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心先是感觉到脸颊上沉重的拍击,接着听到了清脆的“啪啪”声,再加上一点不算严重的刺痛,终于缓缓睁开了双眼,脑子像是缀了个铅球似的那么沉,极为缓慢地浮起来归位。
他看见面前凑过来沈由衷的一张脸,担心地问他:“醒了?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
“没有。”谈心还在迷糊,身体也像有千斤重,声音哑得厉害,“你怎么在这儿?”
沈由衷轻声叹了口气:“你还记得今天录音综吗?”
音综?!
谈心一个激灵,瞬间激活了四肢,直接从床上往起窜,沈由衷没想到他能“恢复”得这么快,躲避不急,两个人的额头结结实实地撞在了一起。
刚刚要起来的那位又被反作用力给怼回到了枕头上。
谈心:“……”
沈由衷揉了揉额头及时让开,神情依旧关心:“你真的没事?”
“我能有什么事?”谈心拿过手机一看,已经九点半了,综艺十点半开录,原本大家九点就要集合做妆发的!
他立刻光着脚跳下床,把头发绑起来,跑进洗手间去洗漱,同时喊道:“你给我解释解释,你怎么会在我屋里?!”
“给你发微信不回,大家就等你一个,我自然是过来查看下你的情况。”沈由衷拎了拖鞋过来,弯腰放在他脚边,“穿上。”
洗手间的地板砖是有点凉,谈心含着牙刷,把脚丫子套进了拖鞋里。
沈由衷盯着他瘦长白皙的双脚,喉结不动声色地滑了滑。
谈心在洗漱的过程中,得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他没有准时去行政楼层大厅集合,谁发微信都没回,叫门也没人应,洛星河判断他是睡过头了,叫池逸舟找了自家酒店工作人员来开门,沈由衷让他们几个先去做妆发,免得耽误所有人,自己来查看下情况。
根据谈心的脑补,基友一定是出于一些八卦心理才没有跟过来,放手让沈由衷来处理。
“你为什么会睡得这么死?”沈由衷还是不放心地问道。
谈心洗完脸,扯了块棉柔巾擦着:“怕失眠吃了两片褪黑素,可能有点超量,我现在脑子还有点沉。”
“仅仅是褪黑素吗?”沈由衷追问,“没有任何安神类的处方药?”
“当然没有了,我上哪儿去搞那些。”
谈心从镜子里看着沈由衷的脸,对方显然还有些质疑,但没有再追问什么了。
不上班的沈总今天穿得没那么商务,皮鞋配黑色休闲裤,上身内搭一件浅卡其色的毛衫,外边套一件黑色的休闲西装,有点雅痞那个味道。外套扣子没系,被毛衫勾勒得颇为突出的两块胸肌若隐若现,引得人有点想把脸往那里埋一埋。
诶?大清早的清醒一点啊!
谈心一边在心里嘀咕,一边往脸上拍爽肤水,突然觉得这个感觉有点熟悉,“嗖”地扭过头看沈由衷:“你刚才是不是扇我了?”
沈由衷:“……”
他还没来得及解释,谈心就摆了摆手,对着镜子研究自己的脸:“倒是挺会拍的,消肿效果不错。”
迟到不免令人心慌,但好在飞速整理个人卫生的技能还在,十五分钟之后俩人就一起出了门。
这家蓝枫离演播大厅不远,但走路得有二十分钟,沈由衷说:“我去开车。”
谈心拦住他:“算了吧,开车还得调头,调头有两个红绿灯,现在早高峰还没过去,估计这比走着还慢。”
“那就快些走吧。”沈由衷倒也认同他的分析。
“不用,跑过去呼哧带喘的,不美观。”谈心已经看见了对面马路夹角那熟悉的交通工具,促狭地对他说,“今天哥带你坐一坐三蹦子!”
沈由衷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倒不至于没坐过类似的车,不过大多都是人力三轮,这种在大街小巷里像贴地小坦克一样来回飞驰的交通工具他确实没尝试过,主要是觉得不安全。
但跟谈心一起坐,倒也值得一试。
在角落里趴活的大哥裹着厚厚的军大衣,车把上还挂着挡风的厚“被子”,看到有潜在客户经过,立刻招手:“坐车吗?”
“坐!”谈心清脆地应道,“去演播大厅。”
“十块钱!”
谈心拉开冲后的车门,自己先坐进去,再招呼沈由衷:“来吧!”
沈由衷浅浅地观察了一下这个车厢,大约一米多宽,内饰十分简陋,铁皮拼接处显得颇为随意,给人一种不甚牢固的脆弱感;座椅上垫了棉垫子,外边铺了一层非常有年代感的红红火火的毛巾被,显然车主已经极力在营造一种宾至如归的氛围。
他看到谈心脸上恶作剧的笑容,也只是轻笑了一声,背过身弯腰低头坐了进去,坐定之时,他感觉到这车尾部明显沉下去不少,要不是司机大哥也挺壮实,搞不好车头都会被压得翘起来。
两个大男人,一个虽然瘦,但也有183,另一个不仅189,还是身形健美的“双开门”,并排缩在这窄小的车厢里,顿时挤得密不透风,肩膀抵着肩膀,非常拘谨。
谈心也觉着两个肩膀“角力”的不便,于是主动把沈由衷的右臂拽到了自己肩膀上,让他揽着自己,然后拽着小铝门上的橡皮筋把门关好,掏出手机扫码付款:“师傅,走吧!”
三蹦子“哒哒哒”地发动起来,沈由衷立刻有一种坐上了死亡飞行器的既视感,车速飞快,车身摇摇晃晃,他视野向后,看不到前方路况,薄皮大馅的铝皮车厢宛若一个憋屈的棺材。
怕他倒是不怕的,毕竟跟谈心在一起,好像多了一种同生共死的浪漫。
当三蹦子猛地一个急转弯横穿马路的时候,沈由衷脑子里瞬间衡量了无数风险,下意识地把怀里的人抱得更紧了些,甚至想好了当危机发生之时,该怎么护住对方。
谈心感觉到他的肢体动作,还以为他在害怕,有些恶作剧成功的得意,又有一些不落忍,伸手也搂了搂他的腰,安慰道:“就快到了,没事。”
沈由衷顺势把头靠在了他的头上:“嗯,这车好快,真让人害怕。”
谈心那一点点不忍心瞬间烟消云散。
假洋鬼子绿茶起来那味儿也挺正的。
死亡飞行器贴地飞行的威力不可小觑,五分钟惊心动魄的旅程结束,两人完好无损地站在了演播大厅大门口,戴上工牌直接去了化妆间。
被好基友友情嘲笑了一番后,谈心被化妆师按在座位上做妆发。
综艺妆好做,没有那么麻烦,而且他既染发,对于男性艺人而言头发又过长,昨天就是戴了顶宽松的黑色绒线帽,直接把头发给包了进去,今天同样操作。
一切搞定之后,音综第一场竞演的下半场录制就开始了。
乐队们的水平良莠不齐,尤其都是新生乐队,第一次参加这样大规模的演出,对乐手们的抗压性是个严峻的考验,有不少人扛不住,演出时纷纷翻车,成就了许多灾难现场,偶尔能听到一个不错的,简直就是对导师们身心的极大放松和补偿。
其中有一支叫“铝碳酸镁”的民谣乐队就给谈心带来了不一样的感受,他们唱的不是一首特别躁的歌,但是很有情感张力,尤其主唱的嗓音非常好听,故事感很强,唱第一句就把人完完全全地带了进去,徜徉在音乐的海洋里享受了五分钟。
他低头仔细看了看这支乐队的资料,吉他手兼主唱叫方黎,是这首歌的作词作曲兼编曲,看得出来也是乐队的灵魂人物。此人今年二十四岁,正在读研究生,相貌不错,穿着打扮也很有个性,应该会吸引到不少乐迷。
其他三位导师显然也都同样欣赏他们,点评环节都给了很高的分数。
被主持人问到选导师的意向时,方黎握着话筒,脸上挂着紧张的笑意望向谈心:“如果可以的话,我想选谈老师。”
谈心故作惊讶:“我?为什么呢?”
“因为我很喜欢谈老师的编曲,虽然那些很多偏流行,但编曲都很有想法。”方黎看起来有些羞涩,继续道,“还有一个原因,我……我其实是谈老师的高中学弟。”
主持人立刻表情夸张地“哇”了一声:“这么巧的吗?”
沈由衷好奇地转头去看谈心,想看看他的反应,但并没有看到一张微笑的脸,对方看起来似乎是极力在做表情管理,因此显得有那么一点点严肃,面色显得有些阴沉。
“是吗?”谈心问,“哪一所学校?”转头面向主持人解释,“我高中转过学。”
方黎连忙道:“C市一中,我高一入学的时候就听过您的事迹,元旦晚会上看过您演的《贵妃醉酒》,惊为天人,我还参加过你当社长的校艺术社,但是那时候我比较内向,没敢跟您说话,谁知道等我到了高二,您就转学了。”
主持人在旁边插科打诨,笑称果然有缘分,其他人也纷纷附和,唯独谈心一个人要笑不笑,勉强维持了体面。
双选过程要在所有人都表演完毕后进行,因此很快继续走流程,请了下一个乐队上场。
沈由衷不解谈心的反应,便又看向导师席后边坐着的洛星河,只可惜他戴着口罩和帽子,看不太清表情,但根据露出来的一抹眼神,好像并没有愕然或者凝重,仿佛谈心遇上学弟这件事并没什么问题。
或者他也并不知道?
谈心很少表情管理失败,这两天险些两次翻车,上一次是因为自己,可以理解,而这一次,沈由衷很想一探究竟。
毕竟,要哄好一只流浪猫,如果能了解他此前经历过什么,才会事半功倍。
下一支出场的是丁宣俞卫风他们的谜底,灯光暗下来,谈心才深呼吸了一口气,卸掉了一些方才瞬间挂上的伪装。
他当时上的是市里最好的中学,如果不是出于必要,没有人会在高二上完的时候转学,他不知道这个学弟对自己曾经得那件事是否有所耳闻——或许没有,因为当时学校里知道的人也并不多,不然自己当爱豆的时候肯定就被挖坟了,但他还是不免因触及往事而心情沮丧。
那件他不愿意回忆起的往事,是他失去一切的导火索,就像钢笔意外扎进皮肤,事情看起来不大,却会留下永久的墨渍。
而对于谈心来说,这支钢笔正中心窝,表面皮肤上只留下了一个芝麻大的黑点,可深入内里,黑暗的阴影却笼罩了他整颗心脏。
如果可以的话,他永远都不想去回忆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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