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内，换了经验丰富的老刑警老李和小张继续审讯。少了宋野君这座随时可能爆发的火山，气氛反而诡异地松弛了一些。
阿泰似乎也骂够了，挑衅够了，看着换了两个面无表情的警察，那股亡命徒的劲头泄下去不少。在老李沉稳却极具压迫感的攻心战术下，结合外围不断查证到的线索施压，阿泰的心理防线开始松动。
“……行，老子栽了，认。”阿泰啐了一口唾沫，眼神闪烁，“不过，‘烬’老板……他没那么容易完蛋。你们端掉的，只是他摆在明面上的东西。”他顿了顿，似乎在权衡，“他……他跟‘方舟’那边，一直有联系，很深。”
“方舟？！”小张猛地抬头，和老李交换了一个凝重的眼神。这个神秘组织的名字再次出现！
“具体什么联系？说清楚！”老李的声音陡然严厉。
“具体的……老子这个级别哪知道那么多？”阿泰撇撇嘴，“只知道……‘烬’老板好像很看重‘方舟’搞出来的某些……‘特殊材料’或者‘技术’，一直在合作。军火生意只是幌子之一，或者说……是给‘方舟’那边输送资金和资源的渠道。这次交易，好像就跟那边要的一批新‘货’有关……”他眼神飘忽，显然知道得有限，但也足够震撼。
“还有呢？‘烬’现在人在哪里？还有哪些窝点？”老李步步紧逼。
阿泰沉默了一会儿，最终像泄了气的皮球：“……城南……废弃的‘红星’纺织厂地下……有个应急点……他可能……会去那儿避风头……也可能……早就跑了。”他舔了舔嘴唇，“我知道的就这些了，给根烟？”
小张立刻记录下关键信息：方舟、特殊材料/技术、红星纺织厂地下据点。这些信息如同黑暗中的光束，瞬间指向了更深、更危险的幕后黑网。
而走廊尽头的宋野君，背靠着冰冷的墙壁，也隐约听到了里面传出的“方舟”两个字。他的身体猛地一僵！陈谏在方舟实验室里遭受的六年非人折磨……林国栋的牺牲……阿泰对陈谏的侮辱……所有线索似乎都隐隐指向了这个神秘而邪恶的组织！
一股比刚才的愤怒更冰冷、更沉重的寒意，瞬间席卷了他。这场战斗，远未结束。而他欠陈谏的，欠林国栋的，似乎又添上了更复杂、更血腥的一笔。他缓缓闭上眼，疲惫和一种深入骨髓的沉重感几乎将他压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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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点：明德大学，哲学系研究生自习室 (傍晚)
夕阳的余晖透过高大的拱形玻璃窗，给古色古香的自习室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色。空气里弥漫着旧书、咖啡和昂贵香水的混合气息。楚明轩靠在一张宽大的红木书桌旁，姿态闲适优雅，正对围拢在身边几个满脸崇拜的学弟学妹讲述着什么。
“……所以说，警察？呵。”他轻轻摇晃着手中的骨瓷咖啡杯，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居高临下的笑意，
“逻辑混乱，思维僵化。那个姓宋的队长，除了拍桌子吼人，还会什么？至于那个所谓的‘天才顾问’……”他刻意停顿了一下，仿佛在回味一个极其有趣的笑话，
“一个在现场吐得昏天黑地的废物，靠着一点符号学的小聪明，就敢来探我的底？结果呢？”他摊开手，笑容加深，带着胜利者的炫耀，“还不是被我耍得团团转，差点把命丢在旧港？可惜啊，让他被救走了。不过也废得差不多了吧？”
周围的听众发出压抑的惊叹和奉承的笑声。楚明轩很享受这种掌控感，这让他从警局那短暂受挫的阴影中彻底走出。他轻描淡写地将一场血腥的刑讯和生死搏杀，描绘成了一场智力碾压的游戏。
手机震动。楚明轩瞥了一眼屏幕——一个加密的卫星电话图标。他脸上的笑容淡去，对周围的人做了个“稍等”的手势，起身走向安静的露台。
“爸。”楚明轩的声音瞬间变得恭敬而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苍老、缓慢，却像冰冷的金属摩擦，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穿透力。
“嗯。听说你那边……有点小麻烦？”楚怀明的声音透过电波传来，背景极其安静，仿佛置身于某种绝对隔音的实验室或病房。
“一点小插曲，已经解决了。警察抓了个替死鬼，缴了点破烂货，核心无损。”楚明轩语气轻松，“爸，您身体怎么样？等我忙完这边，回去给您过九十大寿。”
“老样子……死不了。”楚怀明的声音毫无波澜，“你母亲很好，在瑞士疗养院，医生说她气色不错。”
短暂的沉默后，楚怀明话锋一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近乎怀念的探究，“之前那个‘小钥匙’……就是你提过的，那个身体被改造过的小子，后来怎么样了？我记得……是你那位老朋友‘周教授’运作，把他塞进‘国旗’当眼线的？”
楚明轩愣了一下，没想到父亲会突然提起这个“失败品”。
“他？陈谏？哦，那小子啊。‘国旗’那帮人觉得他还有点用，当顾问使唤呢。不过就是个废物，胆子小得像老鼠，身体也垮了，上次行动差点被阿泰弄死。”他语气轻蔑，带着对弃子的不屑。
电话那头陷入了更长的沉默。楚明轩甚至能听到父亲那边极其轻微、规律的仪器运行声。
“废物？垮了？”楚怀明的声音忽然拔高了一丝，带着一种近乎尖锐的质疑和……贪婪？“明轩，你太年轻！你根本不懂！那是‘蚀火’最完美的初始容器之一！是我耗费了无数心血，在他身上进行了六年系统性改造的‘**密钥’！他的价值……远不止于那点可怜的‘感应’！”
楚明轩皱起了眉头，他确实不知道父亲当年对那个“林远”具体做了什么，只知道是个失败的人体实验品，后来被废物利用了。“爸，他身体都破成那样了……”
“破？破壳的珍珠才更显光华！”
楚怀明打断他，声音里带着一种科学家面对珍贵样本流失的懊悔和强烈的占有欲，“我后悔了……后悔把他放出去那么早！他的血，他的骨髓，他体内被‘蚀火’前体浸润过的组织……都蕴含着独一无二的数据！是稳定‘蚀火’活性、甚至推进‘火种’计划的钥匙！价值还没榨干呢！怎么能就这么放出去？应该……应该再‘用用’，定期取样，甚至……换换血，看看他体内环境对新型‘蚀火’变体的适应性……”
楚明轩听得后背有些发凉。他知道父亲对科学的偏执，但这种对“人”的**裸的工具化描述，即使是他，也感到一丝不适。“爸，他现在在警方眼皮底下，不好动……”
“不好动？”楚怀明冷笑一声，那笑声像毒蛇吐信，“你不是说，他在警局遇到一个人？那个让你觉得有点意思的‘顾问’？你再仔细想想，他是什么样子？”
楚明轩努力回忆着警局里惊鸿一瞥的陈谏：苍白、清瘦、单薄、金丝眼镜、眼神疏离又带着点迷茫……他下意识地描述：“很瘦，脸色很差，戴眼镜，看起来弱不禁风，有点……神经质？”
“苍白？清瘦？金丝眼镜？神经质？”楚怀明的声音陡然变得急促，带着一种猎物失而复得的狂喜，“是他！就是他！林远！化成灰我都认得！那个‘小钥匙’！他果然没死透，还混到警察那边去了！哈哈哈！”
楚明轩震惊了：“爸，您是说……那个陈谏，就是当年实验室里那个‘LR’？！”
这消息太意外了！那个在他印象里早已模糊、甚至被父亲判定为“失败”的实验体，竟然就是最近屡次给他制造麻烦的“陈谏”？！
“没错！就是他！”楚怀明的语气斩钉截铁，充满了不容置疑的亢奋，“我需要他！明轩，立刻！派人，最隐蔽、最可靠的人，二十四小时盯死他！我要知道他的一切动向，住在哪里，和什么人接触！记住，只盯梢，绝对不要惊动他，更不能让警察察觉！他现在是‘国旗’的人，又刚立了功，警察肯定看得紧。找到合适的机会……等他落单……或者，等他‘病发’……”
楚怀明的声音充满了冰冷的算计，“我要重新评估我的‘小钥匙’。这一次，绝不会再让他从我的‘培养皿’里溜走了！”
电话挂断。楚明轩站在露台上，夕阳的暖意仿佛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被父亲狂热意志笼罩的感觉。
他看着远处校园里熙熙攘攘的学生，眼神变得深邃而危险。
他原本只把陈谏当作一个有点小聪明、碍事的棋子，现在，在父亲的提醒下，这个苍白虚弱的青年，瞬间变成了一个蕴含着巨大秘密和价值的“**宝藏”，一个父亲志在必得的“实验资产”。
他拿出另一部加密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声音恢复了平日的优雅，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寒意：
“阿泰栽了，暂时用不上。启用‘影子’。目标：陈谏，南星市公安局刑侦支队技术顾问，或者……他现在可能在家养伤？给我找到他，盯死他。我要他每天的详细报告，去了哪里，见了谁，身体状况如何。记住，像真正的影子一样，别让他发现，更别让条子闻到味。他……现在对我父亲很重要。”
他顿了顿，补充道，“另外，查一下他出院后的落脚点。越详细越好。”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毫无感情波动的男声：“明白，少爷。”
楚明轩收起手机，目光投向城市的方向。陈谏……林远……原来是你。他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冷笑。父亲的兴趣，让他对这个“废物”也产生了新的、冷酷的好奇。游戏，似乎变得更加有趣了。
而那个刚刚从医院回到破败筒子楼、以为自己暂时安全了的青年，命运的阴影，正以更隐秘、更致命的方式，重新笼罩而来。楚怀明的“培养皿”，从未真正对他关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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