌映秋搞不明白这人在想什么——比起自己,明明这人才是十足的怪胎吧!
搞不明白,所以他直接开口问了:“哪里有趣?”
为什么看我狼狈会高兴,正常人不应该更喜欢干净的事物吗?
“就是很有趣啊,你怎么样表情都不会变一下,所以有点手忙脚乱的样子就很有趣嘛,就像小猫说自己是恶毒的蒲公音一样可爱。”
凌映秋:“不要说我可爱。”
破德行。
迟颂言不理他:“你是我男朋友,自然要听我的。”
好吧,真是败给他了,吵也吵不过,凌映秋果断妥协:“听你的。”
迟颂言却在他不计较后起了点诡异的逗弄心思:“你说,“听着...我警告你最后一次...我是凶残的棉花糖,死亡的蒲公英,一团愤怒的绒毛球,一个闹哄哄的泡芙,一朵混沌的云,绝对不是什么可爱的奶油小点心!”你快说!”
凌映秋哪怕感知不到情绪也看明白了迟颂言的心思,他毫不犹豫的拒绝:“不,好幼稚。”
“哎,”迟颂言倒是还有闲心笑,“你就说一次嘛。”
语气听着怪软乎的,但凌映秋是谁,铁血硬汉,于是他扭过头,拒绝这顿糖衣炮弹,下一秒,迟颂言故作委屈的声音响起:“好吧,我的男朋友连我的这点请求都不肯答应我,我真的是这个世界上最最可怜的人了。”
不听不听,凌映秋装作没听见这出,继续装着他的耳聋心盲。
迟颂言过了个几秒,又绕到他的面前,可怜兮兮道:“不愿意说话,我们去坐摩天轮怎么样?恐高吗?”
凌映秋摇摇头。
迟颂言很高兴,凌映秋这样想。
他在高兴什么呢?和我出去玩是一件很高兴的事吗?
因为自己没什么情绪,所以他对旁人的态度很敏感。
这么想着,他也这么问了。
出乎意料的,迟颂言回首看了他一眼就收回目光,左手握住了他的右手:“没有啊,因为我喜欢摩天轮嘛。”
凌映秋愣了一秒:“什么?”
迟颂言:“哎,讲个小故事吧,我小时候每周都缠着我父母来坐摩天轮,那个摩天轮建在离我家有一点距离的小型游乐场里,走进去的时候门口会有只特别大的兔子对你说‘小朋友,欢迎来到你的世界’,那时候我觉得自己特别了不起,坐在摩天轮上就能俯瞰到整个游乐园,我能看见那个兔子头顶上积的灰尘,摩天轮上升的时候会嘎吱嘎吱的响,一开始会不受控制的往前,后来就没有这种感受啦,晚上坐在摩天轮上,享受坐在摩天轮上的那五分钟,看着外面蚂蚁一样渺小的人,万家灯火亮起,玻璃上溅上去已经干透的泥水,用袖子也擦不掉,总觉得很矛盾,所以我很着迷。
凌映秋似懂非懂:“你喜欢矛盾?”
迟颂言笑了:“嗯,对于现在的说法,也许叫反差萌?”
“埃舍尔有一幅作品,黑白的,上面巧妙的画了天使和恶魔,白色的前景是双翼天使,黑色背景是蝙蝠状的恶魔。当我们凝视天使的时候,恶魔隐身为背景;当我们注视恶魔的时候,天使融为背景。但是,每个人都无法同时既看到天使又看到恶魔。天使和恶魔既对立又统一,两者相互克服而又相互依存。真实的世界是由天使和恶魔交织而成。”
凌映秋:“你觉得人也是这样的,相互矛盾,又相互统一,很哲学的说法。”
“bingo。”迟颂言打了个响指,“更准确一点,我认为世界都是由矛盾体组成的,谁敢说这个世界不是拥有两面性的。”
凌映秋反驳:“既然有矛盾的事物,那么肯定也有单纯统一的事物。”
迟颂言:“举个例子?”
凌映秋坦诚的摇头:“我暂时想不到,但按照你的哲学说法,既然你无法证明统一的事物不存在,那么他们就是有存在的可能性的。”
迟颂言顿住了,他往他的身上靠近,带着点温和的香水味,过了几秒倏的露出一个笑容:“是的,你说的对,我疑心自己找到了,还在证实呢。”
凌映秋:“是什么?”
“答案等到最后才揭晓,不是吗?”迟颂言故作神秘的摇头,牵着他的手依旧没有松开。
怪胎,凌映秋在心里偷偷嘀咕。
两人坐在摩天轮上,这个摩天轮有些年头了晃晃悠悠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他们握着手坐在摩天轮里,气氛变得有一点点古怪,凌映秋不知道怎么说——是因为密闭空间有点喘不上气,还是因为高空效应,只能看见那些小小的人,就像那些困扰他的烦恼也只是小小的一粒灰尘,没人说话,好半晌,迟颂言转头对他说,你看。
凌映秋发现迟颂言特别喜欢你看,你感受,你知道吗,这样的句式,这点小发现让他不由自主的笑了一下。
笑完自己都愣住了,可能那一瞬间不是他在笑,是他的灵魂被撞击发出的,细微的震颤。
凌映秋反应过来:“你说——”
迟颂言回头。
凌映秋:“谢谢你。”
迟颂言笑眯眯:“不客气,男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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