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老警察又带人来过几次。
总归是在外面没有搜寻出结果,想在同行的几个人身上找找突破口。
一群人支支吾吾地,也不知道是被问多了,还是藏着什么。
一番询问下来,还是一头雾水的、眼神飘忽不定。
等文峪送人出去,桌上静悄悄得跟见鬼似的,几个人坐得拘谨,呆愣愣地盯着碗。
“你们不吃吗?”
文山端了菜上来,不免疑惑,除了闵舟子以外,没人动筷子。
“快吃啊,待会要凉了。”他催促道。
几个人看他的眼神很奇怪,像是看什么怪物,文山不知道这么形容对不对。
反正这会桌上的气氛格外像上坟,就差往桌子最前面插几支香了。
“好吃。”
这时候,闵舟子应了一句。
在文山眼里,这会开口的闵舟子就跟软乎乎的小包子一样可爱,他又给孩子夹了几筷子,把碗堆得小山一样才停手。
宁开霁瞟了一眼忙碌的文山,又看了一下吃得正欢的闵舟子,视线最终落在自己的碗里。
喉咙像堵着东西,有点作呕的感觉。
犹豫片刻,他还是放下筷子,往楼上走去。
文山看得发愣。
人经过时,脸阴沉得跟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样。
不应该啊。
文山困惑,这不挺好吃的吗?闵舟子抬头对上文山的眼神,不明白地歪了歪头。
二楼空荡荡的。
宁开霁不时往身后看去,短短的走廊,走得跟惊弓之鸟一般。
他转动把手,又往走廊尽头探去,见没人跟上来,飞快推开房门,闪身进门。
胸口因紧张而极速起伏,僵硬的肌肉终于在这一刻感受到疲乏。
他卸了力,人贴着门板一骨碌滑到底。
宁开霁环着手臂,手指无意识地拽着衣服,浑身颤抖地喃喃,“真的是鬼屋。”
传闻是真的。
文公馆,有/鬼。
从早上收到剧本以后,一切就都变了。
文公馆不再是刚进来时的模样。
外面的爬山虎枯死了,残枝还挂在外墙,风一吹就是些窸窸窣窣的闹鬼声。
房子里剥落的墙纸、随处可见的霉斑,那些散落了一地的玻璃碎片,贴在门上的黄符,时时刻刻都在提醒,这里真的很多年没人居住打理过了。
更可怕的是刚刚文山端上来的东西,分明是一叠叠纸扎的菜!
那是烧给死/人的贡品啊!
可他好像一点没有察觉,一个劲地招呼他们吃饭,大有不吃就把东西给他们塞进去的架势。
想到这,宁开霁胃里一阵翻滚,捂着嘴推开卫生间的门,一个劲的干呕。
不会他们一天吃的都是这些东西吧!
卫生间渗水。
一个劲地滴答响,洗漱台上的镜子缺了一个角,一道裂痕贯穿了整个镜面。
宁开霁的脸被裂缝分为了两半。
头顶灯泡接触不良,时暗时亮。
他的脸一半落在阴影里,显得格外阴沉,有一瞬间,宁开霁觉得那可能不是他自己的脸了。
他捧了一把水扑在脸上,沾湿的刘海黏在额头上,脑子乱得跟浆糊一样。
他得想办法跑出去。
这里不安全。
他又看了一眼镜子,转身往外走。
宁开霁没有注意到,身后的镜子上,他的脸还停留在上面。
死死地盯着他的背影。
镜子的裂缝里,渗出丝丝点点血迹,顺着镜面往下。
滴答、滴答。
房间里很暗,磨花的窗玻璃难以容纳天光,家具像是蒙了一个旧罩子。
潮湿的霉味附着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宁开霁拿起丢在桌上剧本,人坐在床上。
床铺正对面摆着一座没有头的泥像,几乎跟戏台香案上的一样。
宁开霁总会不自觉地想到邬淮瞪大流血的眼睛。
他有点毛骨悚然地挪开视线,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在剧本上。
他早上已经看了很多遍。
剧本里提到的阿姐暂时还没有线索。
还有尸块,这东西到底是谁放进去的。
天知道早上打开箱子摸到一手血的感受,宁开霁顿时就抓狂了,差点想把手给砍下来了,给这些人体组织凑个数。
现在东西给他藏在角落里。
时不时还有血腥气钻进鼻腔,和着屋子里经年不散的霉味,堪称恶劣。
一天没进食的胃现在抽着疼。
宁开霁一手捂着胃,一边默念剧本上的几行字,这是他平时写剧本时候的思考习惯,通常这样会让他找到剧本里面不合理的地方。
“这年中元节前,一行七人乘船……”
宁开霁停住了。
“一行七人。”
七个人?
对啊,他们上岛时候怎么跟文山说的,他们团队七个人。
可是,除了死去的邬淮,他们现在就剩五个人。
多的一个人在哪?
霎那间,宁开霁眼皮狂跳,一直以来,他们都没有怀疑过七个人的表述,即使清点人数时。
现在,他突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
他们的认知出了问题。
***
吃完饭,闵舟子说她要出门拜访亲戚。
文峪不记得文公馆还有这么多亲戚,但看她拎了一个大包往外走,文峪也下意识跟上去。
从文公馆下山,一路上空荡荡的,岛上的人也不爱往这里来。
闵舟子这回似乎认路了。
自顾自在前面领路。
走了一会,两侧松柏渐多,林梢鸟雀鸣叫。
文峪发现了,这条路他也认识,这哪是拜访亲戚。
这是去墓园的路啊!
一定是他出门的时候,没有听清是拜访还是祭拜。
墓园占了半个山头的面积,墓碑往外排开大有一种漫山遍野的架势,大部份文家人都葬在这里。
一条道走到底,总能遇见些熟悉的名字,只不过隔得时间久了,有一些再也想不起长相了。
眼下墓前有几个火盆子还装着灰,该是有人来祭拜过。
闵舟子饶有兴致地在几排墓前面穿行,时不时停个脚步,蹲下来嘟喃几声。
她出门时拎的大包小包,现在到了文峪手上。
“你这是在干什么?”
闵舟子头也不抬,“我在找人说话。”
听到这回答,文峪就知道,自己不该问。
这个点的太阳算不上温和,文峪找了背阳的地方坐下。由着闵舟子四处乱晃,也不知道话说完没,反正看起来挺忙的。
闵舟子走了一圈又一圈。
其实她不太知道这个状态下,人一般都会说什么,只是有个声音一直催着往这里来。
结果半天了,也没找到声音想找的东西。
她在某一座墓前停下。
大概是年月久了,上面的照片开始褪色。
如果文峪在她后面,应该很容易发现,照片上的脸,竟然跟闵舟子一模一样!
墓碑往下,刻着相应的死亡日期,是三十年前。
文峪在树下等了好一会,也没见人下来,再起身一看,视线里已经见不到人影了。
这下要坏。
他赶紧拍了拍裤子上沾的灰,起身往里面走,晃悠了半圈,就听见一个声音在喊阿姐。
阿姐这样的称呼在岛上很常见,但从闵舟子嘴里喊出来,就莫名让文峪想到小时候见到的阿姐。
“你在喊谁?”
闵舟子指了前面没有名字的墓碑。
他学聪明了,不去问跟墓主人的关系,只问,“你拜访完了吗?”
闵舟子点点头,又说东西还没送。
东西倒出来,文峪才发现里面是各种各样的纸活,什么类型的都有。
“给谁呢?”文峪去管理处借了一口大锅,用来把这些东西送出去。
“都有。”
行,你大方。
烧纸的活自然是落在文峪身上,东一件、西一叠的,燎得人直冒汗。
这会风起来了,浓烟斜着向远处飘去。
也正好挡住文峪前方的林子。
闵舟子背靠着墓碑,脚一晃一晃的,跟她坐在院子里差不多,据她所说,背后的是她朋友。
“他分过我东西,平时爱下象棋。”
所以那堆纸活里也放了一副。
闵舟子的话一般不能细想。
文峪瞄了一眼墓碑上的死亡时间,直接把这话当作没听见,忽略过去。
当最后一件东西丢进火里,今天的活就算是干完了,他收了地上的东西,准备领着闵舟子回家,就见她呆在原地,眼睛盯着一处。
“怎么了?”文峪问道。
“有人在盯着我们。”
人?
闵舟子说的位置在墓园边上,草木长得旺盛,人藏起来毫不费力。
他们有什么可盯的。
文峪扒开丛生的杂草,里面七倒八折地歪了一路,他沿着折痕一路往里面,没费多少功夫就找到了站过人的地方。
他蹲下身子,地上的草间上还带着血迹,鲜红的、还没有干,说明人没离开多久。
闵舟子跟在后面。
林子里很静,脚踩着草上的咔吱声都格外清晰。
文峪一头雾水,捉摸不透这人的意图。
抢东西吗?
就几袋纸活,他再去买几袋,送出去都行。
话虽然这么说,为了安全起见,文峪赶紧带着闵舟子下山。
这个季节的山里,总会有些新鲜泥土的气味。
又因为刚刚祭扫过,文峪的身上的檀香味还没全部散去。
他突然想到一件毫不相关的事。
那天寄回来的那封信上,也是同样交杂着泥和香的味道。
下山比上山容易。
一小会功夫,人就到了大路上。
大路外边是海。
几个浪头翻过来,砸向漆黑的礁石。
本来还好的天气,这会逐渐积起了乌云,阴沉沉压着半边天际。
夜里估计会有一场大雨。
文峪琢磨着回去得把文公馆的窗户都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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