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凌晨,海防军队便分别护着两支船队向码头驶去。岸上,皇帝已身着正装,带领众臣亲自迎接。出于外交礼貌,他还是优先见了南方使者。一身正气的南方使者诸葛先生与他礼敬后,便和相关人等交接去了。
“洪先生,初次见面,不胜荣幸!”礼待诸葛先生后,谍皇便对一人抱手。
那人忙躬身回礼:“鄙人只是南方小民,不敢担陛下如此大礼!”他一袭灰衣,戴着黑色的面巾,只露出有神的双目。
“先生客气了,朕已备好水酒,还请先生略做休息。”皇帝说。
“在下……”那人正准备应答,只见一兵士进门报道:“皇上,仙国来船五十二艘,全是补给。现在,杜家豪正在西码头,等候皇上召见。”
“家豪!”皇弟不自觉地语了一声,口吻喜悦,接着转而对那人说,“请先生一起去吧。”
“多谢皇上,小民就不便打扰了。”那人抱手。皇帝点了点头。
码头上,皇帝禁不住与家豪拥抱起来,目色喜悦。无痕觉得那抱住自己的老人,身体从紧张到松弛,似是卸下了身上的负担。
紧接着,数千工人便自动形成人队,手传手地卸载着船上的货物……
“家豪,这些是灾区的折子,你帮朕一一瞧瞧吧。”进到御书房里,谍皇便对那人言道。
“侄儿不敢。”无痕立即推道,“姨父,这是不合规矩的!”
“不必在乎。”皇帝说,“太子和济儿远在外地,现在又被寒冬阻隔,一年半载是回不来的。朕年事已高,实在难以应付,所以即便你不会做,也要学。”
看着那忧虑的面容,无痕已不忍拒绝,便说:“是,那侄儿若有说错的,还请姨父见谅。”
“你且阅吧,将见解写在纸上,朕稍后会看。朕累了,得去歇会儿。”皇帝慰色手。
“是,还请姨父好生安歇,侄儿会仔细的。”
“嗯。”
御书桌上,左边已放了三摞叠得齐整的折子,右边是备好的白色纸张。无痕便坐进椅子,左手自然地取下一封折子打开来看。在他身后伺候的一老内监默默地观察着……不一会儿,那人的眉宇便皱起,想是被里面雪灾的内容所震惊。每看完一封折子后他都要沉思许久,然后再做解答。笔一落下,那行动无声的侍者便会伺候着,将折子送去御花园中。
在阅了三分之一后,他已面现疲色,众内监便会近身伺候,让他饮食休憩。此时,御花园一角的朱红亭子里,两位身着正装的年老官员也看完了他披阅过的折子。
“果然字字珠玑,爱民如子呀!”两人中一瘦削的老者叹去。
“虽然如此,可毕竟是在小民小户中长大,性子太过柔和善良。”另一老者瞪他。
“你呀,就是喜欢挑刺。”那人也瞪回一眼。
“于心而论,的确是个好孩子。”对方立即微笑,“可君王之才,必须见识广博,刚柔相济,张弛有度,这一点,他可是没法跟太子比的。大局已定,不可再改。”
“大人,可您了解陛下的心思……”瘦子说。
“那又如何,为了社稷,皇上必须如此……你我乃他的左膀右臂,内阁核心,身负社稷前景,这黑白二角的戏务必是要唱下去的。”
“也只能如此了。”
两人随即也起身离开……
两个月后,诸葛先生等人便准备从灾区海域返回国中。当夜,他们向内阁呈了一份灾后的重建建议。内阁在详细研究这篇呈文后,便当夜入宫了一封秘折。
皇帝等人即刻赶到那里,礼敬相送。
“诸葛大人,贵国的赠粮之情,吾国谨记,还请大人为我皇带去感激之情,有劳了!”码头上,谍国外交使臣对诸葛先生正礼去。
那人立即还礼,“左大人,所谓‘风月同天,患难与共’,此乃吾皇之心意也。”
“彼此彼此,吾皇陛下也是这般想的,正可谓英雄所见略同。陛下有旨,希望它日还能与大人相见,共商民生之策。”
“多谢陛下。左大人,在下将不胜荣幸,必静候佳音,共谋发展。”
……两人说了一通外交的客套话后,便抱手告别。
水路几日后,诸葛先生便看着那同行的两艘新船皱起眉来。
“大人,这谍国赠送两艘新船究竟用意何在呀?他们可是制船业最发达的国家,竟然如此慷慨。”他的随从一旁语来。
“‘来而不往非礼也’,他清楚着呢!”诸葛大人说,“所谓投桃报李,便是如此。皇上送了粮食,他回了新船,便就礼尚往来了。他日我南方有什么事儿,无论帮与不帮他都在情理之中。”说完便叹了口气。
“大人,这个小的听不懂。”
“不懂最好。身在高位,总也会有无奈的时候。”
船队一路向南驶去……
谍国灾区,在疏泄了雪水,收拾残局后,朝廷便开始建房起屋。内阁集结了各方的优质建议后,起草了周祥的重建之策。为了预防未来的各种灾情,整个东部将会如一块原始的平地般从新规划建设。初始道路一通畅,皇帝便带着无痕去到灾区。
闻得皇帝亲临,百姓振奋,无一不列队欢迎,礼敬有加。一日中午,烈日当头,皇帝和那人去到灾区时,看到百姓们正在挥汗如雨,卖力工作。他一路看着,面上呈现欣慰之色。不知不觉他们走得累了,便在一处简屋前停了下来。
看着礼貌围观的百姓,皇帝不时向他们挥手致意。那人一路跟着,也看向那些朴实的面孔。他柔和的目光一一看向他们,脸上带着笑容。突然,在那人群之中,他捕捉到了一双明亮的眼睛。这本是不经意地掠过,却让他的心脏颤动了一下——那目色好像在哪儿见过,有些熟悉。……待他再次定睛确认时,只看到一身黑衣离去的身影。
他的眉头蹙了起来,身体不自觉的离开人群,想去看个究竟。这时,两个背着框篮的五六岁小男孩刚好路过,进了他的视线。他们脸上沾有泥巴,蓝里背着一些碎石,想来也是修路大军的一员。
那稍大的男孩看到弟弟走得吃力,便从他的蓝子里取走了几块石头。弟弟试了试重量,露牙对他点了点头。
他看着他们,大脑里陡然现出一个模糊的画面,却总是无法清晰……他使劲地回想着,怔怔定在那里,都忽略了两个小孩的抱手行礼。这时,人群中突然疾速穿来一位老者,到他面前就“扑通”跪下,将他吓了一跳。
“太上皇,太上皇活过来了!”那老者看着他说。
无痕将他扶起,“老人家,快快起来,地上凉得很。”
“福星,我们的福星到了!”那人高兴地叫着,“就是你呀!”
“老人家,您认错认了,在下只是一个普通的百姓。”无痕说。
“小民虽是一个瞎子,可心里却明亮着呢。”老人家悦色的说。这时,随从们过来将他带离。当晚,无痕头疼眼困,十分疲惫,想着应是受了寒气,就多饮了几杯沉沉睡去。午夜时分,一人在床前给他把了把脉后,又仔细地为他盖好被子。
他呆坐着,仔细地看着他……
海外,冰雪一解冻,渭和两兄弟的船只便疾驰前行……每天,济和都看着那人盯着日落黄昏……
“大哥,”这日傍晚,他抱着披风走上前去。
“我知道,父王在家呢,有什么好担心的。”那人淡淡说。
“是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一切……都好。”济和给他系上披风。
仙国码头,杜家店铺内,玉冰惊愕地看着眼前这个陌生人。他清瘦无比,简单的发髻上插着一支鹰头簪子,面目……全非。
“玉冰,”那人转脸撕下了脸上的面具。
玉冰瞬间泪目了。“公子,海大哥,海大哥……”他激动地抱住了他。
“你幸苦了!”那人说,
“海大哥,你没事儿就好。”
此时,玉笙已经是大孩子了,身上兼有着内敛与刚勇,他一直看着那人进店,却又不敢确定,便立在那思索之中。直到红眼的三叔走出屋来,他才惊觉。
看着眼前这个小大人,那人泛起了泪光。“笙儿!”
看着那容颜,听到那熟悉的叫声,玉笙禁不住喊去:“爹,是你吗?真的是你吗?”
“是的,是的。”那人将他拥进怀中。“爹很想你,你受苦了。”
“爹,孩儿也很想你,非常想!”
等玉夫人看到这熟悉的人儿时,立即激动得坐起身来。“宽儿!”
“心姨!”
“宽儿……”玉夫人抚着他的脸庞又泪又笑,“还好,还好。”
“心姨,您受苦了。”
一月之后,玉夫人离开了人世。墓林里,那人亲手将两老的骨灰埋入地下,并亲自种上了树苗。
“宽儿,老爷心里牵挂着你爹和甘大哥,想叶落归根,可那样痕儿会追过去的。我断断不会允许那样的事儿发生。老爷做了一辈子的主,可这一次得听我的。能见你一面,我没有遗憾了。”
“心姨,您放心,我不会让他醒过来的!”
待谍国灾情理顺之时,一年快过去了。大海里,皇帝和渭和的船只擦肩而过。
“姨父,那我回去了,以后您要保重身子。”无痕对他说。
“我会的,你也是。”皇帝说,“以后要注意休息,可别累着。”
“是。姨父,其实有句话侄儿一直不敢言说,今日在这,请许侄儿斗胆。”
“你说吧,便是错了,我也不怪你。”
无痕点了点头。“姨父,侄儿想说的是,若要加快建设,必须将军队调回国中,可此事儿又关系边关安危,所以侄儿一直不敢明说。”
“知道了,我会处理的。等诸事顺了,我会来看你。”那人拍拍他的肩。两人拥抱告别。
再回到御书房时,皇帝看到那两兄弟已在地上跪着,素衣请罪。
“怎么啦?路途遥远,朕没怪你们呀!”他有些惊讶。
“父王,”渭和礼道,“孩儿犯了重罪,还请父王责罚。孩儿未得父王应允,已擅用虎符将军队调了回来,参与灾区建设。孩儿有罪!”
济和接着道:“父王,儿臣也同意,所以未加拦阻,故而也是同犯,请父王责罚。”
皇帝微微一笑,“都起来吧!”一老内监抬着托盘进来。
那二人看他没有生气,便对视了几眼。
“渭儿,”皇帝对渭和说,“你虽还未正位,但也差不多了,今日朕便将这虎符交与你手。朕累了,需要休息。”
“父王,这怎么可以?”那人急道。
“这也是内阁的意思。”
“是,儿臣遵旨!”
有人欢喜有人忧。墓林里,无痕却对着那翠绿的群苗长跪不起。
“娘,你骗我,你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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