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从窗缝间扑入。白念鸾低头不屑地瞥了一眼已毫无力气挣扎的叶轻眉，挟持着她出了屋子。
叶轻眉被点了穴位，双腿如灌了铅般发沉，连路都走不得，只得任由白念鸾将她一路拖到别院前的空地上。
那里是第二次游戏中陈萍萍死去的地方，也是白念鸾与剩下两人约好的集合地点。
白念鸾赶到时，李瑶兮与其木宗已等候在那里。
在其木宗身前，十八叶的双臂被缚在身后，嘴里被塞了一团布，犹且发出呜呜的声音。见到叶轻眉，他如困兽一般更加猛烈地挣扎、扭动起来，双眼外凸，看上去有些可怖。
其木宗不客气地将他的头按下去，却听白念鸾凉声道：“抬起他的头来，让他好好看看，他口中的小姐，现在是什么模样！”
其木宗于是扼住十八叶的脖子，另一手钳住他的下颌，硬生生将他的头掰起来。
李瑶兮向远处夜色中眺望一番，道：
“陈萍萍快要回来了，你们先把他们俩关到院子里，等我解决了陈萍萍，再杀他们不迟。”
末了，她不忘特意嘱咐道：
“进去之后，就给那个十八叶松绑吧。一个做小偷出身的懦夫，量他不敢跟咱们拼命。”
白念鸾与其木宗对望，彼此皆会意，便押着叶轻眉和十八叶进去了。
水样的月华覆不灭院内的炽烈，璨然的星子映不透黑蒙蒙的天。夜风轻起，李瑶兮胭脂色的衣袂裙裾随风而动，远看如晚天下悄然盛放的玫瑰。
触及陈萍萍眼底的，便是这样一幅色彩分明的画面。
这一次，他没有犹豫，径直摇动轮椅，来到李瑶兮身前。
李瑶兮眼神复杂，喉头哽一哽，旋即貌似无意地将被广袖掩住的短刃露给陈萍萍看了一眼。
陈萍萍在瞥见那反射着冷光的刀刃时，顿时什么都了然了。他不着痕迹地向李瑶兮身后望去，却未能看见叶轻眉。
李瑶兮知道这出戏须得演下去，于是挑起眉梢，语气中尽是张扬跋扈之意：“你晚来了一步。我们……呵，给她留了个全尸。”
她忽而癫狂地仰头大笑起来：“哈哈哈……叶轻眉死了，你们口中的那个小仙女，死了，哈哈哈哈哈哈……”
她猛然上前一步！
冰冷的刀刃再一次狠狠刺进陈萍萍的胸口。只是这一次李瑶兮怕他还有事情要交代，便故意让刀尖偏了几寸，没有直接扎入心脏要害。
墨黑的雾再次蒙在陈萍萍眼前，他却是生生受了李瑶兮这一刺，半声轻哼也无。
“还有什么遗言么？”李瑶兮漠然问道。
陈萍萍再次牢牢抓住李瑶兮的手腕：
“你在梦里问我的问题，我思考出来了……”他笑得得意，如考了第一名回家报喜的孩童。“你问我为什么庆历四年春要前往京郊桃林……”
李瑶兮有些疑惑，却没有打断他，只是默默记下他所说的每一字。
“我的答案是，在那一刻，我变作了……一出傀儡戏中的悬丝傀儡，意识被他人所短暂地操纵着，令我萌生了'去往桃林'的念头……
而那人，不，那'神'的目的是……咳咳……构建一个完美的世界……”
陈萍萍咳出一口瘀血，又牵动了胸口伤处，令他不住地咳了好一阵。
“而构建完美世界的基础，是……构建一对天造地设的……主角……”
“主角”二字一出，李瑶兮忙看向天空，见天上仍如常寂静，明月孤悬，并未忽地降下一道天雷来才放心。
她忆起其木宗为了不让神庙监听他们，将她与白念鸾带入“夹缝世界”。
那便是说，神庙无法得知他们在“夹缝世界”中的一言一行。在这里，他们大可以畅所欲言。
李瑶兮回握陈萍萍的手，匆忙嘱咐道：“你的意思我都明白，只是这些话以后千万不能说了，自言自语都不行，否则让神庙得知了，就算我也救不了你。”
“嗯……”陈萍萍半是应答半是低吟。终于将要事将李瑶兮转达，他的心神安心地松懈下去。
她会明白的。
会明白的。
陈萍萍倦怠地斜倚在轮椅上，只觉得自己无比疲惫，想要快些醒来，却做不到。
“等我。”
李瑶兮轻声念道。
然后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出短刃来，利落地捅入陈萍萍的心口。
他看着陈萍萍的身子抽搐了一息，随后便无力地软下去，再也没了气息。
李瑶兮怔忪地将短刃抛在地上。他解脱了，他不会再痛了……
他没有死。李瑶兮不断在心中重复着。他只是……醒了。
她拾起掉落在地上的短刃，快步向院内走去。
该是个了结了。
李瑶兮翻墙而入，将带血的短刃递到其木宗眼前：“还你。”
其木宗收起短刃，转头问白念鸾：“这两个怎么办？”
叶轻眉方才又被白念鸾点了睡穴，此时昏睡不醒；十八叶看样子是受了伤，唇角沾着血迹，捂着腹部趴在粗糙的地面上，视线如刀子一般。
白念鸾扯住叶轻眉的头发将她提起，又让她的头靠在自己肩上。如此，她的脖颈要害处，便顷刻暴露无余。
十八叶别过头，死死闭上了眼睛。
“让他睁开眼，”白念鸾冷酷地宣判道，“让他……看清楚。”
其木宗蛮横地把十八叶的头转回来，又是在他后背上一击：“看好了！”
后背上的钝痛迫使十八叶短暂地将双眼睁开了一瞬。白念鸾看准机会，用那锋利而泛着寒光的匕首，干脆地横着在叶轻眉的颈部抹了一下。
大股的鲜血顿时喷涌出来。一抹飞洒的湿腻温热，淋淋漓漓地溅在十八叶的脸上、衣襟上，在他的眼前蒙上一片殷红。
十八叶的嘴张得有鸡蛋般大，喉咙却一时失声，只能发出咯咯的声响。
白念鸾松开手指。
噗通。
那是尸身落地的声音。
当啷。
那是匕首落在尸身旁。
白念鸾嘲讽地对其木宗道：“松开他吧，他估计已经吓尿了。果然懦夫就是懦夫，不足为惧。”
其木宗哈哈笑着，将手一松，踱步走到白念鸾身边，问道：“留着他？”
“放他逃命就是了，左右他就是个只会躲躲藏藏的小偷。”
其木宗点头，傲气地扬着下颌，对十八叶以施舍的口吻道：“滚吧。”
十八叶艰难地站起身，膝盖弯还在哆嗦着。可是他的双脚如扎了根的大树一般，没有向后挪动一步。
白念鸾讥讽地笑了：“呦，这贱小子还恨上咱们了。”
十八叶的目光，坚硬如铁。他怒视着白念鸾，此生首次发起了反抗：
“你错了，这一次……我绝不会逃。就算死在你们面前，我也不会再后退半步！”
“哦？有趣……”白念鸾慢而悠闲地踱到他身前。
那把匕首，那把被白念鸾掷下的匕首，安静地躺在她脚边几步的位置———当然是她故意丢在那里的。
十八叶笑了。他笑得酣畅淋漓，笑得肆意妄然，笑得几乎不忍卒听……就是在这般畅快的笑声中，他猛然扑向了那匕首！
拾。
握。
刺！
十八叶暴起，如饿狼扑食一般，划向白念鸾的脖子。
白念鸾未躲，只是意味深长地微笑着，直到冷硬的刀刃，在她的颈上划出一道优美的弧。
不痛，一丝感觉也无。
也没有血。
匕首划过，却……什么痕迹也没留下。
可白念鸾知道她得配合着演戏。于是她不可置信地张大瞳孔，脚下踉跄一下，双手捂上脖子，双唇微张，发出的却是不连贯的气音。
然后，倒下。
白念鸾任由自己摔在地上，双目不甘地瞪着，僵硬地望向天空。
心头有掌声，轰然响起。
“结束了……”
她喃喃道，唇角犹带着一丝胜利的笑，却不知在笑给谁看。
“人物弧光”已经完成，这出戏也该杀青了。
死亡不过一场假象。
果然，在寂静了半晌后：
“恭喜参与者成功通关'剧情模拟器'。
游戏结束。”
白念鸾登时从地上爬起，一面嫌弃地盯着染上灰的白衣，一面听李瑶兮激动地嚷嚷：
“我们通关啦！我们赢啦！”
“别得意了，还有两关呢。”白念鸾揉了一把她的脸，提醒道。
大地开裂，三人坠入黑暗。
“狐”早已等在长桌后。
“恭喜三位贵客通关成功。我嘛……说话是算数的，现在便把奖励给你们。只不过啊，这奖励只有一份，只能是……我看着给喽！”
“狐”挑剔地一一打量三人，然后玉指向李瑶兮一指：“你，上前来。”
李瑶兮依言上前，只见“狐”神秘兮兮地从衣袖中拿出一小沓红色的东西，塞到李瑶兮手中。
李瑶兮低头一看，却见是几张裁成长方形的红纸，每张纸上都画了一金黄的麦穗，正中央写着一个“粮”字。
“这是什么？”
“粮票。”“狐”巧笑倩兮，答道。
“啊？”
李瑶兮实在想不出来，这红色的破纸片子能有什么用，只得先也放入衣袖中妥善收着。
“狐”用折扇一拍桌子：
“好！奖励发放完毕，下面进入第二关———'狐问'。”
“这就开始了？”其木宗问道。
“当然！早开始，你们早出去嘛！那么下面，让我宣布，第二关的……游戏规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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累死累活码字，终于年前把第一关写完了。写这玩意是真的心累，太费脑子了……还有两关，第二关会很短，第三关稍微长一点，等写完这些就写萍瑶成亲，然后就是你们都期待的甜甜小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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