尧新雪走过这条街时,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他没有扎头发,只是穿着普通的无袖背心和修饰腿型的牛仔裤,干净、漂亮,看起来和这里的脏乱差格格不入。
他的目光毫不忌讳地打量过倚靠着墙面抽烟的人,不紧不慢地走在凹凸不平的、铺满啤酒瓶碎渣、烟头和小广告的地面上。
尧新橙跟在他的身后,神情格外紧张,警惕地和每一个打量过尧新雪的人对视。因为他看起来年纪很小,身形瘦削,对方对他阴戾的眼神总是嗤之以鼻,只是轻蔑地一笑。
这里是有名的地下摇滚区,也是臭名昭著的“垃圾场”,有一大片废置工厂,门板被涂满美式街头风的涂鸦,因为租金极其便宜,聚集着大批无业青年、乞丐和精神病人。他们打着“玩音乐”的旗号终日聚集在这里,每一个隔间都可以称作BAND。
这里的治安也极差,哪怕你抬头无意间多看了不该看的一眼,也会有人大声骂着脏话挥着酒瓶子砸上你的脑袋。
有人夸张地声称,如果警察来到这里,他就能抓到一打毒贩、通缉犯或妓女。
尧新雪走进这里,好奇的目光扫过写满脏话或贴着寻人启事、音乐节海报的墙,然后在注意到某一张被红笔涂得乱七八糟的告示后“啊”了一声,弯起眼睛道:“找到了。”
尧新橙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然后毫不犹豫地撕下那张纸,上面用加粗的马克笔写着:摇滚乐队大赛。
比赛的规则简单粗暴到不可思议,不限名额,实行投票制,网络投票占30%,单曲销售占30%,现场投票占40%。每一支队伍都要带着自己的原创歌曲进行表演,直到淘汰或成为第一名。
成王败寇,除了第一名的乐队能获得和指针音乐签约的机会,其他队伍都将在失败的那一刻彻底失去竞争的资格,残酷而无情。
指针音乐是有名的大公司,得到签约的机会,无异于得到百万支票,确实值得起为了这个第一名争得头破血流。
很难想象这张告示贴在这里的原因,这里更多的是看不惯的人,他们在这张告示里写满脏话,甚至啐了好几口唾沫,也就只有尧新橙会认真地拿在手里试图辨别上面的每一行字。
尧新雪没有看这张告示,只是散步似的走在散发着腐臭味的小道,神情悠闲,直到他停在一个明显的地下室入口处。
此刻那个入口紧紧封闭着,贴着禁止进入的警告,这里也是告示中写的比赛地址。
尧新雪站在通往这个地下入口的阶梯边缘,居高临下地歪了歪头。他的铆钉靴踩在地面上,隐约能听见玻璃渣被碾碎的声音。
他望着那个警告,仿佛只是喃喃自语:“我们的乐队从这里开始吧。”
尧新橙定定地望着尧新雪的背影,只是说:“好。”
尧新雪来这里仅仅是为了踩一次点,踩完点之后他就准备离开。
要组乐队不是尧新雪的空话或是异想天开,除了确认比赛信息的真伪和比赛地点,他还需要找到鼓手和贝斯手。
尧新橙沉默地跟在他的身后,如同一只背后灵。
尧新雪选择去了各种酒吧寻找他想要的乐手,他看人向来很准,在看到对方演奏了几分钟之后就基本能够判断出那个人是什么水准,因此一连去了好几家酒吧之后都没有找到心仪的人选。
这些人水平欠佳,在尧新雪的眼里,技巧可以说是相当拙劣。
他轻声叹了口气,有些苦恼似的,转过头去征求尧新橙的意见:“新橙,你觉得刚才那些人怎么样?”
尧新橙习惯了跟在尧新雪的身后,因为他心血来潮地忽然回头,有些手足无措,脸一下子就涨红了,结巴地想要说话,却又被尧新雪先开口打断:“只要哥哥觉得好,就是好?对不对,你想要这样说。”
尧新橙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这个笑容让他看起来极为腼腆。
他们走到了酒吧街的尽头,尧新雪没有犹豫,直接推开了门走进最后一家酒吧。
此时已经接近凌晨十二点,夜空黑得深不见底,只有一盏圆月挂在上面,散发着微弱的光晕。
尧新雪坐在卡座里,拎着一罐啤酒,微微俯下身,观察着即将上台的乐队。
他的目光依次扫过贝斯手、吉他手,最后落到了作为鼓手的那个女孩上。
她扎着随意的马尾,穿着白T恤和牛仔裤,就这样坐在所有人的身后。她没有化妆,面容清秀,正叼着根棒棒糖,手里握着鼓棒。
爆裂的音乐由她的鼓棒砸向鼓面开始,鼓音的开场在一瞬间引起了在场所有人浪潮般的尖叫,尧新雪皱着眉微微侧过头,终于听清了人们喊着的名字:“薛仰春!!!”
尧新雪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她的双手和双脚。
她的基本功无疑是优秀的,重音的边击衔接行云流水,大量的双跳、复合跳和鬼音让整首歌的节奏达到抓耳的程度。
一百七十八,一百七十九,一百八十。
漂亮而高速的双踩。
尧新雪的指节叩在桌面上,心里默数着节拍,酒吧的灯光有好几秒流过他的眼睛,直到一曲终了,他才若有所思般微微扬起嘴角。
这支乐队的其他成员属于三流水平,却有着一流的鼓手。
他们的表演直到两点才结束,薛仰春跟在几个一米七或一米八的队员身后,没有参与他们嬉皮笑脸讨论着的垃圾话题,无聊地嚼碎了含在嘴里的糖。
她孤僻的样子和在台上格格不入,也就有男人向她伸出了手。
薛仰春转过头,男人即将碰触到她的肩膀时,手很快就被另外一个人按住。
那个人有着漂亮的蓝灰色长卷发,唇钉和左耳上的耳骨钉相连,即使是个男人,却有着极为温良、优雅的气质,同时也漂亮得不可思议。
薛仰春的眼睛眨了一下。
被扣住手的男人发现自己完全无法动弹时,猛地拧头看向尧新雪,他先是一怔,然后看到尧新雪身后脸色阴沉的尧新橙。他松开了手,最后骂骂咧咧地选择了离开。
“我对好看的男人也没有兴趣。”薛仰春看着尧新雪说。
“我不是来搭讪的,而是想邀请你加入我的乐队,你是一个非常优秀的鼓手。“尧新雪眼睛微微一弯。
薛仰春愣了一下,又看了一眼面色不善的尧新橙,然后果断拒绝道:“我对全是男人的乐队也没有兴趣。”
“我……”尧新雪还想继续说话,却被人“喂喂喂”地拦住了话音。
薛仰春那几个走在前面的队员终于察觉到了不对,猛地拉开尧新雪,不敢置信道:“当着我们的面想挖走我们的鼓手?”
尧新雪被拉得往后退了一步,他不轻不重地打开了那个人的手,仍然很好脾气地微微笑着,转头看向那个队员:“良禽择木而栖。”
对方本来看到他的脸时明显一怔,但听到这话还是反应过来其中的意思,有些不爽地皱眉道:“你谁啊?”
“我是谁倒是不重要。”尧新雪仍然微笑道。
那个队员还想说什么,却被尧新橙强硬地挡在中间。
尧新橙警惕地拦在他的跟前,眼神如同应激的狼犬。
然而尧新雪只是转过去,看着有些懵的薛仰春语气温柔:“希望你能考虑一下,如果你不愿意加入,我会感到很可惜。”
薛仰春感觉到草莓味棒棒糖的甜,她看着尧新雪,眼睛一眨不眨。
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尧新雪笑着补充道:“我们的乐队也对女性没有兴趣。”
“那我加入!”薛仰春惊喜地睁大眼睛,在队员惊世骇俗的目光之下一把抓着尧新雪的手叫道。
尧新雪笑了,放松了手腕和她轻轻握了握:“欢迎至极。”
“哎,不是……”队员还想说话,却又被另一个声音打断。
“那你的乐队还差贝斯手吗?”一个男人突然冒出来插嘴说。
他好像觉得刚刚的对话很好笑,眉眼弯弯。
这个人刚从厕所里出来,脸上还泛着酒醉的酡红,看起来极为年轻,虽然胡茬媚刮干净,但看起来仍然像个大学生。
他吊儿郎当得不像话,像是刚从厕所里吐完,正踉踉跄跄地想靠近尧新雪,也握上尧新雪的手,却被尧新橙猛地推开。
他有些懵地看向同时望向他的众人:“干什么?”
尧新雪饶有趣味地扫过他长有厚茧的手指,挑眉道:“你是?”
“楚枕石啊。G大最有名的贝斯手。”自称是楚枕石的男人扬眉,骄傲地挺起胸膛时,却脚一软靠着墙滑坐了下来。
所有人看着他的眼神一下子由匪夷所思变成嫌弃。
尧新雪却再一次笑了,他从尧新橙的裤兜里拿出两张便签纸和一支笔,潦草地写了一串地址和时间,分别给了薛仰春和楚枕石。
楚枕石只见他愉快地将那张纸折好塞进自己衣服的口袋:“好啊,明天你们一块来我家,我们再进行讨论吧。”
楚枕石摸了摸靠近自己心口的那张纸,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又嘀咕了几句什么。
他打开那张纸,醉眼朦胧地对光半天,只看清了最后三个字:尧、新、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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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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