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思玉上下打量着他,一时间也没分辨出来他这话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
换做是以前那个印象中的严梦生,那大概是真话,比如说他的饭菜做得不好吃,说他练琴太辛苦了要休息……反正话不多但说的都真切。现在嘛,话倒是多了不少,其中的水分也不知道能淹死多少人。
林思玉勉强回过神来,心中大概编织了一套计划。
“嗯……你确定你是认真的?”
“认真的。”严梦生嘴角的笑微微挂着,像一抹看不清的火光,在黑暗中兀自闪着,好像他只不过提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样,或者说是不想给对面的人太大压力,可这样一对比,却显得林思玉更加窘迫起来。
林思玉苦笑着微微点头,这是他重生以来第一次单独长时间和严梦生交谈,不成想却是这么个场景。他手中捏着那碗角,心中酝酿起来千言万语。
千言万语还没待发酵,严梦生忽然扯了扯袖口站了起来:“夜深了,我们回去吧。”
既没有顺着话头继续说下去,也没有等着自己给个明确的答复,所以严梦生只是一时兴起想逗他取乐?
林思玉跟着站了起来,心中百思不得其解,旁边的几个小孩差点撞上他,他自己也晕乎乎地没顾上方向,差点撞上了桌角,又是严梦生替他挨了一下。林思玉好不尴尬,下巴差点膈上他的肩角,严梦生一只手朝前来抓住他的手肘,稳住他的身子。
距离很近,林思玉忍不住恍惚了一阵,严梦生身上有一股清冷松香味,和他的气质格格不入,却是林思玉很喜欢的一种气味。
严梦生想起来什么似的,笑着提醒道:“对了,明天我喊海泽恩来给你看一下眼睛。”
“……”
林思玉心中冷哼一声,心道你要是稍微正经一点,我都上当了。
翌日。
海泽恩捧着一颗救济之心,呼哧呼哧地成了玉仙客栈的座上宾,他挂着一张灿烂的笑脸,眯着眼看林思玉:“我觉得,你好像也没啥大事,皮外伤罢了。至于邪气的话虽然仍有余留,但是只要平日里调养注意着些,还是没啥问题的。”
林思玉点点头,自己心里也清楚,在画里大概是因为齐芳芳的影响,所以加重了情况。
“对了,严梦生呢?把我喊过来,怎么人影子都没看见。”海泽恩仰着头一口闷了一杯茶,他这段时间可真是忙上忙下了。
林思玉收起扇子正准备往外走去:“他?应该有事出去了吧。”他往外探了眼又撤回步子:“白熙呢,怎么没看到他?”
“哦,正要和你说这个呢。白熙说明天晚点就过来看你,他去给林少主送药去了,就是那个,林慎!”海泽恩今日也不知是怎么的,格外地兴奋,又兴高采烈地补充道:“你应该知道的吧,林慎,就是以前林大公子和贺夫人的儿子,林思玉的侄儿——”
林思玉又坐回去听他掰扯起来,林慎,他的亲侄儿,也是如今接管整个林家大任的少主,至于为什么不叫他宗主。林思玉听到了两个说法,一个说法比较地域级诙谐,因为林家那段时间谁当宗主死谁,所以暂时比较避讳这个称呼,另外一个说法就比较客观了,也是一个比较沉重的说法,林思玉没在外头听过这个说法,听到海泽恩提及心中还是有些惊讶。
海泽恩一边捣鼓着他那些药罐子,一边开口道:“要我说呀,林家真是几辈都没出过软骨头,贺夫人也算是传奇人物了,当时带着林慎被母族要挟回去,被迫和林家断了关系,后来林思玉死后,林家一团乱麻,贺纤纤硬是顶着压力义无反顾地带着五岁的幼子回到了林家,有魄力有手段,更重要的是有情义,若不是她,恐怕现在江湖中流传的该是仙门四大望族了。”
海泽恩叹了一口气,继续道:“可惜天妒英才呀,贺夫人死得早,又是留下林慎一个小孩,现在也才不过十五岁呢。”
林思玉慢悠悠地倒了一杯茶,手指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是呀,太小了还。”
海泽恩咋咋呼呼地,这会儿一拍脑门又想起来什么事情:“对了白昭兄,你记得把这个药给严梦生。”
他说罢,朝林思玉递过来一个古铜色小瓶子,林思玉轻轻地扫了一眼,大概是治疗跌打损伤的,也没有多问。
林思玉把海泽恩送走之后,一阵无聊,左右邪气阴尸这些东西都有几大家在操心,轮到谁也轮不到他一个无名小卒来操心,闲着也是闲着他坐在石墩前开始纳闷起来。
严梦生喜欢他?
……这是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
从什么时候喜欢的呢,他说喜欢很久了,那总不是他这一世的事情了吧。
上一世的话,他不过还是个毛头小子,喜欢他什么呀,也是他那时候那么个年纪非常容易搞不清什么才是真的喜欢,所以说好好开导一下他应该不成问题。
林思玉身子有些放松下来,耳边传来声响,他将视线凑过去,墨浪站在他面前仔细地打量着他。
林思玉再次扯出一张“慈眉善目”的皮,俨然忘记了上次是谁把他忽悠了的。
不过墨浪似乎也是个不记仇的主,忘性大得很,他刚跑了几趟,帮林思玉把该置办的东西补齐了些,墨浪心中百思不得其解,甚至越想越气,自己公子什么时候对别人这么上心过了,左右想想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他觉得自己有必要找些碴子,震慑一下这个后来居上者,免得占据了自己在公子心中的一席之地,他打量着开口道:“白家兄弟,我呢要奉劝你几句——”
林思玉支着下巴,笑着看他,眼神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从我跟着我公子以来,只见他对一个人这么上心过,就是林思玉,你应该认识的吧。”
林思玉本人不置可否,这的确也是,但是他把这种上心归结于自己照顾他,他只是有恩报恩。
“不过你也不要觉得自己有哪些地方特殊了,就比如说,不要刻意模仿林思玉的穿搭。你和林宗主确实长得相像,又都爱穿青衣,怎么说呢,我倒也不是想针对你,只是你自己要有自知之明。”
林思玉笑着点点头,他的确得有点自知之明。
晚上严梦生回来的时候已是深夜,他们俩的房间安排得近,有些动静都是明显得很。
林思玉看向自己手中的药,正准备把药给严梦生送过去,门倏地传来轻响声。
他收紧了些外衣,踩着靴子走了出去。
严梦生长发散在两侧,看起来添了几分柔和,林思玉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张嘴想问他干嘛去了。
严梦生先开口道:“思玉,陪我出来走走吧。”
林思玉思考了几秒,侧过身子,随手抓起一件衣袍,跟他走了出去。
庭外月光倾泻,难得的惬意,林思玉想,若是天下太平,世间安乐,那他重生一世,苟且个几年,应当也是不错的选择。
严梦生浅笑着看他,林思玉一直没把严梦生昨天的话当回事,只当作他是年纪小不懂事,也一直是将他这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语气权当作玩笑。
“思玉,我前世不是真的想针对你,我没有过对你不好的意思——”还没等林思玉反应过来,严梦生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他的手捂住口鼻,放下的时候是一阵腥红。
林思玉想说的话全部咽下去,连忙扶住严梦生,他手中还攥着那个药瓶子,将严梦生的脑袋靠在自己肩上:“是这个药吗?”
严梦生点点头,胸口难忍地抽搐一番,林思玉越发觉得不对劲,把他进自己的屋子,正准备喊人。
“别,别喊人,有……有眼线。”
林思玉眼角微微抽动了一下,突然想起来严梦生回来的脚步都是较轻的,今天却是比较沉重,感觉是勉强着双腿拖着自己回来的。他俯身靠近严梦生:“你是不是被下药了?”
严梦生艰难地点点头,嘴里却说不出话来。
林思玉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拿着海泽恩的药:“那这是什么药,这个管用吗?”林思玉心中掂量了一下,心中有个不好的念头,如果没猜错的话,他应该瞒着别人自己有什么病,看现在他的状态还被被人使了绊子,真是雪上加霜。
林思玉将他扶上床,果然脑袋开始烧起来了,这是谁这么胆大包天,这客栈还有内线,难道是严西池安排的,不应该呀,他们姐弟关系不是挺融洽的吗。他心中爬上许多烦躁,原本还以为会风平浪静一阵,这么快又要开始了吗。
严梦生服药后意志仍旧有些昏沉,林思玉将他的袖口往上收了些许,正想检查一下上次替他挡阴尸的伤有没有好,却突然察觉他身上的伤痕比他想象得多得多。
林思玉愣在原地,真的觉得自己的眼睛有问题起来,这个时候他更加希望自己的眼睛有问题。
严梦生才多大?严梦生连战场都还没上过,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多伤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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