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德蒙睁开眼，就看见一张放大的脸贴在面前，一双碧绿的眼睛直直地盯着他，他被这突然的画面吓得浑身一激灵向后滚了半圈，但很快又被莱加的胳膊揽了回去。
“埃德蒙。”
“你……你不是走了吗？”
人在海水里泡了那么久，他感觉自己脑子可能都进了水，稍微动一下里面的脑浆都摇出声音了，看着眼前的人埃德蒙的记忆甚至还停留在出海前。
理智还未回归，他眯着眼睛看着眼前的脸，忽视掉了两人之间过于靠近的距离，伸手猛地捏上莱加类似鱼鳍的半透明软骨。
“你怎么几天不见变成这个样子了？”
软骨捏起来非常光滑，靠近皮肤的位置有几根向外突出的尖刺，其次就是莱加脸上眼下部分还分布着几片银白色的鱼鳞。
这还是人类吗？
埃德蒙的大脑迟缓地开始转动起来，好半晌那根沉底的神经线才忽地接上了，他猛地一把将近在眼前的脸推开看向周围。
现在所处的环境也是在一个潮湿的洞穴中，手指不安地撑在地上，本能想要找一个可以倚靠的地方，可等他真的背部接触到硬物又给自己吓了一跳，他的背后却是堆着一群水母。
“你把我带到哪里来了？”
“你想干什么？要吃了我吗？”
埃德蒙对现状有了认知以后，整个身子都不可控地抖动了起来，那些相处中怪异的直觉都有了答案，他一直觉得这个人不正常，现在看来对方本来连人都不算。
莱加感受到埃德蒙身上散发出的恐惧的气息，弯下腰想要安抚他，距离才拉近了一点点，一只脚猛地踹在他肩膀上。
埃德蒙大声冲他叫喊道：“滚开，离我远一点！”
那道声音像是被掐住嗓子的鸟类发出的哀鸣一般，嘶哑、颤抖还有混杂其中的惊恐。
莱加因为埃德蒙的叫喊，原本抬起的手愣在半空中，他看着眼前的埃德蒙一如之前船上那样对他抗拒、害怕，这一事实让莱加微微皱着眉头，嘴角向下看着埃德蒙的眼中带着一丝失落。
“埃德蒙。别怕。”
埃德蒙没有听见他到底在说什么，他的耳朵像是灌满了水，所有声音进入耳朵都变得扭曲，最后听到的只有不明意义的嗡嗡声。
他不断往能够远离莱加的方向挪动，随着距离拉远莱加身后那巨大的尾巴也进入埃德蒙的视线范围，看着有一人多粗的尾巴，埃德蒙的瞳孔剧烈颤缩，整个人像是海上即将被掀翻的小船，可怜又无措。
莱加注意到埃德蒙的视线在他尾巴上停留了一段时间，瞪着眼睛双手不自觉地紧抓着衣角，一直在不断向后退去。
可埃德蒙的身后就是石壁，他退无可退只能缩在角落整个人瑟瑟发抖。
莱加摆动鱼尾想要将其藏起来，但尾巴太长了，无论放在哪里都会被发现，他明白这件事后放弃了挣扎。
人类实在太脆弱了，情绪太过猛烈甚至会出现动物假死一样的症状，但这种情况对身体不好，莱加简单思考了一下，转身从洞穴里离开，顺便将一直守在洞口的同类赶走。
埃德蒙缩在角落，周围太过安静，等他抬头发现莱加不在洞穴里才松了口气，他不知道戴维斯他们怎么样，是不是和他一样被抓住了。
莱加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身上有属于人类的躯干也有海洋生物的躯干，这种奇怪的组合让他看起来诡异又可怕，是传说中的海妖吗？
还是单纯的怪物？
那些传说都只讲述了海妖的恐怖和功效，根本没有一个相关描述海妖的样貌，他们一直都在寻找一个不知道长什么样的存在，现在想想都觉得荒谬。
但是不管是什么东西，他都不想待在这种地方。
埃德蒙不明白为什么莱加可以大摇大摆地到陆地，不明白他为什么一直缠着自己，难道真的是要吃了他吗？
越想越恐惧，他缓缓从海带上站起来，扶着湿漉漉的石壁打量着洞穴。
洞穴里面的体积很大，莱加那种怪物也能在这里轻松打滚，只是里面很脏乱，他看着脚旁随意扔的蚌壳和一些石头从海带窝里走了出去。
埃德蒙小心翼翼地走到洞口，洞口开得比较窄小，但对他来说还是很容易通行，这里距离海平面有一定的距离，在洞口只能看见一部分礁石和海面。
洞口外面依旧是如洞穴内一样的石头，焦黑焦黑的，除此之外埃德蒙看见的就只有几根粗长的触手，一根根有他胳膊那么粗，由于遮挡，只能看见那些触手在石壁上不断扭曲着。
这画面就像埃德蒙小时候的噩梦，甚至比他的噩梦更加荒诞，更加真实。
他想不明白那到底是些什么怪物，触手像章鱼，但章鱼怎么可能有那么长的触手，一条条黑红色的触手上面还生着几个黑色疙瘩看着像有剧毒。
埃德蒙吓得双腿发软，往后退了一步没站稳向后摔了过去，他惊呼了一声，坐在石头上看着使不上半点力气的双腿无力又恼怒。
突然，他感受到一滴滴水珠从头发上滴到脸上，他伸手抹上脸顺势抬头，就看见一颗硕大的眼珠正直直地盯着他。
手指触碰上的黏糊糊的液体，是眼前怪物滴落的……口水。
黢黑的眼珠只有瞳孔位置一抹白色，里面还遍布着凸出的血管，埃德蒙可以清晰地看见那些眼珠里的血管正有力地跳动着，整个眼珠有埃德蒙半个脑袋大。
正因为一颗眼珠很大，显得另一颗正常人类大小的眼珠格外奇怪，就像寄生生物一样长在这张可怖的脸上。
一颗畸形的脑袋，青黑色的脑袋上面生长着几根黑色的触须，皮肤也是皱皱巴巴地看着像是个恶鬼，那颗大得出奇的眼睛占据了大部分面积，其他的鼻子、嘴巴全部挤在一处，歪歪扭扭的。
那张被挤在脸侧的嘴巴微微张开，一条细长顶端分叉的舌头从嘴里探出来时不时从埃德蒙脸上擦过，那些腥臭的口水一滴滴全部蹭到了他的脸上。
埃德蒙看着凑在洞口的脸拖着无力的腿不断向后爬，突然看见这种人类认知中完全没有的生物，那种血液里天生的血脉压制，让他即使张嘴也说不出话来，只能不断从嘴里发出一些破败的风声。
救命，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该死！该死！他就不该听信什么传言出海，即使什么都做不了陪在蕾拉身边也好……
不想在这种地方被当成食物吃掉啊。
堵在洞口的脑袋看见埃德蒙的动作往外面退了些距离，还没等埃德蒙反应过来一条粗长的触手缠在腿上，直接将埃德蒙拖了出去。
埃德蒙裸露在外的皮肤在石头上摩擦过，一阵火辣辣的疼。
转眼，那些黑色的疙瘩距离他的脸只有一寸，上面似乎还在冒着细烟。
它对眼前的人类十分感兴趣，小小的，十分脆弱的样子，同时也很丑陋。那颗大眼球毫无征兆地贴到埃德蒙的脸上，软中带硬的奇怪触感让埃德蒙想要呕吐，胃里一阵阵翻涌着，酸水已经返到了喉口，埃德蒙白着脸闭着双眼不断向后躲。
“滚开，不要过来，不要。”不知是怒骂还是求饶，埃德蒙的声音虚弱至极，听起来更像是呜咽。
他努力缩着脖子不想和奇怪的东西贴在一起，于是等自己被触手缠绕着吊起来的时候，嘴里发出了十分尖锐的叫声。
就像每种生物即将死去时发出的悲鸣一样。
一条条在埃德蒙眼中恶心可怖的触手缠在他的身体上，一根根不断在身上缠绕着，在这样令人绝望的处境下埃德蒙哭了起来。
那些触手上的疙瘩在皮肤上蹭过后留下一股痒意，随着时间过去埃德蒙身上越来越痒，皮肤下的血液都像是被人下了咒。
在这些非人面前，人类没有半点反抗能力。
它看着眼前的人类，不断在他身体上探究着，但似乎也没什么特别的，这时候它才将注意力移到埃德蒙的脸上，埃德蒙脸上不断变化的表情看上去格外有趣。
还没等它再玩一会儿就被拽着触手摔出洞穴，莱加的利爪狠狠抓进它的触手里它不可思议地看向莱加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生气。
它被扔出洞穴后趴在外面的礁石上，埃德蒙也被一起带了出去，突然的动作埃德蒙被生生摔在石壁上身体一阵阵痛，昏了过去。
莱加看着这一幕有些慌了，他连忙上前将埃德蒙抱了起来，随即对着趴在礁石上装死的怪物骂了一顿，只看见那些原本没动静的触手轻微地动了动，似乎是不服气。
莱加看着它装死的模样，恶狠狠地又冲着那张可怖的脸甩了一尾巴才回到洞穴。
怀里的埃德蒙即使昏过去仍在颤抖，眼泪流个没完，眼睛已经红肿了，脸颊、鼻尖也是红红的。他将埃德蒙放回海带上，破烂的衣服被扯开，这时莱加才发现埃德蒙身上那些红痕。
埃德蒙身上都是红彤彤的，那些触手上的黏液全粘在埃德蒙身上，莱加盯着眼前的身体尾巴拍在石壁上的声音一下比一下响，抿着唇瓣拿起下面的海带开始不断擦拭。
“埃德蒙。”
莱加擦去埃德蒙的眼泪，在他的眼角落下一个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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