珀尔的父亲死了。
就在离家不到一公里的树林里,像是从山坡上失足滚下去的。
第一个发现他的不是穆瑞斯,也不是加林,而是那片林子的护林员。
护林员每天都会沿着固定路线在林间巡逻,检查是否有非法狩猎的痕迹,或是潜在的火灾隐患。
今天在他走到一片平时鲜有人至的林子里时,远远看到了一片衣物。
拨开茂密的灌木丛,最终在一处隐蔽的低洼地,看到了那个蜷缩在落叶中的熟悉身影。
护林员认识他,他们曾经一起喝过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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珀尔的电话虫响了起来。
是穆瑞斯打来的。
珀尔接起电话虫的时候,正坐立不安的围着靠窗的椅子打转。
焦虑的情绪让她身体有些不适,只好把手轻轻覆在微微隆起的小腹上,抚摸着那微小的弧度。
哥哥告诉她父亲的事情后。
珀尔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回答哥哥。
她的大脑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所有的声音都逐渐远去了。
只剩下几个冰冷的字眼循环周期脑海里
——“父亲”、“尸体”。
不可能。
她反应迟钝地拒绝承认父亲的亡故。
昨天下午,父亲还来过花店。
那是父女俩在激烈争吵后的第一次见面。
虽然氛围有些尴尬,可是珀尔清晰地明白了父亲想表达的情感。
——他在道歉。
这个前半生一直固执己见、很少服软的男人,主动向女儿低头了。
珀尔的心当时就软了。
她看着父亲鬓角又添的白发,喉咙里像堵了一团棉花,她想说“爸爸我也有不对的地方”,还想说“对不起,我不应该那么固执…”。
可骄傲和那点残存的别扭让她最终只是小声地和父亲说了会儿话,连一句完整的道歉都没能说出口。
父亲似乎也松了口气,又叮嘱了她几句要注意身体,便转身离开了。
那是她和父亲的最后一面。
加林接到并确认了消息后,才急急忙忙地回来看珀尔的。
他的呼唤将珀尔从混乱的记忆中拉到现实。
她猛地站起身,碰到了旁边的椅子,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不!你们弄错了!肯定是弄错了!”
她的声音尖锐而颤抖:“爸爸昨天下午他还来看过我!怎么可能……”
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出来,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咬着唇想扯出一个笑容,拼命证明这只是一个荒谬的玩笑,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往下撇。
“珀尔!”,加林快步走过来,伸手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冷静点,你现在不能激动。”
她双腿一软,若不是加林扶着,几乎就要摔倒在地。
她看着加林,仿若抓住了一根浮木,语无伦次:“你知道的,你知道的,我昨天晚上还和你说了爸爸…你知道的…”
腹部传来一阵轻微的坠痛,疼痛让她变得清醒又绝望,她下意识地捂住肚子,眼泪掉得更凶了。
愧疚像毒蛇一样啃噬着她的心脏。
她恨自己的不懂事,恨自己没能在父亲活着的时候说一句“对不起”,恨自己连他最后一次的低头都没能好好回应。
“……对不起……对不起……”她趴在加林怀里,声音破碎,反复呢喃着这迟来的道歉。
可惜一切都太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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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礼结束了。
加林没有再看到珀尔哭泣。
不过每天清晨,她那边的枕头总是湿漉漉的。
她变得异常安静,常常一个人坐在窗边,望着父亲之前走的方向发呆。
阳光落在她苍白的脸上,也没能给她带来一丝丝的红晕。
加林站在柜台后,不熟练地修剪着玫瑰的枝叶,眼角的余光却始终没有离开她。
他走上前,将一杯温水递到她面前,声音放得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易碎的东西。
“来喝点水吧。”,他说。
珀尔接过水杯,指尖凉凉的。
她没有看他,只是低声说了句“谢谢”,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
加林在她身边坐下,轻轻揽住了她的肩膀。
珀尔的身体很僵硬,但是在他温柔抚慰下,最终还是顺从地靠在了他的怀里。
“别想了。”,加林的声音温柔而有耐心,他一次又一次不厌其烦地安抚:“他不会希望看到你这样的。”
他在安慰她,语气真挚,动作轻柔,每一个细节都无可挑剔。
任何一个旁观者都会觉得,他是个深情又体贴的伴侣。
但只有加林自己知道,他内心深处对珀尔父亲的死,没有丝毫的触动。
对他而言,不过是一个曾经试图阻碍他和珀尔在一起的障碍物罢了。
他的死,甚至可以被他认为是一种命定的结果,本不足为惜。
可他现在却感到愤怒。
怀里这个加林十分在意的女孩,因为那个人的逝去,变得如此颓废、如此脆弱。
她的眼泪,她的沉默,她日渐苍白的脸色,都像针一样扎在加林的心上。
他愤怒于珀尔父亲的死,带走了珀尔脸上鲜活的笑容。
然而,在这份愤怒之下,又潜藏着一丝连他自己都觉得诡异的欣慰愉悦感。
因为他想起了自己母亲的死。
母亲的死让他感受到那种被全世界抛弃的孤独和遗憾,他以为只有自己才能体会那种切肤之痛。
而现在,珀尔也和他一样了。
她和他一样都失去了至亲,她也经历了他所经历的痛苦。
在这一刻,加林觉得珀尔变得前所未有的“完美”情人。
他们不再是两个世界的人,他们有了共同的伤疤。
这种想法让他感到一阵病态的满足。
他轻轻抚摸着珀尔的头发,感受着她在他怀里的顺从与依赖,简直兴奋到要颤抖起来。
他心中既有对她痛苦的怜惜,又有对这份“共同点”的隐秘愉悦。
不过他相信自己一定会治好她的。
用他的方式。
他会把她从悲伤的泥沼里拉出来,让她重新笑起来。
等她再次绽放笑容的时候,眼中只会有他一个人。
他会成为她无可取代的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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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能更好地照顾珀尔,加林决定暂时放下“香料工厂”的事务,将一切交给副手打理。
工厂的副手是在玛丽乔亚就一直跟着他的侍从,行为举止一切都以他的利益为准绳,一直很得他信任。
他之前被加林从玛丽乔亚提到神之谷负责管理新工厂的大多数事情。
加林来到工厂偏僻的侧门。
副手看到他,立刻迎了上来,神色有些紧张。
“先生,您怎么来了?”
“接下来一段时间,我有些事情需要处理,在这期间,这里的事情由你全权负责。”,加林语气平淡。
“好的,先生。”副手点头应下,却欲言又止。
加林皱起眉:“还有事?”
副手犹豫了片刻,还是低声说道:“先生,有件事……关于那位小姐的父亲。他去世那天,来过这里。”
那位小姐说的应该是珀尔。
副手之前不认识珀尔父亲,不过最近听说了一些关于珀尔家的一些事情,和所做的行为相结合才推断出了一切。
加林的动作顿住了:“他来这里做什么?”
“应该是来找您的,当时您不在。”,副手的声音更低了:“他看到了一些不该看的东西……我们的生产线,还有那些‘F’物质。”
加林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
“然后呢?”他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他当时看起来很生气,说要立刻把所有的事情告诉小姐,”,副手咽了口唾沫:“我没来得及通知您,他就跑了,我担心咱们在这里的事情被他泄漏出去,就自作主张…处理了他。”
副手说完,紧张地看着加林,像是在等待着他的责罚。
加林沉默了。
他站在原地,看着窗外阴沉的天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原来如此。
那个男人的死,不能算是意外。
而是因为撞破了工厂的秘密,被他的人“擅自处理”了。
这怎么又不算一种“缘分”呢?
他或许应该为了手下擅自行为感到愤怒。
但心里却依旧毫无波动冷静自持。
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快意。
那个阻碍过他的人,以这样一种方式消失了。
他缓缓转过身,看向副手,语气平静得可怕:“做得好。”
随后他若无其事地拿出电话虫,拨通了珀尔的电话虫。
“珀尔,”,他的声音依旧温和耐心:“我处理完这边的事了,马上回来陪你。想吃点什么?我给你带回去。”
电话那头传来珀尔微弱的声音,带着依赖和脆弱。
加林挂了电话,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一切都在冥冥之中朝着他希望的方向发展。
珀尔会慢慢好起来的。
在他的精心呵护下,她会忘记痛苦。
反正她的世界里,最终只会剩下他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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