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回去时，林黎走在路上，觉得自己刚才脑子可能真的抽了。
不过她也没怎么在意，也随韩昶怎么想。
她觉得自己好像变了点。但又不知是哪里变了。
生活中暗色的光阴，逐渐略了些。
张逢还在外面上班，她干脆直接去洗漱睡了。
她做了个模糊的梦。
在一片清水池塘旁，衬着夕阳，有两只黑猫靠在一起。
水缓缓泛起涟漪。阳光太过刺眼，她便背对着坐下。
她低头看向猫，轻轻揉了下其中一只的耳朵。
手撑着草地，抬起来时，全是被扎的印子。
不知怎么的，她起身离开走了一会儿，路过一片银杏林。
还有几桩棕黄色的长椅伫立在树下。她看到椅子旁有一把很大的扫帚，拿过来又轻轻扫起了落叶。
只是轻轻一动，那落叶就被风吹起，像风的精灵，卷成一团烟雾，飞向天际。
她在梦的末尾，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很轻地喊，又或者是站得太远，她听不见。
还或者是风的声音太大，遮住了一切。
如梦初醒，她猛地一下从床上坐起，却发现这次额头不冒冷汗，而是心头一片温暖。
她很久没做梦了。上一次做梦时，是她儿时的经历。
她好似在梦里又亲身体验了一遍痛苦挣扎着醒来。
只是刚才的梦，让她安心。
她喜欢这样的日子。平稳悠闲。
正当她沉浸在刚才的梦时，只觉得有些不对劲。
林黎侧耳倾听觉得屋外有些动静，推开房门时，发现母亲眼角有些红润，像是才哭过。
“啊！你怎么……没睡。”
张逢明显被她吓到了，显然是不想让她看自己的样子，连忙转过头去。
“妈。你怎么了。”
“我…我…”
母亲突然鼻子一酸，眼泪又要往下落。
“我又梦到他了。”
她的唇在抖，眼里满是惊恐。
林黎不想揭穿她所说的那个人是谁。
女孩看着瑟瑟发抖的母亲，但也不能帮上什么忙。
她就在那呆站着，然后不由得想起往事。
厄运和命运，就是一个无法预知到的东西。
挡不住也求不来。
她爸很恶心，她觉得。
六岁的时候，她在学校附近的小巷里，看到了。
阴暗潮湿的环境下，旁人是谁都不知道。
就知道，她清清楚楚地看到，她的爸爸，她的亲生父亲。
她母亲信任的丈夫。
正在和一个不知来历的男人接吻。
他粗暴地将那个男的按在墙上，凶狠又细腻地舔舐他的唇。
林黎看到这里不禁泛起一阵恶心，病又开始犯了起来。
她迈着自己的腿狂奔到家里，却不敢跟母亲诉说这事。
怎么办呢。母亲都为自己的病这么头疼了。
她的眼眸，晦涩难懂。
她看到母亲枯黄的皮肤，逐渐多的皱纹和干燥的头发。
如果再说什么，只会给这个支离破碎的家庭雪上加霜。
父亲夜晚托着外套回家时，她看到了。
看到了他脖子上不明显的青涩和吻痕。
六岁的林黎皱着眉，吃饭时也觉得一口咽不下去。
吃一口，就感觉要吐出来。
父亲装的和平时一样温柔，让母亲对他放下心来。
“要出差几个月。”
他眉眼弯弯，那笑脸下的，是阴暗的内心。
林黎实在忍不住，她只感觉什么东西涌上来，止不住地干呕着。
“你今天怎么回事？是病又严重了吗？”
母亲连忙跑到林黎的身边，喂她那些白色的药片。
“放心吧，我会一直陪在你们身边的。我相信，林林的病肯定会好起来的。”
林黎用力地打掉他的手。
“你他妈离我远点。”
男人的指尖很有力量，虽然不疼，但却引起了他的怀疑。
“林黎！你怎么对你爸说话呢？！”
“没事，小孩子，叛逆期很正常。”
他又嘴角勾起一丝不知名的笑意。
“林林，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你特么！你还有脸说！我看到了！你……”
但女孩突然想到母亲，又闭上了嘴。
“我怎么了？怎么不说了。”
他故意的。他就是故意的！
他知道林黎是在乎母亲的人，知道她不会说出口。
“不要讲脏话哦。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林喻天拿起衣架上的外套，推门离去。
“出差小心。”
林黎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想要伸手去抓住他，可却没有力气。
也再没有勇气。
鬼知道他在干什么。
张逢看着女儿的异样，总觉得不对劲。
自己的女儿这么文静内向，从来不会说脏话的。
但怎么……
可是纸包不住火。事还是被发现。
再次见面时，就是在空大的法庭上。
母亲拖着疲惫的身躯，用尽仅有的力气嘶吼着。
对得起女儿吗。对得起这个家庭吗。
男人不说话，但又略显的嚣张自傲。
法庭结束后，就是争夺抚养权了。
私下，林喻天趁着张逢去上班，将六岁的女儿带出来。
“林林。我们一起生活，不要妈妈了好不好？”
林喻天自认为自己很有把握，单凭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怎能照料一个瘦弱的孩子。
“你知道爸爸的经济条件，你们小孩子，不就是要吃喝玩乐吗。爸爸都能满足你。只要你稍微，稍微听话一点……”
“林喻天。你个傻逼。”
男人还没讲完，林黎就打断了她。
六岁的女儿不知道从哪学来的脏话，一字一字吐在了他的身上。
“什么？！你在说什么。我这都是为了这个家庭！你看没看到！我每天压力已经很大了，为了照顾你和你妈，我天天要干多少活，那个婊子不争气，丑成那个逼样，我不还得外出放松一下！……”
眼看事情败露，他便不装了，干脆暴露出来自己的本性。
“你真当我聋呢？就喂了我一片安眠药，以为我真睡死了？”
骂谁婊子，讲什么要出去快活快活。
“你真当我一墙的奖状白拿的，我的智商有这么弱智？”
“你让我感觉恶心。”
林黎朝他做了一个鬼脸，让他不要再异想天开。
那一瞬间，林喻天或许都没想到，六岁的女儿，仿佛成了下一个张逢。
六岁，本该是在游乐园里畅玩的年纪。
本该是求着父母，给自己买个气球的年纪。
世界就是黑色的光影。
时间回到现在，张逢明显没忘掉那事。
怎么可能会忘却呢，怎么可能在记起这些事后没有反应呢。
但她还是每天装的坚强，要给自己的女儿一个美好幸福的生活。
“睡觉吧。啊。妈没事。就是有点累。”
张逢的眼泪兜兜转转，还是止不住地往下流。
“我不是小孩子，您不需要瞒着我。”
林黎摇摇头。
张逢惊异地看着女儿。
“对不起，妈…只是不想让你回忆起那些事。”
她觉得一切都太迟了。
林黎侧身抱了上去。
“您辛苦了。”
她轻声细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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