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买得一枝春欲放

堤边,春水绰绰,树影重重,燕子轻啼,水天一色。时有彩蝶翻飞,早莺绕枝衔泥而飞。花红柳绿之间,衣着艳丽的千金小姐以团扇遮面,和女伴三两成群地轻嗅枝头花朵。骑着高头大马、身着光鲜锦袍的富家公子,意气风发地相互纵马追逐。

陈萍萍眯眼看着那些充满活力的年轻男女,不知是感叹还是艳羡。

李瑶兮微踮脚尖,从花枝上摘了一朵如烈焰般炽红的木棉,道:“我为你别上吧!”

原本插在鬓角会有些俗的红花,在陈萍萍半灰白的发丝间竟成了生机勃勃的点缀,只会叫人惊喜。

陈萍萍笑得眼角的皱纹都要挤在一处。

他喜欢被眼前的小姑娘摆弄。

李瑶兮望向陈萍萍身后的白念鸾,缓缓露出邪恶的笑。

白念鸾赶紧后退———她可不想在鬓边别一朵大红花。

李瑶兮见她实在不同意,才不得不悻悻作罢。

午膳是在草地上吃的。李瑶兮带了一大块布铺在柔软的青草上,跟陈萍萍说这叫“野餐”。

老仆人从马车上把食盒一个个运过来,里面点心、水果一应俱全,还有李瑶兮自告奋勇鼓捣出的炸鸡和关东煮。

白念鸾带着质疑地尝了一口炸鸡,然后震惊地发现这玩意竟然挺好吃。

“你,不是只会做黑暗料理么?”

李瑶兮颇为骄傲:“我为萍萍学了烹饪啊!”

陈萍萍实在瘦得不成样子。本着一定喂胖他的目标,李瑶兮奋发图强勤学苦练,现如今厨艺比起白念鸾都要更胜一筹。

白念鸾垂眼。

陈萍萍,又是为了陈萍萍。

他究竟胜在哪里?难道只胜在是个男人,还不是一个完整的男人?

心中蹿起的火苗欲把她烧死在十字架上。

李瑶兮给陈萍萍递过去一串关东煮。他不喜欢油腻之食,炸鸡顶多尝上一口就罢了。

本来一行人计划下午也在觅红坡度过。不想这天色变得极快,明明一刻钟前还晴朗无云,下一刻大片的乌云就从天边涌了过来。再接着,细密而绵软的雨丝在人们毫无防备的状况下降落了。

“拿伞!”

李瑶兮和白念鸾默契地对视,然后往马车狂奔。

陈萍萍和老仆人则在花树下面等着,期待茂密的花枝可以遮风挡雨。

谁也想不到下午会突然下春雨,所以一共只带了两把伞,两个人挤在一把底下,正正好好能堪堪遮住全身。

李瑶兮惦记着陈萍萍还在淋雨,来不及停下来歇息,抓起伞后就脚步不停地往回跑。

雨幕里,李瑶兮远远就看见了树下那个墨色身影。

细如穿花针的雨线濡湿了陈萍萍的墨黑衣衫,有几丝顺着他的面颊,经过脖子流入领口里,在他的胸口前激起极其敏感的凉意。

然后他就被迎面跑过来的小姑娘扑了个满怀。

李瑶兮以自己的身体温暖着老者,手上举着的伞看似不经意地往他的方向偏了几寸。

他们之间的距离太近。

李瑶兮能看到陈萍萍眼瞳中她自己的影。

白念鸾还在后面慢悠悠地走着。

于是李瑶兮像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般地问道:“萍萍,我能亲你么?”

“嗯。”伞下的阴影里,陈萍萍的面容不甚清晰。

李瑶兮从他的眉心开始,一路顺着他的鼻梁亲下来,轻吻里尽是温柔与怜惜。

然后她顺势贴上了陈萍萍的唇。

白念鸾撑伞回来时,看到的便是这一幕。

火红欲燃的木棉树下,一红一黑、一明一暗的两个人影,几乎贴合为一个人。

她抬眼。

木棉灼目,似云蒸霞蔚。

……

纵情享乐几天之后,李瑶兮决定早日让自己变得上进一些。

现在当务之急,是想办法取得庆帝的信任。

杀人。

她需要杀几个人。

以青黑色砖石为墙的庆庙,庄严地静静矗立在漆黑的雨夜中。

原本散落在庆国各州郡的苦修士,已经陆续回到了庙中。在谢兰双再次入宫与庆帝详谈之后,他们就被召回了京都。

神庙使者已经死得只剩五竹一个了,可这些苦修士也是一支不可小觑的力量。

而这支力量,始终被庆帝掌控在手掌心里。

穿着窄袖裙衫、头戴斗笠的李瑶兮,沿着街道缓缓前行。

她的目的地是庆庙。

她的目标,是杀掉那些苦修士。

斗笠上垂下的白色面纱遮挡着李瑶兮的容颜,与她几乎融入夜幕的夜行衣相比更显突兀。

她的手指间,隐约有什么东西闪出了一抹金光。

李瑶兮非常自然而熟练地逾墙而入,往庆庙的深处行走。

“小丫头,这么晚了,所来为何事啊?”

一道沙哑且苍老的声音从屋檐下传来。

紧接着,十余个身穿麻衣的苦修士,从各间屋子里慢慢走出来,把李瑶兮围在了中央。

李瑶兮挑起面纱。

“是您啊,”方才最先叫住她的苦修士了然说道。“掌管者。”

他说的“掌管者”,掌管的当然是禁忌之门。

“幸会。”李瑶兮放下面纱,道。

苦修士笑了。

“您是专程来取我们性命的吧。”

“正是,”李瑶兮没有加以隐瞒,“道不同不相为谋,你们忠于庆帝,我便留不得您们。”

苦修士们往前挪了几步,将圈子缩小了一点点。

说话的还是刚才的苦修士。

“唉……陛下乃天定之主,您这是何苦?”

他们已经开始默默地凝结起强大的真气。一旦李瑶兮发起攻击,这十几人就会一齐出手。

神庙的规则里可没说不能伤害“掌管者”。

“这和什么天定之主没有关系,”李瑶兮摇头,“只是私怨而已。”

苦修士悲悯地叹息了一声。

“您们知道神庙对掌管者的规则有什么吗?”李瑶兮问道。

她没有抱着希望问出这句话。毕竟她都想杀人家了,对方要还是老老实实地告诉她答案,那还真是……不太现实。

“掌管者的事情,我等还无权得知。”苦修士说道。“得知了,就得死。”

“哦?既然掌管者的地位比你们高,为什么您们还可以伤我?”

这一次苦修士没有回答。可能因为不想说,也可能因为他也不知道。

“您请回吧,”苦修士疲倦地说道,“我们不想杀死神庙的人。您只要踏出这座庙,为了尊敬的神庙,我们可以当您没有来过。”

“不除掉您们,我不会离开。”李瑶兮冷冷地表明了立场。

这些苦修士不死,日后必定要成为她弑君路上的一大阻碍。

她只能先下手为强。

苦修士怜悯地叹息着,道:“那我们……只好让您永远留下了。”

说时迟那时快,李瑶兮展开手心,露出一直藏在手里的金色钢笔。

她并未拔开笔盖,而是伸开右臂,径直在空中画出了一个足以容纳下所有人的圆。

一个边缘为银白色的虫洞笼罩在了所有人头上几毫米处,其对人体的吸力在顷刻间就将李瑶兮和全部苦修士吸了进去。

黑夜里的曙光影城比白日更显神秘,如同迷雾中的一座孤岛。

之前根本没体验过传送的苦修士们,一个个晕头转向。等他们终于站稳了脚,那似乎无所不能的钢笔的笔尖已经对准了他们。

像是舞池中央优雅的舞者,李瑶兮脚尖旋转一周,笔尖隔空在每一位苦修士的脖颈位置轻柔划过,留下一道细小的血线。

然后那血线就扩大为了血口子。

苦修士们甚至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就已经被割断了动脉。

一共十七位苦修士,全部死亡。

李瑶兮合上笔盖,将钢笔扔在了那一圈姿势各异的尸体中间。

她进入虫洞,瞬间回到了庆庙里。

等到那个虫洞消失后,曙光影城的两扇大门才被从里面推开了。

朱黎从台阶上走下,弯腰捡起钢笔。

她用鞋尖踢了踢其中一人的尸体,嗤笑着自言自语道:“成天慈悲为怀慈悲为怀地念叨着,谁要对你慈悲为怀!”

她收起钢笔,转身进门。

终年围绕在曙光影城四周的乳白色浓雾,像是有生命一样涌了上来。

等浓雾退回原位,苦修士的尸体已经被吞噬干净。

朱黎满意地合上了门。

……

庆庙内的苦修士一夜间人间蒸发。京都百姓不明就里,纷纷暗自私下揣测。

御书房里,庆帝饮下第三盏茶,虽面上风平浪静,心里却有些想把手里的茶杯掼到地板上。

只一夜,十七位苦修士,竟一个都没剩下!

刑部早有人去查过,却什么痕迹都找不到。

庆帝不会相信,真的是他们集体趁着月黑风高离京出走。

想到谢兰双说过的神庙衰落之言,庆帝又心生疑窦。

难道是神庙?

然而庆帝乃是凡事都多疑一层的人,而此刻他则怀疑上了李瑶兮。

可是他得到的消息却是李瑶兮昨晚宿在陈园,根本没有离开过。

陈园的守卫都把陈萍萍的安全放在首位。管他什么圣旨,只要没有院长大人的允许,通通都得关在外头。

陈萍萍有心给他们威风看,把刑部的官员在大门口晾了约莫半个时辰,才打着哈欠过来了。

而他的身后,负责推轮椅的便是李瑶兮。

刑部官员面面相觑,哪里敢真的难为她?不过略问话几句,得知她昨夜一直在陈园就走了。

如此,庆帝反倒不好再过问。

他又不能直接告诉陈萍萍,朕和神庙有勾结,十多年前还合谋杀死了小叶子。

而被他怀疑的李瑶兮本人,正站在神庙里,仰头盯着那个飘在半空中的长胡子老头。

她戏剧性地用充满诱惑力的声音道:

“我需要你,陪我演一场好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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