殡仪馆的日光灯管在凌晨四点发出蜂鸣，林夏站在遗体美容室门外，看着化妆师用遮瑕膏掩盖顾辰锁骨下的输液港。
他穿着那件浆洗过度的白衬衫——从ICU储物柜翻出的私人物品里唯一没染血的衣物，袖口还留着林夏缝补的歪扭针脚。
"确定要撒骨灰进钢琴？"火化工递来檀木盒时压低声音，"上次有个客人掺在油画颜料里，结果三个月就开裂。"
林夏没说话，只是将骨灰盒贴上自制标签：C大调，198g——那是顾辰心脏的重量。
葬礼在音乐教室举行。
林夏掀开三角钢琴顶盖时，积灰扑簌簌落在黑色缎面上。
她把骨灰混入虫胶漆，用小提琴弓搅拌均匀。漆刷触到音板的瞬间，教室后排突然传来高跟鞋的脆响。
"谁允许你处理我儿子的遗体？"顾辰的母亲攥着撕碎的捐献同意书，美甲深陷进林夏手腕。
林夏看着这个妆容精致的女人，想起顾辰说过"她眼线永远不会花，因为从不为我流泪"。
"这是他亲手签的......"
"精神病患的签字无效！"女人抢过骨灰盒砸向琴键。
虫胶漆溅在肖邦画像上，凝固成泪滴形状。林夏扑过去抢救时，被散落的琴弦割破掌心，血珠滚进低音区的羊毛毡。
法医赶来时，顾辰的母亲正用红酒杯舀起混着骨灰的油漆。
"我要做DNA比对！"她的香奈儿外套沾满虫胶，"这根本不是......"
话音戛然而止——林夏掀开钢琴底板，露出顾辰生前刻在铸铁骨架上的字迹：“妈妈，这是我最后的恶作剧。"
雨夜，林夏抱着抢救出的半罐骨灰回到医院。
住院部后门的垃圾箱旁，护工正在焚烧带血的床单。
她跪在灰烬里翻找，终于捡到半片未燃尽的透析记录单——顾辰的字迹在焦痕间跳跃："7月16日，偷看林夏日记，发现第47页画着我的侧脸"。
太平间的老王偷偷放她进去认领遗物。
储物柜最深处藏着玻璃罐，491颗纸星星浸泡在福尔马林液里。
林夏拧开盖子的瞬间，防腐剂气味刺激得她剧烈咳嗽。
第327颗星星里藏着微型磁带，顾辰的声音带着呼吸机的杂音："当你听到这段时，我正从心室缺口偷渡到平行宇宙......"
凌晨三点，林夏撬开乐器行的防盗网。
她把骨灰漆涂在二手钢琴的共鸣箱内壁，发现顾辰的骨灰竟与松香发生反应，在木纹上析出晶体状光斑。
试弹《海上萤火》时，G调琴弦突然共振异常——拆开琴键发现里面藏着注射器活塞，上面刻着经纬度坐标。
荧光海滩的礁石缝里，林夏挖出锈迹斑斑的饼干盒。
顾辰的遗书躺在防水袋里，字迹被海水洇得模糊："当你找到这里时，我的骨灰应该正代替我亲吻琴弦"。
盒底压着未送出的银戒，内圈刻着心电图波形，放大镜下可见微雕文字："林夏的心跳存档于此"。
返校日，林夏在顾辰的储物柜发现神秘包裹。
解剖教室的福尔马林标本瓶里，悬浮着用血管扎成的萤火虫模型。病理报告显示取材自顾辰的桡动脉，标签日期是两人初遇那天。
瓶底贴着泛黄的便利贴："第一次见你时，这条血管刚破裂过"。
教导主任宣布拆除旧音乐教室那日，林夏躺在三角钢琴里绝食抗议。
拆迁工人掀开琴盖时，她正用手术刀在音板上刻新谱。
虫胶漆里的骨灰随震动飞扬，在晨光中形成微型霓虹。
当晚社交媒体疯传"闹鬼钢琴自发弹奏"视频，专家检测称是温湿度变化引发的自然共振。
毕业典礼当天，林夏穿着染血的校服上台。
当她弹响《永恒萤火》的第一个和弦，礼堂所有玻璃窗同时震颤。
物理老师后来说，那天产生了罕见的谐波共振，频率恰好等同人类心跳的倍频。
而顾辰的母亲在第七小节昏厥，急诊病历写着"突发性幻听，坚称听见儿子哼歌"。
十年后的同学会上，林夏的钢琴工作室突然停电。
应急灯亮起的瞬间，所有琴谱无风自动，在《海上萤火》的页码停驻。
监控视频显示，那夜有穿白衬衫的影子在琴键上跳跃，而声纹分析指出"存在无法解释的次声波，频率与顾辰生前心音一致"。
梅雨季节最潮湿的那天，林夏的女儿在阁楼发现生锈的止血钳。
当她用钳子夹碎核桃时，夹缝里掉出微型胶卷。
显影后的照片让林夏失手打翻咖啡——十七岁的顾辰站在焚化炉前比耶，身后电子屏显示着实时温度：787℃，恰是骨灰瓷的烧制临界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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