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菩萨(3)

姜琦快步走过去,一把摁住了摇晃的秋千。

手上没有传来那股子阴寒,秋千上并没有透明人小孩。它不停的晃动只是因为惯性。

这个世界观居然该死的科学。

她松手,秋千板上出现了两枚清晰的灰掌印。这架秋千已经很久很久没被使用过了,上面积的灰甚至厚到可以被轻易搓起来。

但这架秋千存在就说明了一个问题:

不管使用它的孩子成功降生与否,蒋氏都不是未出阁的少女,她一定有丈夫。

而家里又没有男人生活的痕迹……

“沈越,蒋氏是个寡妇,是或否?”

“是。”

姜琦摸着这架无人使用的秋千,上面没有任何木刺,刷着一层薄而均匀的清漆,边角圆钝做工精细,可以从中窥见制作者对孩子浓浓的爱意。

她把它作为线索提交,沈越的提示音称呼它为“蒋平安的秋千”。这条关键线索一举把还原进度提升到了17%。

关键线索会触发背景音。姜绮在原地等了一会儿,它才默默地响起:

“我不要自由了,我要命……”

语气麻木而绝望,犹如一潭寂静无波的死水。

“我,我只要我和我的孩子活下去,我只想要活下去……求您了,菩萨,求您保佑我吧……”

“菩萨”?

蒋氏在拜佛?这段话发生的背景在送子观音庙?

还有,什么叫她只要她和她的孩子活下去,有什么东西在威胁她们的生命,让她觉得自己危在旦夕?

针对他们的威胁……最终成功了吗?

姜绮又看向那架精致的秋千,单单看外形都可以说它是崭新的,没有任何被使用的痕迹。

她开口,语气异常凝重:“沈越,蒋平安,也就是蒋氏的孩子,这架秋千的主人,其实并没有出生就死去了,是或否?”

“是。”

蒋氏在怀蒋平安的时候流产了。

“蒋氏流产是因为他人的影响,是或否?”

“是。”

“是她的丈夫导致她流产,是或否?”

“否。”

“是她公婆中的一位导致她流产,是或否?”

“是。”

“是……是她的婆婆打了她,使得蒋氏流产,是或否?”

“是。”

这很奇怪。

这个村子既然这么渴望孩子,蒋氏的婆婆为什么要殴打孕期的儿媳,甚至要把对方打到流产?她就算不在乎蒋氏,难道还不在乎蒋氏肚子里的孩子吗?

还是说,婆婆有比可能存在的孙子更重要的东西正因为蒋氏受害。

比如,婆婆的儿子,蒋氏的丈夫。

“沈越!蒋氏的丈夫在她孕期意外死亡,婆婆认为她克死了丈夫所以殴打她,意外导致蒋氏流产,是或否?”

“是。”

回答落地的那个瞬间,姜绮听见远处传来的一道突兀的犬吠。

她明白,是这个问题触发了新的场景。

她从蒋氏家里掏出一盏油灯,关上房门,循着连续不断的犬吠,来到了村子的另一个角落。

尖声大叫的是一只巨大的黑狗,被养得膘肥体壮,是一头看着就非常凶相的看家犬。它一双亮晶晶的金色的眼睛像两只悬在空中的灯笼,直勾勾地看着姜绮,眼神流露出类人的厌恶与反感。

黑狗脖子上有一根细细的铁链,另一头在栅栏上拴死。

只要姜绮一靠近,它就不顾被细铁链锁喉的痛苦,咧着嘴龇着牙,疯狂地朝她扑过来。

姜绮后退两步。一种莫名其妙蒸腾而上的恐惧和幻痛扼住了她的呼吸,让她甚至难以冷静地思考。

这种情绪不是她的,而是蒋氏的。

触发这间屋子的是蒋氏被婆婆殴打至流产这件事,所以这间屋子大概率就是蒋氏公公婆婆的家。

这条狗是他们家的看门狗。但蒋氏对于这条狗如此害怕……它就算没有咬过她,也一定曾经做出了什么让蒋氏怕到发抖的事情。

姜绮做了两个深呼吸,克制住情绪,才在狗扑不到的位置用刀尖挑起那根铁链,一转,把它紧紧地绕在后面的两根栅栏上。

她猛地上前,狗下意识地又扑上来,但被锁紧的铁链一勒,发出一声响亮的嚎叫,却碍于束缚又无法真的向前,在她身上撕下一块肉来。

姜绮乘机冲进门,拧了门边放着的稻草做绳,从后往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瞄准狗的脖颈用力向上一勒,在门梁上打了个死结。

身后的犬吠声越来越弱,姜绮没再管它,自顾自走进了房间。

公公婆婆家的条件明显比蒋氏家宽裕得多,客厅里甚至有一台小小的彩电。

那条狗恐怕过得都比蒋氏好。

进门是客厅,姜绮例行翻衣柜鞋柜,发现这家只有公公和婆婆两人常住。

但衣柜深处还压着很多明显比常穿的衣物料子更好,颜色更鲜亮的衣服。她把它们掏出来抖开,发现它们和公公不是一个尺码。并且这几件衣服折叠出的痕迹异常深刻,在衣柜底积压的时间已经很长了。

它们的主人是公公婆婆的儿子,蒋氏的丈夫。

姜绮推门走入卧室,入目所及的是一片狼藉。

血。

全都是血。

床上有两个人形的血印子,公公婆婆遇害的地点就在那里。他们应该是在睡眠中隔着被子被活生生地砍醒,半梦半醒中顶着剧痛仓皇逃窜,血手印爬了满地,连地板缝里都是他们凝固的鲜血。

“提交线索:蒋氏公公婆婆的血手印。”

“重要线索:公公婆婆的血。还原进度:22%。”

“蒋氏杀死了公公婆婆,是或否?”

“是。”

“蒋氏只杀死了公公婆婆,是或否?”

“否。”

公公婆婆不是蒋氏大开杀戒的唯一受害人。

“公公婆婆导致了蒋平安的死亡,这是蒋氏杀死他们的唯一理由,是或否?”

“否。”

姜绮皱了皱眉。还有什么会让一个从小生活在重男轻女村落、自我评价可能很低、还要被指责克夫的女性,对自己的公婆生出这样的杀意?

还能是什么?

她仔细地翻过房间的角角落落,终于在床头柜里找到了一本相册。

翻开来第一张照片就是一个拄着拐杖的坡脚男人,旁边还站着个身材高挑的年轻女性。

她拿着照片和柜子里的衣物一对比,发现坡脚男人就是蒋氏的丈夫。

姜绮把照片抽出来,左下角有拍摄时间,写的是xx92年。她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历,现在是xx14年。

22年前丈夫看着二十岁出头,而蒋氏现在看着也才这个年纪。他们两个之间有巨大的年龄差距。

而且……

姜绮看着旁边高挑的年轻女人,她并不是蒋氏。

蒋氏并不是丈夫的第一任妻子,她是他的续弦。

一个年轻的女孩儿和一个坡脚的离异中年大叔,他们之间真的会有爱情存在吗?

“蒋氏不想嫁给丈夫,她是被婆婆强迫出嫁的,是或否?”

“是。”

“被强娶和流产是她杀死公公婆婆的全部原因,是或否?”

“否。”

否?

她还漏了什么?

“姜博士。”,沈越温柔的声音突然响起来,听上去有些急切:“距离推理时间结束,还有十五分钟。”

还有十五分钟。

姜绮一把甩上公婆家的门,一路狂奔回蒋氏的家。公婆家没有更多线索了,问题还是聚焦于蒋氏这个人。

她还有什么不同寻常的经历?

“……还有多久?”

姜绮摔开蒋氏家门,气喘吁吁地问。

“七分钟。”

沈越的声音听上去也很沉重。

“没事,来得及。”

姜绮提起刀进门,从衣柜到床铺,每个角落都被她粗暴地扒拉开。

如果她是蒋氏,她会把秘密藏在哪里?

哪里是这个一眼看得到头的家里最隐秘的角落?

“姜博士,还有三分钟。”

她一边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听到了,一边麻利地掀开了木板床。

姜绮伸手在床底一抹,手感微涩。

有胶带。

她用力一扯,从上面扯出来一本破旧的笔记本。

“还有两分钟。”

翻开笔记本,第一页是一句摘抄。

“有些鸟是注定不会被关在牢笼里的,它们的每一片羽毛都闪耀着自由的光辉。”

《肖申克的救赎》里的句子。

字迹是娟丽的蝇头小楷,秀丽整齐,颇具风骨,一看就是练家子的手笔。

这句话是谁写的?蒋氏?一名从来没有出过村的杀猪匠,一个被迫害的很可能大字不识一个的女性,她是怎么知道这句话的?

“一分钟。”

蒋家村是一个畸形的父权社会,女性地位地下。蒋氏不可能在这里受到很好的教育。就算有人教她,也不可能教她什么是自由,什么是独立。

这会让她不听话。

在这里,不听话就是原罪。

是谁在这样一个父权社会给了她一个克夫命的女孩儿知道“自由”是什么的权利?

谁能给她这个权利?

谁自己……拥有,或者曾经拥有这个权利?

不会是她的父亲或者家里的任何一位男性,教女性读书对男性的控制没有好处。也很难是她的姐妹或朋友,因为她们拥有类似的生长环境。蒋氏不知道的,她们也不可能知道。

这个人到底是谁?

“蒋氏受过教育……”

姜绮的眼睛泛起诡异的亮光。

“她受到的教育来自她的母亲!”

“来自她受过高等教育的外来者母亲!”

姜绮声音都开始发颤。

“因为她知道了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所以她恨,丈夫的强娶断送了她的读书梦和前往外界的可能,她对丈夫一家恨之入骨。”

“公婆扼杀了她的未来,也扼杀了她孩子的未来,这才是她要杀死他们的原因!”

“是或否?”

“是!还原进度37%。”,沈越急急回应:“还有三十秒。”

姜绮把那本本子贴身放在心口,抄起那把杀猪刀。

“二十秒!”

她一把把刀捅进了自己的喉咙。

鲜血喷涌而出。

姜绮的耳边回响起大风吹过峡谷的声响,空旷而寂寥,是空气在泵入开了口的喉管。

“十秒!”

她听着沈越在耳边急促地报数,意识逐渐地飘远。

“啪!”

杀猪刀从她手中滑落,重重地砸在地上,发出一声钝响。

姜绮合上了眼。

沈越:紧张地掐秒表.gif

姜绮:呵,皇帝不急太监急。(女王の从容)

ps:一位小天使提醒了,儿媳称呼丈夫的父母应该是公公和婆婆,原谅作者没有常识QAQ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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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菩萨(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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