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涩的海风吹拂在脸上，让埃德蒙下意识闭上眼睛，熟悉的气息、熟悉的颠簸感都让他有些恍惚。
最终他还是别无选择地踏上了出海的航程。
蕾娜在医院里躺了两天依然没有醒转的迹象，每次回家只能看见空荡荡的屋子，那两天吃饭睡觉……说实话不是肚子实在饿得受不了，他可能也不会记得还要填饱肚子这件事。
也许这会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只希望艾登那家伙能靠谱一点。”埃德蒙睁开眼睛，视线在海面上停留了几秒才移开。
和第一次出海人员相比，少了艾登和乔治，他不知道马修是怎么同意加入的，但有人能管理餐食也不错。
他转身进入船舱内部，里面戴维斯正在和约翰商量具体的行进路线，因为知道最主要的因素是大雾和风暴，这次他们没有再像之前那样显得无措，只是这些条件都需要运气。
“我们可以先到达这个位置，就是之前的分界口。”戴维斯指着之前他们已经走过许多遍的地点，看向周围的同伴。
“这片我去找过一些有着丰富出海经验的老人，他们说在这块儿很容易遭遇风暴，也很少人从这边走。”
约翰指着一片区域，手指在上面画出一个大致范围，那里可以说是人们出海的禁区，众所周知的容易出事故，早些年在那里沉船死去的人不计其数。
这样看来找到海妖其实存在的风险比之前他们设想的要高很多倍，一旦出现什么意外沉船，抑或者船体出现漏洞他们这几个人就可能没法完好地回去。
戴维斯看着他指着的那小块儿地图，那个位置，在夏天由于特殊的地理位置格外容易发生风暴。曾经他的父亲也殒身在那里，就连死去的消息也是盼了将近一个月，海水将一些东西冲上岸他们才知道的。
“我们先在附近转转，既然已经有人见过，总会有别的方式找到海妖。”戴维斯敛下眼底的情绪，手指在桌角敲了敲，为这次的第一阶段终点做了决定。
埃德蒙站在一旁耳朵只捕捉到几个单词，大部分时间都在走神，对于戴维斯的决定也只是附和地点头，约翰担心地看了他一眼。
当时出海时，戴维斯看见埃德蒙出现在码头，表情瞬间黑了起来，强烈反对埃德蒙出海，即使两人单独谈了一会儿，他依旧没有改变自己的想法。最后是埃德蒙自己划着一个小渔船追在后面一天，戴维斯才妥协般让他上船了。
约翰不清楚戴维斯是否知道蕾拉的事情，看样子应该是知道了，规划航线时视线往埃德蒙方向看了好几次。
“如果有人无聊想要聊聊，我这里随时欢迎。”戴维斯忽然冒出一句，视线晃了一圈见人都听见了，才若无其事地挥手赶他们走。
他们在海上航行了三天，无事发生。
每天唯一需要做的就是下网，起网，除此之外也没有其他需要干的活儿。
埃德蒙将刚刚剖开的脏器扔进海里，鱼鳞处理干净，又将鱼腹内洗净后，放到马修放在一旁的盘子里。这就是他们的晚餐。
这段时间海上时不时能看见几艘渔船，大多数都是些熟人，总会呼喊着向彼此打招呼，也是因为那些人，他们知道了很多人在第二次的失败后不再关注海妖，彻底将那些闲言碎语当成一场玩笑话。
当时戴维斯笑了一声，说他们的竞争对手减少了。
这算是好事吗？
埃德蒙看着那些与他们走着相反方向的渔船出神，他想不到他们就能够是个例外，独独他们就能够找到海妖的原因。
海面上，无聊的时间很多，多到他开始想念蕾娜，如果蕾娜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医院会不会被吓到，会不会因为没有看见他而感到恐慌。
他在脑海想了各种可能最后一一被否决，他已经处于茫茫大海，没有回路。
夏季的海面总是充满激情，随着气温的升高海面的浪花也越来越大。
埃德蒙趴在船头看着茫茫的海面，他上半个身子倚靠在船边的木板上，脑袋低垂着，从后面看总会担心他一头扎进水里。
任何时间段，空白段都会让人感到枯燥，室内的情况会比室外更难待，经历了再多困难的人都会在一段接着一段的空白时间里选择向恐惧低头。
埃德蒙对大海有心理阴影，但他更讨厌一直待在舱内呼吸满是灰尘和汗水味的污浊空气。
碧蓝的眼睛微眯着，似乎有些犯困，他悠悠站直打了个哈欠。
垂下眼睫，一头吸附在船下的章鱼出现在埃德蒙视线范围内，就像那些寄生的藤壶一样，渔船底部总会有一些动物，这并不是很特别，埃德蒙瞥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
莱加只是感受到埃德蒙的气息，过来看看情况，章鱼的触手带有吸盘比其他鱼类都要灵活方便，它在船底不断蠕动着，依靠触手缓缓向埃德蒙靠近。
可惜在他奋力向上攀爬时，埃德蒙已经消失在甲板上了。
埃德蒙回到船舱内指间夹着一枚飞镖，这是之前艾登留在船上的消遣玩意，他看着手中那细小尖锐的飞镖，黑色的飞镖头部是一块被磨得尖细的铁皮，尾端被把玩得已经有光泽度了。
埃德蒙看了一会，抬手往前方挂着的木板上甩去。
砰。
飞镖落到圆环边缘位置。
*
大部分人又因为海妖而大批出海时，教堂中正在接待它的新管理者。
早在很久以前，布雷拉是个与世隔绝的小镇，他们只相信自己、相信大海，但随着外界战争停止，各地开始重新发展，这个位于角落的小镇开始不断有人从外界进入，开始带入新的事物。
基督教的信徒目前在镇上占比也只有三分之一。
瓦德奥得知这里的情况后，迅速列出计划要扩张教徒，要替换旧理念。
乔治从教堂出来时看见佩皮斯·柏特莱姆神父正在同门外的信徒说话，他静静地站在一旁没敢上前，这位神父是从中心来的，如今到布雷拉怎么看都是下派，也不知道那人是因为太热心于传播教义，还是犯了什么事。
他不着痕迹地观察着佩皮斯，等他们结束对话那位信徒离开，乔治才抱着圣经走上前：“抱歉，请问新教堂建成后，我在任职期间可以自由出入里面的图书室吗？”
新教堂里会划出一大块儿地方布置成图书室，里面的大多数资料都会从里瓦德奥送来，里面肯定会有乔治一直想要的那本书。
佩皮斯将视线从前方的建筑上移开，看向正与他说话的乔治，那视线十分温暖有着之前神父所没有的对主的信仰，在这双眼睛里看不见丝毫对于现状的埋怨，乔治微微垂下眼皮不再直视。
“当然，不论是教徒还是在职者都能自由出入。”佩皮斯温柔注视着乔治，脸上都是和蔼的笑容，一笑脸上就多了几道褶子，瞬间又多了一丝亲近感。
乔治礼貌道谢，站在原地目送神父走远，身后的大门突然被关上，回头看见科菲正一脸阴郁地望着他，原来在人前的平和早已不见此刻看着就是一脸讨人揍的臭脸。
“你听听他们都说的些什么屁话，在中心待久了就觉得自己的头脑也变得智慧吗？！”科菲将门锁上，不断向乔治诉说着他的不满。
早在最开始教堂第一位神父病逝后，科菲被派来接替了这个位置，在这里干了数十年，从最开始的不满愤怒到最后终于接受现实，以为一切都会岁月静好的时候，新教堂的计划颁布了。
科菲以前所有的努力都是为别人打地基，这怎么不让人生气。
乔治微微叹气，将手里一直抱着的圣经塞到科菲的怀里，“现在一切都已经无法改变，不要对人发泄不满，科菲神父。”
科菲不屑地斜了乔治一眼，拿着圣经径直走了，看着背影似乎一时半会儿不会消气。
“咚”一声。
甲板上掉落了一个物体。
埃德蒙看见甲板趴着一只章鱼时，不由想起之前那些不美好的回忆……
马修出来就看见埃德蒙正在和章鱼大眼瞪小眼。
章鱼的眼睛藏在皮肤里并不能看仔细，但怎么看都觉得这场面十分滑稽。他拿着一根棍子将章鱼戳了下去，可它牢牢吸住棍子怎么都甩不开，马修看了一眼直接将棍子一起扔了下去。
“那棍子没用吗，直接扔下去。”
马修回过身笑着说：“我带过来防身的，我床上还有你需要吗？”
埃德蒙一言不发缓缓摇头，他将再次被海风吹乱的头发敷衍地整理了一下，蓝色的眼眸在阳光中似乎也透着幽幽的光亮。
那就是莱加在章鱼身上看见的最后一个画面。
马修拍拍手向埃德蒙解释道：“不是还有什么未知的怪物吗，遇见就揍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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