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殉情

姜柔止躺在水晶棺里,她身着青色绣海棠的锦袍,仿佛睡着了一样,宁静祥和。

墓室里点着烛火,灯火摇曳。

宗隐默默地坐在地上,倚靠着石棺,一个多月了,他时常坐在这里静静地陪着她。

“王爷,陛下写了罪己诏,昭告天下,他要退位让贤,让王爷掌管朝政。”言川从外面走进来。

宗隐面无表情,“这天下之事与我已经无干系。”

“王爷······一个月了,您总是待在这里,时常一日不吃不喝,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住。”言川看着越发瘦削的王爷,心里不是滋味。

“柔儿一个人带着孩子在这里,她会害怕,我要来这陪着她,她才能安心。”宗隐痴痴地说道。

言川于心不忍,脸瞥到一旁,泪水已经模糊了双眼:“王爷,逝者如斯,还是放下吧,王妃若是知道了,在那边也不能安心的。”

“若是她知道,便回来找我更好。”宗隐眼眶发红,他闭上双眼,柔儿的音容笑貌浮现在脑海里。

“王爷······”言川的眼泪簌簌落下,从来他都只看到王爷淡然的一面,对什么都是淡淡的,情绪甚少有波动,第一次看到王爷这么痛苦。

“不要再说了,吵到柔儿休息了······”他压低声音,看着水晶棺里那睡得安详的脸,他又笑了。

“王爷,还有几日,这墓室就修好了,届时这大门落下,王爷就不便再进来了。”

宗隐隔着水晶棺抚摸着姜柔止的脸。

“少程,你还要这样到几时?”胡破晓静静地站在石门旁。

“母亲,您怎么来了?”

“少程,小柔离世是我们每个人都不愿意看到的,她临终前希望你好好活下去,你别辜负她。”胡破晓语重心长说道。

“母亲,我总是梦到柔儿,她告诉我,她舍不得我,她和孩子都很惦记我,每次醒来,我就觉得我的心好痛,为什么······为什么我不能早一天回来?我要是早一天回来,柔儿就不会遇到宗湛······”宗隐陷入深深的懊恼里。

“少程······你不要再自责了······”胡破晓捂着嘴,眼泪不由自主流下来。

“母亲······是我害死了柔儿······我怎么苟活于世上······”他咬紧牙关,内心的痛楚如同烈火炙烤着他。

“少程······”胡破晓泣不成声。

“我每次醒来就觉得很痛苦,我以为我能掌控一切,我以为我能把柔儿的父亲救出来,我以为我能和柔儿长相厮守······”

“少程,别说了,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是你当时也是身受重伤,要不是被沙刀帮的人救了,你说不定也没命了······”

“母亲,我放不下······”

“少程,你是我生的,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你这样,我也痛苦。”胡破晓跪在地上,抚摸着宗隐的脸,一个月,他瘦得骨头都明显了,让她如何不心疼。

“母亲······对不起。”宗隐凄然一笑。

胡破晓强忍住眼泪,她轻轻抱着宗隐,“少程,你不要再这样了,她已经走了,你再怎么样她也活不过来了。”

“母亲······我总是梦到孩子叫爹爹,她那么小,那么软,她没有爹爹的庇护,她怎么办?”

“少程······我也是母亲,你说这些话,是要戳我的心吗?”胡破晓捂着唇,泪珠大滴大滴地落下,她看到了水晶棺旁的墓志铭。

“吾妻姜氏柔止,芳兰霜摧,明镜雾掩,与妻绝,妻若朝露,魂归故里,弃吾苟于苍茫······”

每一个字都像把刀扎在宗隐心上。

“孩子就不要立碑了······她还小,让她再次轮回转世,安生投胎······”

“好······都听母亲的。”他茫然地看着水晶棺那张恬静的脸。

宗隐突然跪下来,胡破晓愣了一下。

“母亲,第一拜是还骨肉之恩。”他重重地磕了个头。

“少程?你这是何意?”胡破晓一脸惊恐不安。

“二拜,还养育之恩。”他又重重地磕了个头。

“少程?你这是做什么?我生你养你,从来都是我自愿的,我不需要你还!”胡破晓急忙抱着宗隐。

“三拜,还母亲庇佑之恩······”宗隐说罢,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吐出来。

“少程?你怎么了?”胡破晓焦急地擦掉他脸上的血迹。

“母亲······不要怪儿子。”宗隐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你是我的儿子,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怪你的。”胡破晓深感疑惑,为何她看着宗隐心里有种深深的恐惧感,她看着宗隐的眼,他两眼黯然,已经没了求生的**。

又几日,夏天总是多雨,江南梅雨季节的来临,吴郡时常雾蒙蒙的,工匠们在卖力修建陵墓,宗隐身体越来越虚弱了。

天空又传来几声闷雷,胡破晓站在山下,她今天早上便觉得很不舒服。

“圣姑!圣姑!不好了!”胡承宜从山上连滚带爬地跑下来。

“怎么回事?”胡破晓疑惑地看着胡承宜。

“圣姑!不好了,出事了!”胡承宜上气不接下气。

“到底怎么回事?”胡破晓有点焦急。

“殿下······殿下殁了······”

“什么!”仿佛五雷轰顶,胡破晓瘫软在地上。

“破晓,你怎么了?”胡竹君急忙把胡破晓扶起来。

“少程······少程走了!”胡破晓六神无主,她慌乱得不知道怎么办。

“破晓,你冷静一点!”胡竹君抱住她。

“我冷静不了!”她全身在颤抖,声音也是沙哑的。

“承宜,你来说!到底怎么回事?”胡竹君厉声道。

承宜小心翼翼地说:“今早,言川送东西进山上的墓室,发现殿下不见了,找了一会儿,发现殿下······躺在水晶棺里,气息已无······”

“少程!”胡破晓挣扎起身,想去山上看个究竟。

“破晓,你别急,我陪你去看!”胡竹君扶着胡破晓,几人急急忙忙往山上走。

墓室里,言川和言风正跪在地上,泪眼婆娑。

胡破晓睁大了双眼,不敢踏足进去,她突然感觉呼吸不过来,心痛得厉害。

“少程?你怎么样了?”胡破晓颤巍巍地走近水晶棺,里面一对璧人正安静祥和地躺在一起,少程的手紧紧握住姜柔止的手,嘴角噙着笑意。

胡竹君探了他的鼻息,已经没有了,他眼睑下有丝乌青,手腕也有一条乌青的血丝。

“破晓,他服用了慢性毒药,已经毒发了······”

“少程!你为什么这么傻!”胡破晓趴在水晶棺上,望向两人的脸庞,久久出神,噬心腐骨的痛意蔓延全身。

过了许久,胡破晓仍然没有走出这困境,胡竹君每日看着她悲伤到不能控制,心里也痛楚异常。

又是一场大雨,神鹤族的老族长来到了棠园。

老族长看到胡破晓这样,也是心痛不已。

“破晓,你是我神鹤族圣姑,将来我若不在了,你就是神鹤族族长,你这个样子,如何能率领族人,如何立足?”

“族长,我恐怕做不了这个族长,我现在很混乱。”胡破晓茫然又无奈。

“做不了也得做,你身上流着神鹤族的血,你必须传承下去!”

“族长,我唯一的儿子和儿媳,孙子都不在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破晓!你忘了你叫什么名字!这些都不是理由,你只有活下去,才能救赎,你明白吗?”族长语重心长地看着她。

胡破晓茫然地摇摇头。

“唉······我神鹤族有一道秘术,只是,太过于狠毒,我不愿你去承担。”

“什么?族长,您告诉我,我愿意去做!”胡破晓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

“每个人都有爱情、亲情、友情,这三样是这世上弥足珍贵的东西,你可愿意割舍其中?”

“我能换来什么?”胡破晓焦急地问道。

“换来下一世你们母子团聚,再续亲情。”

“下一世?”胡破晓神情恍惚。

胡竹君担忧地看着她。

“亲情是最难割舍的,友情也并非完全割舍掉,而唯一我能割舍的便是爱情。”胡破晓很笃定地说道。

“破晓?”胡竹君脸色惨白,他不敢相信听到的话。

“这一生我拥有了亲情、友情,我最不需要的就是爱情。”

“你当真这么认为吗?”胡竹君感觉很受伤。

“破晓,你真的觉得你没有爱情吗?”老族长疑惑道。

“族长,从我进宫那一刻,我的心就死了,我能追求的只有亲情和友情。”

“那我呢?破晓,我算什么?”胡竹君眉头紧锁。

“你算家人!”

胡竹君愣住了,他仿佛被浇了一盆冷水。

族长欲言又止。

“原来我只算家人!”胡竹君握紧双手,他默默地走出去,看着他落寞的身影,胡破晓闭上双眼,于爱情而言,亲情却更弥足珍贵。

“破晓······我能尽全力帮助你,但你也会遇到不可控制的结局······”

“族长,我已经准备好了,无论结局如何,我只想和宗隐再续母子情分。”

“破晓,即便辜负最爱你的人,你也愿意吗?”

“我已经辜负了他,无所谓第二次,他可以找到更好的。”胡破晓说完这句话,感觉心痛得难以呼吸。

“可你明知道,我们神鹤族向来认定了谁就会一辈子不改变,胡竹君是你命定之人,你如今有机会和他重续情缘,你当真要放弃吗?”族长还是有些不忍心。

“族长,我已经辜负他了,他不是谁的物件,呼之即来挥之即去,我凭什么要求他一直在原地等着我。”胡破晓下定了决心。

族长看着她,久久下定决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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