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正怜火树春千妍

李瑶兮先是将盖子掀起了一点点,待看见里面的东西,不禁捂住了嘴。

“陈萍萍,本姑娘不跟你抢,你立刻给本姑娘去申请专利!”

盒子中盛着个圆形的……生日蛋糕。蛋糕上浇上了一层炼乳,还点缀了不少春季的时新鲜果。

虽然样子不如现代蛋糕店里的精致,可看着也有个蛋糕的样。

“叶小姐在时,每每喜欢自己做些新巧吃食。”陈萍萍回忆道。“这蛋糕的做法,还是她教的。”

李瑶兮喜笑颜开,道:“那她有没有告诉你,切蛋糕之前,是要许愿的啊?”

陈萍萍摇摇头。

“那我教你啊,你听好了。”李瑶兮神色认真。“吃蛋糕之前呢,得在蛋糕上插蜡烛,然后对着蜡烛许愿,再把蜡烛吹灭,这样愿望就能成真啦!”

陈萍萍未语先笑,反问道:“真的?”

“假的啦……”李瑶兮一撇嘴,道。“你不懂,人嘛,总是要有美好愿望的。就好比庆国现在上上下下都信奉神庙,其实只是一个精神寄托。”

“你……说得不错。”陈萍萍喃喃道。他惊觉,原来李瑶兮并非那般天真、不食人间烟火。

而是,在看透真相之后,仍然愿意抱有美好的幻想。

陈萍萍想,这可能就是李瑶兮嘴边常挂着的,理想主义。

寒寒月光照着陈萍萍清瘦的轮廓,让李瑶兮看得出了神。她把手在陈萍萍眼帘前晃了晃,问道:“想问题呢?”

“阿瑶,理想主义……是什么?”这个词他在李瑶兮和叶轻眉口中都经常听到,却从来没问过她们确切的意思。

李瑶兮怔了。

她一个艺考生,又不是学政治学、哲学一类的,哪里知道真正专业的解释啊?

但这样也挺好。如果真解释得那样复杂,陈萍萍反而听不懂。

李瑶兮努力组织好语言,憋了半天,先是脱口而出一句:“你就是理想主义者。”

“理想主义,包括理想主义者,其实可以有很多种。”李瑶兮站在整个陈园的最高处,转身望着下方的灯火,道。“守护他人的理想一生,这当然算一种理想主义。”

“至于我嘛……可能和老妈有点像,是浪漫的疯子?”李瑶兮自嘲道,指了指凋尽的花火。

“我知道一味追求梦、烟花与玫瑰这种美好却虚妄的东西,需要一些强大的东西作为支撑,比如金钱。

但……即使一无所有,我还是愿意为之搏上一搏。

因为烟花……真的很美。”

月华流转于李瑶兮白皙的面庞上,为她镀上了迷离而梦幻的光。她低首,耳边似是朱黎慵懒却骄傲的声音:“想干什么不用和我说,自个做去!”

是啊,朱黎一直说,她李瑶兮天生属于舞台。

陈萍萍见她神色变化,就知是被勾起了什么心事,缄默不语。

“扯得太远了。”李瑶兮回身,走到小桌前。“没有蜡烛就算了,我要许愿啦!”

陈萍萍没有打扰她,看着她虔诚地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却听不清说了什么。

“许了什么愿?”她睁眼后,陈萍萍故意打听道。

李瑶兮一手打在他的手背上。

“说出来就不灵了!”

“好好,那不说。”陈萍萍乐得逗她开心。

李瑶兮将一应食具摆好,切了两小块蛋糕,在她和陈萍萍的盘子里分别放了一块———更大的那块落到了自己盘中。

“费介说你不能吃太多甜的。”

看着她一番无耻的骚操作,陈萍萍直接怀疑人生。

这小姑娘,越来越会用费介的名头压他了。

……

三月末的日子里还没有蚊子。吃了些蛋糕,李瑶兮和陈萍萍并肩而坐,仰望着万千星斗。

从下午到晚上都没闲着,陈萍萍此时略略倦怠起来。他夜里总睡得晚,即使躺在塌上,也要半天才能沉沉睡去,再加上白日总坐在轮椅上,难免精神头短些。和李瑶兮聊着聊着,声音就渐渐低下去了。他身子在轮椅上歪着,左胳膊撑在扶手上,头侧枕在手掌里,眼皮子半睁半闭,耳朵却还听着李瑶兮的话。

忽然,那个清甜的声音停了。陈萍萍欲要睁目时,李瑶兮先一步扶住了他的头。

“我推你回去睡,可好?”

“嗯……那就回去吧。”

李瑶兮推着轮椅慢慢下楼梯,尽量推得又平又稳,让陈萍萍感不到颠簸。

夜渐深沉,迷迷糊糊间,陈萍萍感到有一些凉。他原以为入了春,晚上不会如何凉,便只穿了春衫,未披外套。此时春风忽然灌入胸肺中,骤然让他有了咳意。他双眼未睁,却是困难地俯下身,用袖子掩着唇咳嗽了好一阵。

李瑶兮慌忙捋着陈萍萍的脊背,许久后,陈萍萍的咳声才勉强停息。

每至初春与秋冬换季之时,陈萍萍的咳疾就常有发作,任凭费介调理了多年,也无法根除,顶多是缓解一些,让他没那么难受罢了。

陈萍萍紧紧抓着轮椅扶手的手,在咳嗽平息后才舒张开。他的手掌枯瘦苍白,微微沁了汗,不过一瞬就被他缩在了深紫的袍袖中。

李瑶兮最近经常找费介请教,也学会了诊脉、看脉的基本技巧。此时她不由分说,拉出陈萍萍的右手,将两指扣在了他的腕上。细细一感受,脉象竟虚浮得很。

见李瑶兮微有着慌,陈萍萍不由暗叹,到底是年纪小,一遇事就乱了方寸。

“无事的,每年春天都得来上这么一遭……歇息两天便好了。”

李瑶兮不理,快速推着他一路来到卧房,就将他打横放在了塌上。

“倦了,”陈萍萍裹紧被子,道。“你若不愿走,再留一会也无妨。”

此话正好说在李瑶兮心坎上。

“我等你睡着再走。要是不舒服,及时和老齐说。”

困倦沉沉袭来,陈萍萍神思倦怠,只是微微点头以回应。

似乎感到自己将要睡去,陈萍萍双唇微动,道:“留在京都吧……”

李瑶兮神色一震。久久未能回神。

她的犹豫和挣扎,竟全被他看在眼里么?

她明明掩藏得很好啊……

没有听到她的回答,陈萍萍也不再问,只是李瑶兮觉得他身上的气息都颓败了许多。

陈萍萍的头往远离李瑶兮的一侧偏了少许,眉梢一点一点耷拉下来。

李瑶兮只觉着前所未有地慌乱。她爱陈萍萍,也爱荧幕!

“我……我想想。”

李瑶兮撂下这句话,落荒而逃。

腕上的樱桃缠枝手钏还闪着晶莹剔透的光彩。应为戏痴,应为戏痴……

可想到陈萍萍,她的心,慌了。

她想过抽身而退,同导演一起回到她的世界,组成天造地设的一对拍档,拍出最最无与伦比的作品来。

可……她又留恋他的一切。

李瑶兮在脑海中勾勒陈萍萍的模样,疯狂搜寻着有关他的事物。

他总喜穿那身朴素却彰显威严之气的黑色院长袍。他消瘦的身躯撑不起宽大的袍子,端坐在黑色轮椅上,羸弱却不可侵犯。光是坐在那儿,就让人生出臣服的心思。

他看起来冷血漠然,可待下属却恩威并施,还极为护短,能让鉴察院上上下下,无一人有反心。甚至在他与庆帝撕破脸后,义无反顾地站在他的身后。

他买来了那么多无家可归的孤女,护着她们、宠着她们。即使那些年轻的姑娘们与他开开玩笑,做些不敬之举,他也愿意纵容。

他畏寒、字丑、早膳喜食包子与稀粥、棋艺精湛却动不动就让棋;他爱干净,恨不得每日都要沐浴,衣服上常沾着淡淡的皂角味,混着中药的苦涩,像极了他这个人。

他虽是畸余之身,却有一身傲骨。这副孱弱之躯就算被千刀万剐,也剐不折这如竹傲骨。

纵身处黑暗泥泞,但在他身上,始终可见微弱的光明。

她李瑶兮爱的陈萍萍,鉴察院院长陈萍萍,绝不是朱黎口中所谓“剧情的牺牲品”,不是命运被“执笔者”安排得明明白白的提线木偶!

李瑶兮心中酸涩,泪水几乎控制不住地落下。既然她来了,就一定一定要拯救陈萍萍,不让他落得被凌迟处死的下场。

不然,此心怎能安?此生……怎能安?!

“我不会不管你的……永远不会!”

正跌跌撞撞地往落花别院走的李瑶兮猛然转身,向着陈园奔去,泪水夺眶而出,承诺道。

“导演,对不起……

我们……可能无法成为拍档了。”

……

不过浅眠了一刻钟,陈萍萍就因咳嗽醒来。

他伏在枕边,咳喘好一阵子,左手紧紧按在胸口处。

老齐闻声而入,正想问问他要不要吃点药,就听陈萍萍道:“你在外面服侍就好,我这里……没什么事情,咳……”

因气息不稳,他说话都是断断续续的,间或夹杂着溢出的咳声。

老仆人知道陈萍萍性子倔,自知劝不动他,只得为他倒好温水,随后依言出去。

就连影子,也被陈萍萍强硬地遣出了屋。越是虚弱的时候,他越不想让人目睹。

陈萍萍强撑着压住咳嗽,却只是徒劳功夫。他眉头蹙得极紧,又是剧烈地咳出声。

房门被一个人突然打开。陈萍萍本就咳得难受,心情也逐渐烦躁。如今见竟有人如此不知礼数,敢随意闯进来,不禁冷下了脸,勉力支起身子看时,却见是李瑶兮焦急的脸。

李瑶兮早在门外时就听见了陈萍萍的咳声,就知他咳疾犯得厉害,不顾旁的,推门就进。

柔和的真气在她掌心聚集,如细流般缓缓从陈萍萍后背处渡入他的体内。这般反复几次,陈萍萍才觉得舒服多了。

“你疯了啊你?咳成这样还自己熬着!”李瑶兮真的着急了。

陈萍萍无所适从地盯着她半晌,张口欲要说话。

“别再和本姑娘说不碍事!”李瑶兮咬着下唇,瞪着陈萍萍,道。“要是我走了,你不得活活把自己糟蹋死!”

陈萍萍听了这话,迟疑一下,良久才试着启唇,道:“你……”

一个“你”字才出口,唇就被李瑶兮温柔的手指堵上了。

“走你个头啊!”

李瑶兮用力揽着他,将自己的温度传给他。“就算天塌地陷,本姑娘也不走!”

陈萍萍没有去看她———他的眼眶已经微红了。

他平伏气息,低低道:“外面黑,今晚你在我屋里留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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