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 27 章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给自己下最后的决心:“对,就是那份。听着,最近如果有人,特别是非系统内、非直接相关人员来查,尤其是提到‘陈谏’这个名字的……一律按最高保密级别处理。就说资料年代久远,部分缺失,或者需要市局主管领导甚至更高级别的特批才能调阅。明白吗?” 他的语气加重,“嗯,是我个人的意思。这件事……很重要。不要外传。”

“……是,宋队!我明白了!” 电话那头的老马显然有些意外,但立刻应承下来。

挂断电话,宋野君疲惫地将头抵在冰冷的方向盘上。手机屏幕的光映着他毫无血色的脸和紧闭的双眼,额头上是细密的汗珠。筒子楼那扇亮着昏黄灯光的窗户,此刻在他眼中,仿佛成了审判台的微弱烛火。赎罪的路,从未如此崎岖而泥泞。

指尖的烟几乎燃尽,灼热的温度烫到皮肤他才猛地回神。那扇昏黄的窗户像烙印一样刻在他眼底。陈谏那句“总得知道……他是怎么没的”如同冰锥,反复刺穿着他试图构筑的心理防线。愧疚、恐慌和保护欲在胸腔里疯狂撕扯。

“保护他……不能让他知道真相……更不能让他再待在这种地方!”这个念头压倒了一切。他掐灭烟头,发动车子,没有驶向警局,而是拐向了城西一个相对安静、管理规范的小区。他记得那里有一套闲置的、原本打算给父母来南星小住时准备的公寓,简单装修过,家具齐全。

一个小时后,宋野君再次敲响了筒子楼那扇剥落的木门。这次他手里没有提着慰问品,而是多了一串崭新的钥匙。

陈谏打开门,看到去而复返的宋野君,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和疲惫。

“收拾一下,跟我走。”宋野君的语气比之前更加不容置疑,甚至带着点命令式的急促,试图掩盖内心的波澜。他没等陈谏回应,目光扫过屋内那触目惊心的“家徒四壁”,心头的酸涩和决心更甚。

“宋队?”陈谏疑惑地看着他。

“这里不能住了。”宋野君直接走进狭小的空间,眉头紧锁,“环境太差,不利于你恢复。伤口感染了怎么办?胃病再犯了怎么办?”他指着地上的薄床垫和墙角的泡面桶,“你就靠这些养身体?”

陈谏抿了抿苍白的嘴唇,下意识地挺直了些背脊,带着一种无声的抗拒:“习惯了。这里……挺好。”

“好什么好!”宋野君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不住的焦灼和心疼,“陈谏,别犟!听我的!”他深吸一口气,放缓了语气,却更显沉重,“我在城西有个空着的公寓,离‘国旗’也不远。你先搬过去住,安心养伤。” 他拿出那串钥匙,不由分说地塞进陈谏手里,“房租的事以后再说,等你身体好了,顾问费……我帮你争取提一提。现在,收拾东西,马上走。”

钥匙冰冷的金属触感让陈谏指尖一颤。他看着宋野君眼中那份不容拒绝的、混杂着痛苦和强势的关切,心脏像被什么东西重重撞了一下。他下意识地握紧了钥匙,指节泛白,沉默了几秒,声音干涩而抗拒:“宋队……真的不用。我住这里……真的可以。我不想欠……”

“不欠!”宋野君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这不是施舍!是……工作需要!你是我重要的顾问,你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工作?就当是队里给你安排的临时住处!”

这个理由连他自己都觉得牵强,但他必须给陈谏一个台阶,也给自己一个借口。他环顾四周,语气带着刻意的轻松和不容置喙,“再说,你这有什么可搬的?除了这个床垫……”

他指了指墙角那堆资料和药袋,“这些重要的东西带上。其他的——”他的目光扫过窗台上的泡面桶、地上的空水瓶、那个破旧的电热锅和屏幕碎裂的手机,“都扔了!不要了!去了那边,都换新的!”

“床垫……是我买的。”陈谏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执拗。那是他在这冰冷世界里,唯一一件真正属于自己、陪伴他度过无数疼痛长夜的“财产”。

宋野君的心又被狠狠揪了一下。他看着那个洗得发白、边缘磨损的薄垫子,喉结滚动。“……行,床垫带上。”他妥协了,声音有些发哑。他明白,这不仅是陈谏的物质财产,更是他仅存的一点尊严和习惯的象征。

陈谏没有再说话。他默默地蹲下身,开始小心地整理墙角那堆资料和图纸,用塑料袋仔细装好。又将那些药瓶一一收进药袋。他的动作很慢,牵扯到伤口时会微微停顿。整个过程沉默而压抑。

宋野君看着他单薄倔强的背影,心头沉甸甸的。他上前想帮忙整理资料袋,却被陈谏无声地避开了伸出的手。宋野君的手僵在半空,最终只是沉重地叹了口气,弯腰去卷那个旧床垫。

车子驶入一个环境清幽、绿植环绕的小区。公寓楼干净整洁,电梯平稳上行。当宋野君用钥匙打开公寓的门,温暖的灯光自动亮起时,陈谏抱着那个装着资料的塑料袋,站在门口,仿佛踏入了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大约六十多平米的空间,一室一厅一卫,布局紧凑但合理。朝南的客厅宽敞明亮,米色的墙壁,原木色的地板,干净整洁。落地窗外是小区静谧的夜景。

一张舒适的米白色布艺沙发配着同色系的抱枕,一张小巧的原木茶几。靠墙有一张书桌和一把符合人体工学的椅子,角落里还有一盏造型简洁的落地阅读灯。

卧室里是一张铺着浅灰色床品的标准双人床,看起来柔软舒适。窗台上摆着几盆生机勃勃的绿萝,给空间增添了几分鲜活的气息。开放式的厨房小而精,冰箱、微波炉、电热水壶一应俱全,灶台锃亮。

最显眼的是客厅一角,靠墙立着一个崭新的、带玻璃门的白色小药柜。药柜旁边的小餐桌上,放着一个鼓鼓囊囊的超市购物袋。

宋野君把那个旧床垫暂时靠在玄关墙边(心里盘算着等陈谏睡了就悄悄处理掉),然后指了指药柜和购物袋,声音努力维持着平静,却还是泄露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药……我按你之前吃的那些,又添了点维生素和蛋白粉,都放在柜子里了,上面贴了标签和服用说明。冰箱里……买了点牛奶、鸡蛋、面包,还有些速冻饺子馄饨,你饿了热一下就能吃,别总吃泡面了。”

他顿了顿,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好的纸,放在餐桌上,“这是……一些注意事项,还有我的电话,24小时开机,有事随时打给我。”

陈谏的目光缓缓扫过这明亮、温暖、充满生活气息的空间。柔软的沙发,整洁的书桌,生机勃勃的绿植,还有那个专门为他准备的、摆放得整整齐齐的药柜……这一切与他那个冰冷、破败、弥漫着灰尘和药味的筒子楼房间形成了天壤之别。

他的视线最终落在那张字条上。他走过去,拿起字条展开。上面的字迹刚劲有力,是宋野君的风格,内容却细致得近乎琐碎:

* “奥美拉唑:早餐前半小时,1粒。”

* “布洛芬:饭后,必要时1粒,勿超量。”

* “复合维生素B&C:每日1次,饭后。”

* “蛋白粉:每日1-2次,温水冲泡。”

* “冰箱食物注意保质期。”

* “伤口保持干燥,按时换药(药在药柜下层)。”

* “宋野君:13XXXXXXXXX (任何事,随时)”

字条的最后,没有多余的温情话语,只有那串电话号码和一个冷硬的“随时”。

陈谏捏着字条的手指微微颤抖。一股强烈的、陌生的热流猛地冲上他的鼻腔和眼眶,酸涩得让他几乎无法呼吸。他迅速低下头,长长的睫毛剧烈地颤动,试图掩盖瞬间涌起的脆弱。

他习惯了疼痛,习惯了冰冷,习惯了被忽视和遗忘,习惯了在绝望中独自挣扎。他从未想过,也从未敢奢望,会有这样一个人,以如此强势又如此细致的方式,闯进他的生命,为他撕开黑暗,硬生生塞给他一片……带着痛楚的微光。

他死死咬着下唇,将那声几乎要溢出的哽咽咽了回去。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抬起头,眼圈有些发红,但眼神已经强行恢复了平静。他看着站在门口,神情同样复杂难辨的宋野君,声音带着一种极力压抑后的沙哑,却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清晰、郑重:

“……谢谢您,宋队。”

这声“谢谢”,不再是筒子楼里那份带着疏离的客套,而是第一次,真切地、沉重地,触碰到了他冰封心湖的深处。

宋野君看着陈谏低垂的眼和微微发红的眼眶,听着那声沙哑却真诚的“谢谢”,心中那沉甸甸的愧疚和赎罪的决心,仿佛被投入了一颗小小的、带着温度的石子。他喉头有些发紧,只是点了点头,声音有些干涩:“……早点休息。把这里当自己家。” 他不敢再多待,怕自己控制不住情绪,“锁好门。我走了。”

门被轻轻关上。公寓里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冰箱微弱的运行声。陈谏站在原地,环视着这个明亮、温暖、不再属于冰冷地铺和泡面桶的空间。

他走到药柜前,看着里面分门别类、标签清晰的药品;又打开冰箱,里面满满当当的食物散发着新鲜的、充满希望的气息。他拿起那张字条,指尖拂过那刚劲的笔迹,最终走到窗边,看向楼下。

宋野君的车还停在原地,车内的灯亮着,隐约能看到他靠在驾驶座上,似乎正深深吸着烟。过了好几分钟,车子才缓缓启动,驶入夜色。

陈谏收回目光,低头看着自己缠着绷带的手,又看向玄关处那个格格不入的旧床垫。新与旧,温暖与冰冷,关怀与沉重的秘密,在这个六十平米的空间里,无声地碰撞、交织。他缓缓走到沙发边坐下,柔软的触感包裹着他疲惫的身体。

他闭上眼睛,第一次,在这个陌生的“家”里,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带着巨大不安和一丝微弱暖意的……归属感。而窗外,城市的霓虹闪烁,仿佛无数双窥探的眼睛,预示着平静之下,暗流远未平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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