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没说夸张,年纪轻轻就是只手遮天的议员,虽不了解,但光是想想就能猜到这位年轻男人的背后势力有多么庞大恐怖,先不说家庭是常人不可触及,就凭那张温润如玉的脸以及反差的毒辣手段,足以令人望而生畏。
李赫敏当初是因为什么原因才和议员站到了一条船上?
其实她自己已经有些忘掉了,不仅如此,好多事情都要记不住了,之前陪一个红人心头爱去看心理医生,解决长期被当作金丝雀的烦恼,那医生三下五除二对那个人说还是钱给的不到位,然后转头语重心长地对她说,大脑保护机制会让人忘记痛苦,不仅仅是当初造成强烈刺激性的重大事件,还有很严重的后遗症,日后的许多令躯体感到难过的事都会被蒙上一层马赛克,渐渐被遗忘殆尽。
她问,为什么会这样?
医生说,因为你的身体怕你寻短见,你的本能还想活,但你的精神早已坍塌成废墟,其实和行尸走肉没什么区别。
看似一句云淡风轻的总结,实际上细细品味才能发现这其中需要经历的波折和积攒的苦难多得难以想象。
要达到这种程度,人生该有多悲惨?
那时候,她是用怜悯的眼神看着那个金丝雀的。
然而现在,当她努力想要回想起一些事情的时候,惊觉那些记忆早已不知不觉藏在暗处变成了一盘散沙。
原来,自己早已病入膏肓。
只是,将死之人居然还未察觉。
“不愿意和我走吗?”
李赫敏的态度很明确:“议员您交代给我的事情,我还没完成,恐怕没脸回去。”
议员面色不改,静默两秒:“但也不必用这样的方式。”
什么样的方式?
用身体贿赂?还是用身体交换?
当初是议员教她行为处事不择手段,未达目的不得罢休。怎么现在却说‘不用这样的方式’?
那很不好意思,陈会深倒真没碰她。
但李赫敏不会主动解释,也没有必要解释:“王秘现在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我把我毕生所学都教给他了,您可以重新为自己挑选左膀右臂,但那家伙也有些轴,正义感比我强得多,要是您不喜欢他,请不要耽误他,将他放走吧。”
“除此之外,阿芬能力也比一般人强得多,她是我亲自看着成长的,经过我的把关,您对她理应放心,做事干净利落,不会给人留下把柄,圆滑这点,我相信不会让您失望。”
“小鑫这个人很贴心,做什么事都比较全面,他的细致程度丝毫不输阿芬,收尾的事情可以吩咐他去做,不仅如此,在生活上也能多照顾到您,他孤家寡人一个…您千万别说这是我说的,虽然他自己也有提到自己会丁克,无父无母无子,人称三无产品,有些地狱笑话,但正因为这一点,他无所顾忌,可以更好地为您做事,您如果要重用人才,他应当是首选。”
“还有……”
李赫敏原本还想继续说下去的,但对方显然已经没有耐心听下去了,直截了当打断了她。
“这算什么?托孤吗?”议员的喉结微微一动,眼镜片光芒反射,目光一下子变得难以捉摸:“心意已决了?”
李赫敏没说话,点点头。
“你知道我不会放你走。”
李赫敏依然没说话。
议员忽然扯住她的手腕:“上车。”
李赫敏往后抽手,但钳住她的那只手力量太大,常年跟在议员身边,下意识地顺从让她坐上了车的后座。
后座。
哈,居然是后座,而不是副驾驶。
平时最看重礼仪礼节的议员也会在这个时候忘记了自己最在意的东西吗?
议员千里迢迢赶过来,就为了当她李赫敏的司机?
李赫敏大概也没想到,自己在议员眼中不过是一条随时可用的狗,居然也会有一天坐在这个位置。
侧过脸,看向车窗外逐渐远去的精致房子,李赫敏的思绪突然飘远,脑海中不禁想起陈会深的脸,那个家伙今天会回来吗?会什么时候回来?回来要是没看见她乖乖在家等他会不会气到发疯?
大概能想到,那个人在家里胡乱摔东西,又不敢摔茶几上拍着她照片的场景了。
不知为什么,李赫敏对那样偏执近乎病态的感情,并不害怕,相反,居然会让人感到心安。
大概,她也是病患。
议员并未带她去私密场所,相反,带她去的是他们曾经经常去的饭店。
当然,菜上了满满一桌,她没有什么好胃口可以大快朵颐,过去饥不果腹的日子早已不再,当初感动议员赏一口饭吃的恩情也已经被消耗得几近透明。
这些年,她为他做了太多脏事,想要在这条路走下去,不可能干净如纸,沾上尘灰也不是拍拍就能结束。
因此才需要她这样的人的存在。
“你知道我不会放你走,即便你心意已决。”
饭桌上,议员表明自己的态度,那就是绝不会放人。
“我何德何能……”李赫敏苦笑着低头,怎么是何德何能呢,分明是自己知道的太多,手里的把柄和证据太多,早已和议员密不可分了。
“赫敏,作为我的辅佐官,我们是最亲密的关系,你知道我许多秘密,同样的,我也知道你的,你应该能理解我无法放任你离开的原因吧?”
“议员大人,是您说过的,要我接近陈会深,同他结婚,我只是在照着您的吩咐做事,只是他这个人实在怪异,不喜我出门,不喜我见人,为了博取他的好感我只能这么做,我的确没有更多精力去帮您处理别的事情了。”
议员听完竟然笑了:“你果然对我还有怨。”
“要离开,说的其实是气话吧?”
“你在怪我对你袖手旁观,怪我将你送入虎口,怪我对你这么无情。”
他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吐露出来的时候,都宛如运筹帷幄,尽在掌控。那样的上位者向下凝视的感觉太过浓烈,第一次让李赫敏感到不适。
“赫敏啊,离开了我你还能做什么呢?你家里面不是还在等你筹钱吗?举目无亲的滋味不好受,真要和他们一刀两断,你后半辈子既没有经济支撑,也没有亲人扶持,晚年会有多凄惨?”
他都知道,他什么都知道,即便她没有通过他动用关系帮李准,他依然知道了那件事。
真让人不寒而栗,但又……在意料之中不是吗。
李赫敏放下刀叉,缓慢起身,亲自为议员满上酒。
她盯着议员左手中指的环戒,微微笑道:“但我还能组建属于我自己的家庭。”
议员抬头看向她,顺着她的视线看向自己的戒指,唇角的笑意一点点冷却。
“结婚不是逃避现实的最好选择。相反,只是可利用的工具。”说完,议员将自己的订婚戒取了下来:“利益最大化,才能将身后的路走长。”
“赫敏,跟着我,你的人生才能最大利益化。”
“是啊,也许的确是这样。”李赫敏坐回自己的位置,侧脸看向落地窗外的灯火通明:“但人不能总是为别人活着,失去自己的意义之后,变成被人支配的工具,等到某一天锈迹斑斑,依然逃不过被人抛弃的命运,即便是一把绝世艳艳的宝剑,下场同样如此。”
“议员,是您教会我,要正确审度时势,我学会了,但我想,我依然用不明白。”
可能是太过无所求。
其实过一个平凡的生活,也不是不可以。
会有这样转变的原因,不止是因为一开始走上这条路就忘记了初衷,所以才会在决然放弃时也没感觉多么可惜。
更有的,是因为疲倦,发现了自己也不必那么累。或者当初实在有过知遇之恩的感激涕零,但这些年被当作冰冷工具利用,一腔热情已经挥发不见。
到底是为什么才会走上这条路的?
李赫敏更想找到这个原因,而非一直朝黑暗处走去,若真的那么做了,或许多年后再看,自己真的就和议员彻彻底底融于一体,运气差些,可能就在监牢里蹲一辈子了。
趁那种事情到来之前,应该先逃脱啊。
就算死,也不想死在冰冷的栏杆后面。
“我不再适合做您的宝剑了。”
她心意已决。
既然一开始就就没有所求,那放弃也不可惜。
条条大路通罗马,有做上辅佐官的能力,还怕在别的行业干不下去吗?
议员将戒指放在酒杯里,那浓烈的酒精度数包裹着戒指每一阴暗处。
“你知道,没有我点头,你走不了。”
李赫敏看明白了议员是什么意思,他想说的是,一个死物,没有人为的推动就会毕生在原地打转,浸泡在深海中,不会被打捞起,不会溺亡,不会有尽头,只会带着浑身的刺痛烧灼变成旁观者的观赏物。
这就是赤条条的两个字‘无力’。
下位者一辈子带在身上的,对任何事,对自己命运,对自己未来人生走向掌控的无力。
那是上位者轻而易举就能剥夺的,本该属于他们的权利。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