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寒刚刚回到寝居,不多久,玉蘅就带着人到了寄影轩。
“宁公子,公主说,长寿面今日就不吃了。但是这些医案……还请您看看有什么不妥之处。”
玉蘅吩咐人拿了医案过来,给宁寒瞧。
“医案?我之前也不过是草草采些草药谋生,并不懂什么医案啊。”
“而且,过生辰……罢了,玉蘅姑娘,麻烦你告诉公主,臣……没有什么看医案的本事。太医院那么多太医,自然也没有臣能置喙的地方。”
宁寒清楚,自己不能惹任何麻烦。
“这……公子,公主最讨厌说谎话的人。”
“您既已许诺要效忠公主,就不该对公主有所保留。”
玉蘅极为气愤,丢下医案扬长而去。
“玉蘅姑娘……这……”
宁寒看着桌上的医案,内心翻江倒海。
对啊,自己说要效忠她,却……
好像也没什么能为她做。
他轻叹一声,终究还是拿起那医案细细翻阅起来。
“这……并无不妥啊……”
没有药性相克。
用药也合理。
也没有别的什么。
就是……这医案……
纸张簇新,没有年份,也没有指明病患是何人,字迹没有褪色,倒像是刚刚誊抄过一遍。
只知道是位女子怀胎期间的医案。
若按照这医案……
这女子自然是平安无虞的啊。
宁寒看着医案,陷入沉思。
明明刚刚还在跟自己博弈,现在……又在想这些事情吗。
听闻昭乐长公主来,她……好像也没有多开心。
她……过生辰也不快乐吗……
这样想着,宁寒逐渐觉得这长寿面非做不可。
“卫晋,过来。”
他凝视着医案,吩咐卫晋:“若是昭乐长公主离开了,记得告诉我。我有要事与公主相商。”
他脸上忽一热。
这话听着倒是耳熟。
自己刚刚去找公主的时候,也是这样说的。
可站在她那里,什么虚与委蛇的要事竟都说不出口。
反而按捺不住地问出了那些,理应无关紧要的胡话。
下次不应该这样的。
“公子……您……脸怎么这么红。”
卫晋急忙关上屋门,踮起脚轻触摸宁寒额头:“莫不是吹风受了寒?起了高热可不好。”
“没事儿,我还不至于那么娇弱。”宁寒又好气又好笑,“这府中后厨可否借我一用?”
“公子……您……身份尊贵……”
“我可不是什么尊贵之人。”
宁寒打断他的话,“我之前只是个乡野莽夫。有没有公主,我都只是个乡野莽夫。”
终究是要走的,不若,就陪她过这一次生辰。
“那……公子请随我来。”
说着,卫晋就引宁寒,来到了后厨。
顺心居。
萧璃闲闲倚在贵妃榻上,眉眼弯弯,却带着无尽的冷意:“昭乐,你来干什么。”
“长姐……今日……是您生辰,珍儿,给您带了贺礼。还望您笑纳。”
萧珍坐在萧璃对面,格外拘谨,低着头不敢看萧璃。
“毕竟是东雍的长公主,这么拘谨做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看着她这幅畏畏缩缩的样子,萧璃心生烦躁。
萧珍似乎是委屈至极,坐直了些,却还是低着头一言不发。
楚楚可怜,像极了她母妃。
萧璃看着她这幅样子,想起郑幽兰黏黏糊糊缠着父皇撒娇的样子,心里一阵恶寒:“萧珍,本宫不需要什么贺礼。那日我给你赐字,也是看在父皇的情面上,你不用在这里与我虚与委蛇。走吧。”
萧珍浑身一颤,眼泪就要落下来:“姐姐……珍儿……珍儿没有这个意思……只是想着……或许……或许今日姐姐会孤单,所以才讨要了出宫令牌前来看望姐姐的……姐姐,珍儿真的没有……”
“闭嘴!萧珍,你凭什么觉得本宫今日会孤单?本宫是大雍的长公主,是元敬皇后的女儿!有什么你可以置喙的地方?萧珍,识相的话就快走,别在这里惹人不快,跟你娘一样惹人讨厌。”
话出口,萧璃就后悔了。
自己这样,跟在竹山刺杀自己的人有什么区别。
萧珍霎时就红了眼眶。
“姐姐……您……如此讨厌我……珍儿……珍儿就不叨扰了。”
她抹了把泪,就要走。
“哎,你回来。”
萧璃声音闷闷的,别扭至极,“对不起。我不应该那么说。珍儿,你不要生气。”
“姐姐愿意叫我珍儿了?”
萧珍的关注点倒是很奇特。
萧璃一时语塞:“这……应该也没什么……失礼的吧……”
转瞬,一个暖烘烘的脑袋就钻进了她怀里。
萧璃看着抱住自己的萧珍,心头一震,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却不知该落在何处,踌躇片刻,轻轻回抱住了她:“萧珍,你这样又是何必。”
“姐姐……珍儿很羡慕姐姐……拥有父皇的爱,母后的宠,还有兄长的包容与关心……姐姐,珍儿也想要姐姐。姐姐,能不能,把珍儿当成你的妹妹,珍儿对你好,你也对珍儿好。”
听见“母后”二字,萧璃微微失神。
很快又反应过来。
她言语中的母后,自然是萧璃口中的母妃了。
萧璃猛然推开她:“萧珍,不要说这些不切实际的胡话。我不需要别人自以为是拯救我,我不需要妹妹。”
“今日你来庆我生辰,不管是何目的,我都道一声谢。但你要什么没有,父皇宠你入骨,你母妃爱你,兄长给你排面,你又有什么不满足。就不要再来我这耀武扬威了。”
萧璃压下心中那些丝丝缕缕的酸意,理好衣襟:“礼物我收下了,你走吧。”
“姐姐这海棠佩倒是格外精巧,就是瞧着,似乎是积年的旧物了。”
因着今日是自己生辰,萧璃才愿意把这海棠佩拿出来瞧一瞧。
萧珍不知此物来历,拿在手上细细端详着:“都说姐姐喜欢海棠花,原来不假。”
“萧珍,你给我。”
萧璃脸色沉下来,声音高了些:“萧珍,给我。”
萧璃伸手欲夺那海棠佩,萧珍心里也急,害怕惹她生气,立马也松了手。
一声脆响。
海棠佩掉在地上,磕掉了一角。
“啪!”
萧璃一巴掌落在萧珍脸上。
“姐姐……我……我错了……”
萧珍跪在地上,眼泪横流,“姐姐,别讨厌珍儿……珍儿真的是不小心的。”
“你走。”
萧璃下了逐客令。
“走!”
萧珍吓得花容失色,连忙行礼,哭着跑出了顺心居。
“真是个麻烦丫头。”
萧璃盯着她的背影嘟囔,“摔坏了一个角,这可怎么办。”
“父皇母后知道,会不高兴的吧。”
“可他们也不会知道了。”
“芸初……芸初……”
萧璃喊着芸初,许是在忙,并无人应答。
“玉蘅……芸初……”
也不知怎么的,萧璃竟也落下泪来。
眼泪愈演愈烈,竟再也止不住。
“原来,我在意的一切……都不能圆满吗……”
“连母后的玉佩,都要缺个角。”
“父皇……母后……”
顺心居里的人都被她提前打发走了。
不会有人看见。
过了许久。
“公主,沈公子求见。”
“不见,让他回去。本宫今日没空看典籍。”
“是……”
沈墨瑾在府外驻足许久,手里拎着一个食盒。
里面装的都是她爱吃的蜜饯。
“公子,公主说了,今日没空看典籍,让您先回去。”
“没空吗……”
沈墨瑾今日还特意换了她上次说好看的墨色长衫。
“师父,您穿墨色长衫最好看,璃儿觉得,师父就像画中的人一样,却比画中人好看许多呢。”
女子静静地看着他,似是有了动力,又开始翻起了书本。
“公主,怎么今日这么用功啊。”
沈墨瑾实在没忍住,理了一下她的发丝。
“师父……师父今日格外好看,璃儿……忽然想用功了。”
女子那日的笑颜还在他眼前。
今日却避而不见。
“也罢。那就劳烦你,把这个送给公主,就当是今年的生辰礼物了。”
沈墨瑾有些失落,却还是依礼告退。
另一边。
“宁公子……宁公子……您……您真的不能进去……”
“公主,医案的事,我需要给您一个交代。”
宁寒知道,她肯定会让自己进来。
“若是这件事,不必拦他,放他进来。”
萧璃胡乱抹了一把眼泪,轻咳一声,整理好自己,嫣然一笑:“宁公子。”
看着眼前的女子,宁寒瞠目结舌。
“公主……您……”
宁寒犹豫着要不要说出口。
雪枝匆匆赶来,眼神先落在公主脸上,惊叫一声:“哎呀,公主,这是怎么了?”
萧璃这才照了照铜镜,这才发现,自己鬓发散乱,笑得竟比哭还难看。
“公主……若是心情不好……臣就告退……”
宁寒留意着她的神色,缓缓道:“或者,臣过些时辰……”
“既然来了,就说吧。”
萧璃也不是个温吞的人,瞪了他一眼:“敢说出去,本宫就敢……”
“公主,别急着放狠话。宁寒还有用,不是吗。”
他忽而发现,就不能跟她好好说话。
他这样反着来,她反而还能安静地听他讲。
果不其然。
萧璃泄了气:“你说吧。那医案可有何不妥?”
“公主,若是医案上情况属实,那女子定会顺利产胎,母子均安。”
“什么?”
萧璃紧紧攥着玉佩。
“那若是这女子产后血崩,又当如何?”
萧璃声音不住地颤抖。
宁寒注意到她紧握的拳头,霎时明白了这女子的重要性,言辞也郑重了些:“公主,女子怀胎,就算身子康健,也难免有意外。看医案,这名女子该是多年进补,身子虽没那么强健,但也能母子均安的。若是……若是产后血崩,及时止血也可无虞。但若是还有其他的,就不好说了。”
“不好说?”
萧璃喃喃道,“难道,真的没有一点线索吗。”
紫珠草。
对,还有紫珠草。
“紫珠草,若是此女子产后血崩,有了紫珠草,又该如何?就如同,那日的素云。”
萧璃心里又有了些期冀。
“公主,紫珠草并非什么难寻之物,也不是什么非缺少不可的良药。”
“硬要说因为缺了这草药而……血崩而亡,也是牵强的。”
若是什么稀罕之物,师父种了那许多,他也早该发家了。
宁寒这样想着,眼神落在眼前的女子手上。
眉间轻蹙。
攥什么攥得那样紧。
“行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萧璃内心翻江倒海。
也愈加迷茫。
他却站在原地未动。
“公主……其实……”
宁寒看着公主失魂落魄的样子,犹豫着还是开了口。
“你怎么还没走?”
萧璃的手还攥着那玉佩。
“还是说,你也要看本宫笑话。”
“公主……”
“生辰的长寿面,臣做好了。您,要尝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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