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道,人不能在一条路上走到黑,黑的尽头又是什么,闻野所听到的敷衍话语便是又一片漆黑——你若想在黑夜里找光明,无疑是在灯光下寻找黑暗。
闲的蛋疼的人才会不断地争执,不断地循环,而闻野已不再有任何的渴望,那些如蝼蚁般的渺小希望被大象踩碎后,他不再寻求结果,从此踏上漫长的路途。
“闻先生?”
门口传来女人的声音,而闻野刚从梦中脱离开来,一副刚从天坛上挣脱下来,瞬间落地的空感也随之席卷而来,暂时难受得不想说话。
女人的声音还在继续,像是咬定了闻野可以帮她:“我想请你帮我做昨晚的证人……”
闻野起身开门,迎面而来一副生疏的面孔,女人皮肤很白,脸上有些微小的雀斑,金黄色的头发带着自来卷,但因为没有细心打理的原因,此时显得有些乱。
女人被突如其来的开门声吓了一瞬,见到闻野本人后,又退后两步说道:“我是莉丝,昨夜的小提琴手,不知道您是否还记得?”
闻野看向这个比他矮两头的女人,的确有些印象,他很喜欢昨晚的音乐,于是问道:“嗯,什么事?”
“我的小提琴因为损坏被送去修理,所以前夜用的是克里斯先生的小提琴,也只是那一场,我下台就立刻还给了克里斯先生,但他回去不久后在昨天又去而复返,咬定了是我把琴弦损坏,闻先生,昨晚是你和他在一起,我想求您帮我作证,我的曲子没有漏一个音。”
闻野听后静默了两秒道:“我可以为你作证昨夜的曲子没有漏一个音,但我不认识克里斯,如果你说的是昨晚无聊到四处打转的那位先生,我对他过敏,且不想有过多的接触。”
莉丝又道:“拜托了先生,在此之前我的乐队团们都为我作证过,但克里斯先生明显和您表述一样就是个无赖。”
闻野被强行起床本就厌倦,他想今日最好是海风刚好,天气晴朗的天气,不然他的心情能糟糕的一批,而莉丝表示会先等闻野吃完饭再去讨论小提琴的事,毕竟没什么会比先填饱肚子最重要。
闻野咬着面包慢条斯理吃起来,洗过脸后,他人清醒了不少,吃得慢也是习惯,以至于莉丝看着干着急。
周围不少座都坐满了客,莉丝从观察来看,并没有碰到克里斯,如果在这里能碰到,也许她应该就不用亲自上门,这种麻烦的事堆积到一块,他人都快要累死了。
莉丝盯着闻野看,这位华人的骨相很完美,整张脸都流畅的线条弧度,恰好的眉骨,睫毛很长,挺拔的鼻梁,还有嘴巴也很好看,衬衫被闻野拉开两颗扣子,再往里看,有一个不大不小的痕迹……
莉丝有些八卦道:“你有女朋友?或者说是男朋友?”
闻野喝牛奶被呛到,轻微咳嗽了两声,又简单应了句,便当这事就这样带过了,然而在莉丝没注意到的地方,他悄悄拉起了自己的衣领,心想如果那晚再来一次,他必定要咬个更狠的。
这件事从莉丝的角度看就是,她眼前这位正在优雅吃东西的男人,因为她的某句话突然变得咬牙切齿,这个形容词可能有些不太贴切,但莉丝觉得十分符合。
安静的早饭是唯一不需要音乐陪衬的时间,但闻野今天起床时右眼角有些疼,他怀疑是哪里潮湿起了虫子咬的,现在不需要考虑了,因为他倒霉到头了。
游轮用餐的地方有很多,而闻野这里是统一以卡座形式分开来,深红色椅背搭上复古旧木桌,木制墙分成四个方块相拥。恰好碰上好天气时,采光也十分优佳,但却是大部分人都不会选择的地方,有人觉得这里会贬低自己的地位,有人觉得配不上。
这里距离闻野的住所最近,闻野来这里单纯就是想少走两步路而已。
“这里规规矩矩的太无聊了,甲板下的餐厅可比这里要热闹多了。”
“嗯,也许吧。”
闻野刚说完话起身,离开前听到一阵鬼哭狼嚎,他旁边的莉丝比他转头要快,一眼便看到了暴怒的克里斯,本以为是来找莉丝讨要说法,却径直走过他们去往里面,没多久便把那个鬼哭狼嚎的男人抓了出来,而那男人口中还在说着求饶的话,请求周边人群可以解救他。
没有人要上前,他们看着男人被克里斯用枪顶着,所有人一致退后几步,为克里斯和男人拉开一条路。
克里斯拉着他走,同时喊人叫来警卫员:“伙计,真是令人火大,知道你犯了什么错吗?”
“不……那不是我,先生,你真的认错人了。”
男人死不承认更让克里斯生气,但他想起前几日同意的那个该死的原则,于是又抓着人出门,在没见到警卫之前,克里斯不想说一句话。
莉丝见此有些惊讶,她悄悄拉着闻野小声道:“天呢,乔斯怎么会在这里。”
莉丝说完并不等待闻野的回答,她反而继续说道:“乔斯是我们乐团的男合声,但他却日日饮酒,嗓子喝坏了不说,伦美说了他很多次都不听。”
闻野一直居住在后船舱的地方,对于这里的面孔也是生不说,单从莉丝说出的那些话,他没一个是能对上人物模样的,听了个大概便点了点头,成功和莉丝在门口又见到克里斯。
克里斯本来打算走的,转头看到闻野后却是又惊又喜:“闻野,被吓到了吗?你们那里好像很少人会有这东西,对吧。”
“我们那里有这东西的普通人,应该被这样”,闻野做了个枪毙的动作,不再想多说话。
克里斯笑了一阵又见到莉丝,他拍了拍莉丝的肩膀道:“抱歉小姐,是我误会了你,不过我只是讨厌说谎的人,并没有怒于你的意思,我想你明白。”
莉丝有些懵的点点头道:“我明白,先生。”
这件事被就此带过莉丝有些惊讶,但这里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克里斯的脾性,既然已经说了不追究,莉丝便也欣然同意。
莉丝和闻野走的不是一个方向,分开前莉丝回头提醒他道:“闻先生,虽然不知道您是在和谁谈恋爱,但还是想提醒您一句,至少在这里,不要相信任何人。”
那一夜情对于闻野来讲,他承认是在困境求生下的兴起,人与人之间看对了眼便走在了一起,没有过多需要筹备的前戏,但究竟要不要做个结果,闻野似乎并没有肯定。
趁现在陷入的不算深,他想及时了断也可以,顾时茗是个怎样的人,闻野心里有了模糊的答案,他并不想那么快就结束。
听闻远方脚步声,闻野没有回头道;“你每天都定点来,显得我有些不太主动。”
身后传来一阵低笑,熟悉的声音传来:“你来甲板写生,我来这里看风景,说明我们很投缘。”
闻野没有转身,他单手手合住笔记放进胸前,耳旁听着海风呼啸而过,浪被风吹起,这样的景象每日都有,却不曾厌烦,深海注视久了给人一种莫名的恐惧感,又不敢看太久。
便是这样简单的两三句话语,顾时茗偏偏能掀起闻野一片惆怅,他有多久没跟人这么聊过,钟表针的轮轴已转过多少次,上次还是跟他的妈妈闻秋。
“你有多久没感受自由了”,闻野离开护栏边缘,转身看向顾时茗,他的眸底似深海波澜不惊,又暗藏着情绪:“我从海洋的最深处走来,也许我该继续待在那里,时茗,你的想法又是什么?”
“是我多虑了,我以为你不会感兴趣”,顾时茗站在他的旁边,又像是在与闻野并对着肩,“我见到过很多宝石,每一个单拎出来都是耀眼夺目的存在,但唯有一种来自海洋最深处的宝石,散发着神秘与禁欲,我没有找到过这款宝石,但现在,我默默注视着的你,正是我一直都在所追随的东西。”
闻野听完觉得对方过于勉强,于是发笑道:“你喜欢我的眼睛?我们华人的眼睛都是深棕色。”
“海洋深处本就是一片漆黑,但我从你眸底所见之物,变化多到比深海还要有趣,平静时如一波深潭,高兴时如微风秋水荡漾,伤心时汪洋一片,还有很多变化,多到我说不完,小野,我对你是一见钟情。”
听到了想要的答案,闻野有瞬间怔愣,他没想到顾时茗会说出这么多话来,在他的印象中,这个男人一向冷漠,时不时笑几声,眉眼弯弯,使人没敢看他眸底真正的情绪。
“我们该走开了。”
闻野刚说完不远处就起了一阵哄闹声,先是来自女声的呐喊,又消失一阵转变为刀叉盘子落地的摔碎声,脚步声踩踏甲板,训斥声撕裂耳膜。
“警卫没到来之前,你们不能这么做。”
“警卫跟他们穿一条裤子,我们要正道,要正理!”
“……”
“这么纤细的脖颈,遇到坏人又能挣扎几分,被人拉直琴弦割断喉咙,她当然有挣扎,你的小提琴呢?”
尼亚遗憾一声向克里斯伸出手,很爽快的接了过去。精致的小提琴被划破琴弦,人为损坏的痕迹十分明显,白色的弦上有略微粗糙擦过的痕迹,尼亚再一摸,放到鼻边有一股腥味。
“事情到这一点就好办了,来,只要把你的双手让我看看,就能知道是不是你杀了她。”
尼亚让乔斯伸开双手,眯起眼仔细观察着说道:“这么根琴弦,就连这位挣扎的女士手上都布满了痕迹,凶手想必也有很多吧。”
乔斯摊开了手掌,又拽下了白手套让尼亚观察:“伦美是我的女友,我又怎么会伤害她,先生,真的是你们抓错人了。”
话音刚落,突然一阵椅子划在地上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使片场所有人都注意到他。
“——哗”
又是一阵脚滑想要逃索的神情,人群中的男人面上布满了慌张,再加上被人疯狂抓住胳膊后,口中吱吱呀呀了半天也说不出个话语。
“你们捂住的是他的嘴,他不会说话”,莉丝从身后走来,对于自己乐团发生这么大的事,此时已是两眼红红,布满泪痕。
“他是罪犯,他就是罪犯!”
有人抓起哑巴的手掌,掌心布满了线条血痕,但他一直摇头摇头,身体倦缩着快要被人们像球一样丢出去。
“等等。”
在人们认为抓到了真正的凶手后,尼亚叫住了即将要走的乔斯,对方被叫住后又一阵惊慌,唯唯诺诺地说:“还有什么事?”
“他是你的女友,给他收下尸吧,也算你们在世上的最后一面。”
乔斯在原地颤抖了很久,才缓缓蹦出很小的一声;“是。”
闻野看了一半的戏剧,对此已是近乎转为平静:“你的朋友很有能力。”
顾时茗也看了眼正在认真办公的尼亚:“他是我的徒弟,我们同出一个师门。”
闻野有些惊讶:“你不是商人吗?”
顾时茗无奈一笑:“转行了,我不适合。”
不远处的一幕,顾浅微微起身为伦美蒙面,这位女士的身体没有任何异动的现象,顾浅拿出针线遗憾的为伦美缝上了脖颈的伤口,密密麻麻的针线纠缠在一起,即使修补的完好无损,也无法再如昨日生机勃勃。
生命如此珍贵,活着如蝼蚁脆弱,即便珍惜每一天,悲剧也还会继续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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