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白蝠进屋劝道:“尊主,歇息吧,您常这般思虑,对身子可不好!”
“白蝠啊,”老者皱眉说,“老夫这三十年来,从未这般忧虑过,这个坎,只怕是过不去了!”
白蝠听后,立即跪言道:“尊主,若是为了那方子,咱们尚可一搏;可若是为了那药,咱们就得从长计议。这世上没有的东西,如何去寻呢?”
“起来吧,你跟了我这么久,胆子也大了!”老者说。
“奴才有罪!”
“下去吧!”
“是!”
是啊,仆奴都懂的道理,他又怎会不明呢!老者看了看那装琴的盒子,又瞧着那桌上的茶盏,苦笑了一下。
许是年纪大了,又生活在这祥和的环境中,他也偶尔会忽略自己的使命。如果当年,被选中的人不是他,那他的人生,必是另一番光景。
而今他已过天命之年,仍一无所有。
烛火燃尽,快熄灭了,明亮的房间也倏然暗了一下。在这一明一暗之间,他看到了三十年前的自己:一个淡泊的青年,虽身为夫子岁月清苦,但喜好棋乐,也并不觉得人生落寞。直到那天夜里,一切都改变了。
许是做梦吧!那个夜,当他正在月下抚琴自娱时,竟被人蒙头掳走。那一路有鲜花的幽香,遥远却能辨别的丝竹之乐,还有沉重铁链的哐啷声……
一切毕后,他已身在一处华丽的暗室内。
“从现在起,以前的你已经死了!”一个声音从帘后传来,洪亮威严。
“在下,在下只是一介教书先生……”除去蒙眼的黑纱,他的眼前一片模糊,心里也十分害怕。
“你饱读诗书,棋艺精湛,个性隐晦而不形于色,你——就是最好的人选!
“天下宝贝,取之不尽,你便帮我去寻吧,哈哈哈哈。……”那声音畅笑而去。
接着他被带去了一处隐蔽的处所。那里所见之人皆戴着头套,只露出两个眼珠,眼神阴寒恐怖。
从“老人”口中获悉,原来的他因犯瘟疫已经暴亡,被草草埋了;家中母亲悲痛欲绝,也一命而去。
变故来的猝不及防,让他一下子无法接受,故而常常惊惧走神,犯了好几回错。直到近睹了一名“不合格”的文士被活活枭了脑袋,那温热的鲜血溅到脸上后,颤抖的他才在这种血腥中惊醒,坦然接受了命运。
他们被分为两类:文士和武士。文士重策略心计,武士习杀人之功。山中数月,谁也没见过谁的正脸,最后全部分散,藏匿民间,各个行业,各种身份。
后面的数十年里,他辗转各地,搜罗天下奇宝,甚少失手。当然也杀人如麻,无论老幼。
许是年华老去,心中又深藏着对家母的歉疚,他向天主跪拜请辞:回归田园!
“这是你最后一个猎物!猎物到手,准你颐养天年!”天主掷下一封密函。
颐养天年,颐养天年!老者从回忆中醒来,脸色凝重。
“世间真有神药,能起死回生!”
北山,济民医馆。近来因气候反常,病患特别多,每天都排起长队,伤寒、皮肤病、脾胃失和症。子恒跟着师傅张济民,每天忙个不停,竟大半月没回家了。
他中等个子,五官俊朗,自小迷恋医学,家里那些药材书籍他从小倒背如流。长大后山老爷又给他找了几位老师,他学习后也不满意,非要到张济民这儿来。
可这张济民从不收徒!山老爷试过送药、加高学费、请人游说等,人家都谢绝了。最后还是这小子去赖了几回,不知何故竟被留下了。他心里还想着这小子真不简单。
一个傍晚,诊病结束后,子恒收拾着单子药柜。
“子恒,”张大夫温言去,“这些时日病患太多,你也辛苦了,回去休养几日吧!”
“好的,师傅!”子恒应道。
“子恒啊,你聪明勤奋,才学也宽泛,为师觉得你可以自立门户了!”张大夫又说。
“师傅,您要赶我走啊,我不走!”
“怎么会呢,可是开医馆不是你的梦想吗?”大夫惊讶地放下茶盏。
“徒儿还没学到您的本事呢……除非师傅怕徒儿抢了您的饭碗,非要赶人家走!”
“你这孩子——为师是怕耽搁了你的前程呀,听说朝廷正在广纳医学人才,你……”
“我哪也不去,我走了,师傅再见!”没等大夫说完,子恒就离去了,留下身后那人百思不得其解。
路上,子恒心里牵挂着爷爷,健步如飞,不想遇到了外出归来的师母,还带着小师妹盛楠。
他礼貌地和师母打过招呼。这时一位妇女经过,将师母拉到一旁寒暄起来。
盛楠吃着糖葫芦,津津有味,嘴边都是糖粘。子恒看她又长高了一点,但性子还是那样不拘小节。记得有一次师傅问她长大后要做什么,她竟然说要和爷爷一样当仵作,让她爹差点昏了!
“盛楠,师兄回来给你带糖酥好不?”子恒蹲下身来,看着她满是糖粘的脸。
“不要!”那人答道。
“那你想要什么呢,师兄给你带!”他想说珠花什么的,人家又太小,而且她也不爱戴。
“师兄,你带我去看死人吧!”盛楠说道。这回答可把刚回来的师母吓坏了。
她向子恒简言告别,牵着盛楠匆匆离去了,嘴里还数落着女子三从四德什么的。子恒看着她们的背影,想着刚才的对话,觉得甚是有趣。
年前他来这里偷窥张大夫问诊,用过好多技俩,装病人、病人家属,做杂役等,几次后就没用了,被赶了出来。他不死心,就悄悄来偷看。
“你在干嘛,是不是要偷东西?”那日他正在偷看,突然腿肚子上突然被人踢了一脚,回头一看——竟是一个满脸怒气的小女孩!
“你印堂发亮,脸色红润,没有生病;衣着不俗,也没有饿肚子。说,你偷偷摸摸在这儿干什么呢?”她咄咄逼人的问着,很凶!
“嘘,我在看张大夫诊病呢,他不收我做徒弟,我只好偷看咯!”子恒答去。这回答让他觉得自己变小了,和那小人一般大。
“是吗?”小女孩露出狐疑的神色,“我爹常说,学医治病是为善举,为百姓解除病痛,不图发财,这个你可能做到?”
这是—个孩子说的话么!
“当然能!”子恒答道。看着那清秀的小脸,严肃得就像私塾先生在教训人。后来才知道她是张大夫的女儿——张盛楠。
又长一岁了!子恒回过神来,又看了看那远去的背影!平常再忙他也会偷空去瞅瞅她:有时在学习,有时在刺绣,有时在看医书,有时……有时她不在家。
人家才十岁,他二十了,是不是有点儿过分!
咳,不想了,无论如何,现在的他,心情是愉悦的!
刚踏进里屋,子恒就远远听见山老爷在书房里大发雷霆。想是哥哥又犯什么错了,或许自己也有份?两兄弟都不接管家中的生意,爷爷脾气大也是正常的!倒是管家来和见他回来,便高兴的去通报了。
“爷爷,他到底要找什么?”茶厅内,看到爷爷阅信后十分生气,子辉很是好奇。
“辉儿,以后有人找你,不用理他,让他来找我便是!”山老爷说。
“还有,如果他们要带你去什么地方,你万万不可去!”那声音透着愤懑。
“爷爷,我回来啦!”一个家伙跑到山老爷身旁卖起乖来。“怎么啦,您又发脾气,伤心伤肝的!”
“……臭小子,你也知道回来!”山老爷朝他蹬眼去。“来和,来和,今晚多做些少爷爱吃的菜!”
“好的,老爷。”来和应道。
“臭小子,快去更衣!”
“咋啦,我这刚回来您就要支开我,难道我哥要成亲啦?”子恒又调皮问去。
“哦,对,还有这事儿。”山老爷大悟,“我说了几次了,你们都当耳旁风是吧……好,你们等着,过几天我就把媒婆找来,给你们俩安排婚事!”
“不要啊,爷爷。”那二人异口同声。
“哼!”山老爷气呼呼地回了书房。看到两个孙子回来,其实他心情不错。
可是,一想到那封书信,他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配方。真?假?子辉带来的书信上,只有那短短几个字。
数十年前的一天,他也收到过这样一封书信。那些惊心的事件,那些消逝的生命,好不容易才在他的记忆中封存起来,可几十年过去了,他们仍不死心!
屋外,天气说变就变,闪电携着雷声掠过窗棂,一下子就大雨倾盆。刷刷的雨声一波压着一波呼啸而至,空气里夹杂着雨水腥热的气味,令人难受。
第二天,山老爷拿出一只朱红盒子,交给来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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